香案,果品,三牲,鲜花,红毯,天宝楼外,已经搭起了一座祭台,一应祭祀用品都已准备妥当了,几人才从天宝楼里出来,盛婶儿便迎了上来,笑道:“少奶奶和小姐们可算出来了,快来看看,可还缺了什么?…”
竟然是老祖宗身边的人亲自来搭设祭台,而不是惠氏身边的人,看来对这场祭祀,老祖宗非常重视,华灼暗付着,想想也是,一个大寿,便引得分散各地的族人们纷纷来贺,这样的风光,荣昌堂多少年没有过了,想当年,曾祖父带领荣安堂一度压得荣昌堂脸面无光,一直隔了这么多年,直到伯祖父进翰林、入内阁,直至成为一部主官,封妻荫子,这才又风光起来,可这风光毕竟没让所有的族人都有机会瞧见,无缘无故地,荣昌堂总不能随便把所有族人都招回来,便是年节大祭,也不是人人都回来的。【 ..com]
荣昌堂老太爷没能活到六十九岁,早在十年前就仙逝了,这大寿便没办得起来,老祖宗却是长寿,平平安安迎来了她的大寿,自然是要大办特办,以示隆重。而且按照本朝以孝治国的国策,凡家中有年过七十者,朝庭皆有封赏。按照过九不过十的规矩,老祖宗虽然今年是六十九岁,但也按七十岁息,她本就是二品诰命郡夫人,封赏再升一级,便是国夫人了,对荣昌堂来说,又是何等荣耀,这次族人们纷纷回来,哪个又不是看在这个封赏上面,朝庭的封赏,不只给老祖宗一个人,华氏全族皆有封赏”金银倒在其次,关键是人人都能得到皇家亲赐“孝。”之嘉许,否则老祖宗的大寿,又怎么会引得族人们纷纷而来,不来就相当于不孝。
上一世荣安堂就没来,自然是吃了大亏的,这里就不多提了”反正这一世,华灼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因此看到盛婶儿以后,她对这场祭祀就更加上心了,一会儿她就是唱礼人”绝不能出丝毫差错。
小惠氏带着几个女孩儿绕着祭台走了一圈,才对盛婶儿笑道:“婶儿办事,素来一丝无差”最是让人放心不过。…”
盛婶儿满脸笑容,道:“步步生莲金丝绒毯已经铺好了,不知哪位小姐是揍器人,且先熟熟脚,再有半个多时辰,便是吉时”赶紧的,不然就没时间了“”。【 ..com]
“我是捧器人。…”华烟昂首挺胸地走出来。
步步生莲金丝绒毯从东向西,一直铺设到祭台前,上面以祥云、灵芝、蝙蝠和仙鹤的图案勾勒边角,中央一共绣有九十九朵金莲”恰是一步一莲,所以名为步步生莲。揍器人一步踏上一朵金莲,自然就是九十九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本来踩毯只需要华烟随便走几个来回,确认没有咯脚的地方就行,但华灼先前试着唱礼时,唱得极好”她自是心中不服气,非要双手上举”低头垂目,莲步轻移,按照最标准的献祭姿势走了两个来回,虽是胳膊举得有些累,但望向华灼的眼神依日是挑衅十足。
华灼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她置气,再说了,有竞争也不是坏事,看华烟现在的状态,估计是卯足了劲儿要跟她一较高低,接下来正式献祭的时候就不会出差错了,于是很大方地笑道:“六姐姐果然是最适合做揍器人的,妹妹自愧不如。”。
华烟得意洋洋,下巴一抬道:“你知道就好。”。
盛婶儿是何等精明的人,一听便知道这两位小姐之间有摩擦,于是看了看小惠氏,小惠氏只能回以一个无奈的笑容,趁着没人注意时,才低声对盛婶儿道:“六妹妹是个不服输的,难免爱比个高低,好在八妹妹懂得退让,倒也不妨事。”。
盛婶儿点点头,道:“六小姐的脾气我也晓得,只是八小姐那里,老祖宗眼下正着紧她,万万不能出事,你是长嫂,可得看紧点。…”
小惠氏心里一惊,自从老祖宗把华灼安排到紫藤小居住,她便知道老祖宗对这位八妹妹是另眼相待的,但也万料不到,竟到了连六妹妹也要退让的地步,忍不住问道:“盛婶儿,八妹妹她毕竟是隔了堂的,老祖宗为何“…”
“嘘!。”盛婶儿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同你说,也只是让你多注意些,这里面的事,你不可瞎猜,前两年老祖宗那一场病,差点没缓过来,你是知道的。…”
小惠氏被她这么一暗示,顿时反应过来,前两年老祖宗那场病,病得几乎就去了,可也不知为什么,自从华灼送了只玉坠儿来,老祖宗戴上以后,这两年就再也没病过,难怪老祖宗这样着紧着八妹妹,在她眼中,八妹妹可不就是个福星么。
心里有了定计,小惠氏对华灼就更客气了,道:“再有半个时辰便是吉时,这里也没什么事了,八妹妹先回去换了衣裳再来。…”然后才笑着对华烟和华给道,“六妹妹和九妹妹也去吧。”。
八秀还没有回来,华灼本不想走,但一想离吉时已不远,再不回去,换衣裳便要来不及,便上了肩典,行到半路上,正撞见七巧匆匆赶过来,乍见华灼回转,惊喜地叫了一声:“小姐。…”
华灼摇了摇手,她便不再说话,低头跟在肩典后头,这次不赶时间,抬典的四个丫环走得不快,七巧跟着并不吃力,自然不像来时八秀那样一溜小跑差点没累得吐舌头。
偏巧的是,走不多远,八秀就紧赶慢赶地追来了,跑得一头汗,见七巧跟在肩典后面,她也有样学样,老老实实跟着。
不大一会儿,回到紫藤小居,华灼还没来得及下来,刘姆锋就已经从里面出来,神色隐隐带着焦急、不安,看得华灼心中感动,知道刘嚒嚒是怕她出岔子,连忙展颜露出一个笑容,道:“姆嚒放心好了。”。
主仆四人进了屋,七巧将门窗都关上,正要开口,八秀却抢先一步,道:“小姐,我从十二小姐身边的丫头流苏那里打听到那位十五姑太太的事情……”。
她还没说完,刘嚒嚒就惊呼一声:“十五姑太太怎么了?…”
华灼连忙把座次安排的事说了,才道:“搪锋认得这位十五姑太太么?我也是奇怪,她的辈份高,怎么竟跟小辈儿们坐到一处去,但又想,这座次应该是大伯母亲自安排的,大伯母不是轻率的人,想来其中必有什么缘故,这才叫八秀去打听。…”
刘锋锋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这位十五姑太太,我也是见过的,曾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她曾经在荣安堂九里溪的老宅里住过一段时日,那时你祖父祖母刚成亲不久,十五姑太太也才只十二、三岁,与你现在差不多年纪,那时老夫人与她极其相厚,感情好得如同亲姐妹一般。对了呢,说来你的性子与十五姑太太还真有几分相似,那时她也如小姐现在这般,能于,聪慧,又能拿得主意,你祖母自胎里便带着病,身子一直不大好,当时还多亏了十五姑太太帮着料理家中,这才撑过了人生地不熟的那一段新婚时日,只可惜“她这一辈子,坏也就坏在她这性子上……唉,八秀既然打听到了,便让她说吧“”,。
八秀被刘搪锋打断,正憋得难受,见刘嚒嚒说了一大段话,却仍是让她来说,顿时又高兴起来,道:“这位十五姑太太原是荣瑞堂的庶女,可是胆子却极大,当年嫡母要将她嫁给一位死了正妻的官儿做继室,她死活不愿意,就、就跟一个举子私奔了“,“…”
小丫头正是豆蔻年纪,说到私奔两个字,面上带出一片红云,但眼睛却闪亮闪亮的,写满了钦佩。
华灼愕然,私、私奔?她不敢相信,华家的女儿竟然有人敢这般大逆不道,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来。
“死丫头,这两个字也是你能说的,而且还是在小姐面前“…”七巧也是满面通红,狠狠瞪了八秀一眼。
八秀吐吐舌头,不敢反驳,赶紧继续道:“哪里知道,那举子的家里不肯认十五姑太太,说什么骋者为妻,奔、奔“哎呀,反正人家不认就是了,十五姑太太是性烈女子,举子家中不认她,她转身就走,那举子追她追出百里地,也没把十五姑太太拉回来“”。
聘者为妻,奔者为妾,这位十五姑太太虽然行止有错,但这性子果然烈到了极点,半点委屈也不肯生受,华灼心中暗叹了一声,便听八秀又道:“十五姑太太走了以后,自己赁屋而住,盘头戴孝,以未亡人自居,靠仿纱绩麻生活,日子过得极苦不说,偏没几年又被荣瑞堂抓了回去,原是要推她沉塘,以正门风,哪晓得那个举子正巧在那时候金榜题名,衣锦还乡时听说十五姑太太要被沉塘,连夜赶到荣瑞堂,跪在大门口三日三夜,终于让荣瑞堂松了口,只说他要能明媒正娶十五姑太太,便饶过十五姑太太。”。
说到这里,八秀大喘一口气,停了下来,七巧就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后来又如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