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雪花飘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新海诚
一片雪。
又一片雪。
再一片雪。
落到了远古时一只雪狐的红宝石眼睛前,它抬起头,茫茫然望着天,就好象第一次看见那种洁白,新鲜又好奇。就好象我,商周的苏苏,在下雪的时候,记忆梦中的你,子牙,你会来么?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台,台上有张榜……”这句话可以无休止的反复,就好象爱情,子牙,你还记得我么?
朦朦胧胧中,我想起往昔,我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经历了,朝歌的大门即将被打开,三眼的二郎,振翅的雷震,八臂的哪吒……
“打开大门,打开大门!”一员顶盔贯甲的骁将厉声大喝。
“嘿嘿……”喉咙低低地喊着,沉重的大门咔吱吱慢慢被十几个士兵推开。
“纣王出驾!”那将领长声喝道。
“威!”雄浑的号令声起。
这刹那间,炮声隆隆,金鼓齐鸣,数万御林军,锵锵戈战,排出午门。
门外,是周营五方兵营,森严整肃。
殷纣王全身赭黄锁子甲,冲天凤翅盔下,一张脸阴沉着,凝视着前方周营。身旁蚩尤部千里眼高明道:“陛下,当真要冲突周营八百诸侯的五方大阵么?”纣王不答,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妲己,妲己,等着我,不要怕,我来了。”然后他睁开眼,拔剑,剑指上方。
天边,一钩明月当空。
那如水的月光洒下,照着周营监押房中一个黑衣黑裙的娇柔女子——我,目光痴迷地望着窗外一根高高的旗杆,光突的杆头悬挂二颗女子的人头,二张艳丽的面容微显惊愕。那是喜媚和衣衣,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而如今却云鬓高悬,化做南柯一梦。也许到了明天,我也会这样。
“妲己。”身后,有人低低说话,“你为什么会来?”
转过身,在手足铁链的叮当声中,面对着身后白发苍苍的男子,看他年纪应当有七老八十,但肤色红润,一如以前少年的他。子牙,你终于还是来了。
我,就是苏妲己,殷商的皇后,纣王最爱的女人,现在却成了阶下囚。而来看我的白发男子,便是大周的宰相姜子牙。
“是啊,我为什么会来?”我也这样问自己,“喜媚曾对我说,不要来,他会害了你,他会害了你!子牙,你说呢。”
姜子牙望着我,没有说话。
“喜媚不想让我来的,我还是要来,我问她陪我不,她说陪。然后她跟着来了,带着妹妹衣衣,死在这里。她真不愧是我的好姐妹。”说着,我凄凄一笑,“我至死都记得衣衣被反绑上刑时的惊惶,她不断地问:会痛么,姐姐,会很痛么?而喜媚安慰说:就一下,很快的,好妹妹,不痛!”
姜子牙皱了皱眉,说道:“妲己,你的确不应该来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为什么有机会你不远走高飞?”
“走?没有你我不会一个人走!”
姜子牙沉下脸,说道:“我叫过你不要等我,我说过你要从此消失,在我的世界内你不可以再出现!”
“是么,子牙,是么?”我冷下了脸,说道,“我从来没有想到事情完成后会这样,但我是玉虚宫的弟子,不是一只妖狐,为什么人们都说我是狐狸精?”
“那是因为,你做了对不起天下人的事。”
“谁叫我做的?”我冷冷问道。
“……”
“我为了谁?”
姜子牙沉默不语。
我提高嗓音,一字一字说道:“我是人,正教玉虚门下女娲娘娘的大弟子!”
“谁知道?”姜子牙轻轻的反问。
这一句象针一样扎在我的软肋,使我泄了气,说道:“你知道的,不是么?”
“谁相信?”
“这么说来,我的老师说的不错了,哼,全天下的人都负了我!但有谁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上天制造的一张榜,一张封神的榜。”
姜子牙道:“这便是命。”
“命,为什么是我的不幸?子牙,你说,我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是什么?所有的罪过!”
姜子牙沉思默想了片刻,又一次说道:“妲己,你为什么会来!”
我微笑了,抬手抚了抚鬓发,不着边际地说道:“子牙,你看今晚的月色,好象从前我们在翼州苏侯府玩过家家的光景,嗯,那天的月色也是这样皎皎,你那么小,那么小,就说要娶我。”
姜子牙面色微红,说道:“那是我年幼不懂事。”
“是啊,后来你大了,就不说这话了,你说你要做一番大事业,说要上山拜仙学道,就离开了我,你那时候穷,临走还问我借了钱,可怜我一个侯门千金,却连钱是什么都没见过,最后只好拿了我一枚胭脂玉扣给你做路费。那枚胭脂扣当了不少钱吧?”
姜子牙微微苦笑,道:“你要讨债么?”
伸出一根玉葱儿似的手指,我轻点着他,说道:“说什么话,不还也罢了,怎么后来就没了音信,让我一通好找,总算也上了玉虚,拜了女娲,唉,冤家!如不是为你,这师不拜也罢。”
姜子牙慢慢沉入回想,眼眸闪着晶莹,微笑道:“你能找来,却也真出乎我的意料,一个千金大小姐,到了玉虚瘦成了一把骨头,给了你一个冷馒头,你谗的险些连手指也咬掉。”
“是啊,我以前没有吃过么。”我微笑着,说,“子牙,那时我记得你哭了,说以后要养我一辈子,你记得么?”
姜子牙听了,悠地回到了现实,缓缓说道:“我忘记了!”
我微笑着,说:“是么!”忽地抬手,取了束发的太阴神针,一针顶着了他的喉咙,“子牙!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负我,你不可以负我!”这话说完,外面如有惊雷阵阵,炮声轰隆。
姜子牙动也不动,凝视着我,任那针尖刺出一滴晶莹的血。
“为什么不躲?”
“太阴针下死,做鬼也情愿!苏苏,倒底让我应承了这句话!”
我流泪了,手一松金针落地,说道:“子牙,倒底让你叫出了苏苏,苏苏又怎忍心杀你,便死在你的手上也罢!”
姜子牙握住我的手,目光中充满怜惜,说道:“你不忍心,我会忍心么?苏苏,你走吧,纣王来了,让他带你去,从此消失,我不会下令追你们。”
“海角天涯,又怎能让我忘了你!子牙!”
“苏苏……”姜子牙刚说到这儿,牢房的铁门咣的一声大响,倒塌。纣王,如猛虎下山般出现,手持金背砍山刀,狂喝道:“姜子牙!你好!”
“来的好快,也好,纣王……”姜子牙说到这儿停住了,那是因为纣王根本没有看他,只是瞪着我,凶神恶煞。而在他的身后,站着蚩尤部的千里眼和顺风耳。这一瞬间,他明白了,我也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妲己!你好!”纣王说着,手一振,刀声龙吟长啸。
我闭上了眼睛,说道:“是的,我从头到尾都骗了你,你要杀,就杀吧!”
纣王仰天狂叫,如同一只受了伤的怒狮,姜子牙拔腰间佩剑,道:“不可!”话音刚落,纣王反手一刀,道:“我先杀了你,姜尚!”姜子牙举剑要挡,可怜,他怎知此刀的厉害,又岂是硬架得了的。
一刀挥下,鲜血四溅,就好象盛开的梅花。
但是,姜子牙没有受伤,纣王那一刀砍中的是我,横身插入的我。
“子牙,你看,这就是我的命,天注定!”我微微笑着,倒了下去。
“苏苏!”
“妲己!”
二个死敌抱了我,凑在了一起,姜子牙满面泪痕,纣王痛悔不已。而我喘息着,握着纣王,指着子牙,说:“别,别伤害他……”
“是,是,妲己,我带你回去,不理他,我带你回去……”纣王抱起了我,走向门口,而子牙跌跌撞撞的扑过来,死死拉住我的手。
“混蛋,放开手!”
“让我,让我……”姜子牙泣不成声。
“跟她一起?你能么!你能么!”纣王红着眼,大喊道,声震耳膜。姜子牙说不出话来,却仍捉了我手不放。“去你妈的!”纣王粗暴的一脚踢翻了他,大步奔出,上马便行。
姜子牙倒在尘土,一声悲呼:“苏苏,苏苏!拦住他,拦住他!”然后他仰面朝天,泪如雨下,喃喃说着,“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原谅我,苏苏!”子牙,我瞑瞑中听道了,现在你悔恨了,为什么要到失去才知道珍惜!我不会原谅你,纵使你为我白发苍苍,我让恨追踪你一生,你活的越长,痛也会越长。
冲营,拔寨,四下里杀声遍地,只闻一片:“杀纣王啊!杀纣王啊!”的呼喊,展翅的雷震子半空降下,一棍扫落,千里眼高明脑浆迸裂。而一边风火轮上的哪吒抛出了乾坤圈,要打纣王,被顺风耳高觉知觉,先一步推开纣王,挨了一圈,大叫一声载于马下。
殷纣王披发,浴血,狂舞金刀,抱着我单人独骑,穿透重围,至于禁城下。此时,朝歌已陷落,到处都是周兵。纣王拍马败走摘星楼,蚩尤部高升接着,拜道:“陛下,城陷,如何?”纣王抱着我,头点数点,长叹一声,道:“大势已去,人力不可回,朕当自了。高升,堆积柴草,待我和娘娘上楼,便举火!”高升磕地流血,道:“陛下,不可如此,臣当死保,冲突重围!”纣王喝道:“还不快去,难道让朕落入诸侯之手!”说着,他大步上楼。高升大哭,说道:“陛下,臣举火之后,便当相陪!”
到了顶楼,纣王一手扫开当中最大桌面上的什物,放我在上面,说道:“妲己,今日我们共生死!来,这次让朕为你上妆。”说完,他细心地为我描眉点唇,将凤冠霞披一一替我穿戴上,然后他自穿赭黄衮服,头带冕旒,手拱碧玉圭,端坐于烟火之中。
“你……不……恨我……”我微弱的呼吸着,说道。
纣王微微一笑,说:“妲己,来世,咱们再做夫妻!”
我抬手,摸索着他胡须的脸,淡淡一笑,道:“傻瓜……”然后我眼白一翻,眼珠骨溜溜一转,沉入后面那一片的黑暗。
模糊中,听纣王大声叫唤,四下里火光熊熊,呐喊,悲号,哭闹,这纷乱的尘世呼辣辣过去,只剩了一个魂灵儿洁白似雪。而来生,我愿为妖,在茫茫然荒无人烟中行走,饥了吃草渴了饮露,在荆棘中睡眠,任那皮毛胧血苍老,随岁月似水流。
音乐起:
野地里风吹得凶,无视于人的苦痛
仿佛要把一切要全掏空
往事虽已尘封,然而那旧日烟花
恍如今夜霓虹
也许在某个时空,某一个陨落的梦,
几世世暗暗留在了心中,
等一次心念转动
等一次情潮翻涌
隔世与你相逢
谁能够无动于衷如那世世不变的苍穹
谁又会无动于衷还记得前世的痛
当失去的梦已握在手中
想心不生波动而宿命难懂
不想只怕是没有用
情潮若是翻涌谁又能够从容
轻易放过爱的影踪
如波涛之汹涌似冰雪之消融
心只顾暗自蠢动
而前世已远来生更未见
情若深
又有谁顾得了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