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雷让两个海贼把柳掌柜送到停在外海的船上,又指挥部下把那些东岳商行的护卫全部捆紧,丢到海盐村口,当然,那些弓弩火铳之类的武器都被海贼们毫不客气地拿走了,然后开始把银子和货物又运回船上,这次搬运的速度比刚才就快得多了――常彪把藏在附近海面用来走私运货的小渔船都划了过来。
望着一箱箱银子和货物搬上小船,林风转头对常彪道:“七哥,这次可要多谢了。。。”
常彪连连摇手道:“三船主你可别叫我七哥,直接叫我常彪就行了,而且这也不算什么,大家都是老船主旗下的兄弟。。。”
这次能这么顺利地解决东岳商行和埋伏在附近的官军,虽说有戚继光的帮忙,可要没这些地头蛇的协助,也没这么简单,林风知道亲兄弟明算账、有财大家发的道理,更何况自己还只是和别人一个旗号下混饭吃而已,便笑道:“七哥你客气了,这次没你帮忙,我林风也不可能挣这么一笔,这样吧,除了刚才那混蛋说的一万两,这里你再留下三万,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常彪不由得大喜,心里却不免有些疑惑,按照这位三船主向来只喜欢打打杀杀的脾气,怎么会自己这么客气?看来真是人不可什么来着,连三船主这种人都会变得会做生意了,自己也要多学着点了。
“三船主,真的是吴二船主想要对老船主动手?”常彪忍不住问道,刚才听到林雷和柳掌柜那么说,常彪也只是有些将信将疑,这些海贼都是从刀山火海阴谋诡计里混出来的,所见过的兄弟相残或者挑拨离间也不知道多少,并没那么容易轻信。
吴平、林道乾和林风是泰老翁手下的三支最大的力量,其中林风是泰老翁从小带大的,而林道乾的父亲曾是泰老翁的合伙生意人,林道乾自己年轻时当过几年小吏,后来混不下去就投奔了泰老翁,他也是林风的远房兄弟,只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向来不怎么样。
至于吴平,却和二林完全不同,他本是单干的海贼,后来被王直的部下迫的走投无路,才投靠了泰老翁,这几年来大肆扩张,所拥有的实力比林风和林道乾为高,而且相对于两人,独立性也更高,要真是他想对泰老翁下手,只怕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
林风望了这位七当家一眼,淡淡地说道:“刚才只不过那姓柳的随口攀扯罢了,二船主跟着老船主也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可能会是内鬼?”
吴平和官府勾结算计自己的事情,毕竟只是柳掌柜说的,自己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半点真凭实据,就算告到泰老翁面前去,也未必有什么用,反正已经让林雷派快船报信,让泰老翁小心提防官府和东岳商行勾结对他下手,就算吴平真的动手,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得逞,毕竟老船主的实力要比他强的太多。
常彪似乎有些将信将疑,但吴平实力强大,又向来心狠手辣,他一个小头目,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只能将疑窦勉强埋在心底。
听到柳掌柜提起吴平这个名字时,林风心里已经隐隐有些不安,在他前世的记忆里,似乎戚继光和俞大猷曾经联手在南澳岛上剿灭过一伙倭寇,而那伙倭寇头目的名字就叫吴平!可现在南澳岛却是林风的地盘――除非自己主动将这块得天独厚的基地让给吴平,唯一的可能就是吴平从自己手中抢去的,也就是说,这位吴二船主,很有可能在打自己的主意。。。
想到这里,林风眼中寒芒一闪,看来自己要面对的不仅是官府和那些欧洲殖民者,就连泰老翁船队内部,也有人想要对自己下手。
沉吟片刻,林风才说道:“七哥,不管有没有内贼,经过这次的事,只怕官府都不会放过这里了,你最好还是现在就走,先撤到海上去,看看老船主是什么吩咐,到时候再重新找个地方吧。”
常彪也知道以往海盐村之所以能建码头走私货,只是官府睁只眼闭只眼而已,现在既然对海盐村下手,只怕就要开始对付老船主了,海盐村这个据点势必不能存在下去,便点头说道:“嗯,我已经准备好海船了,反正也没什么东西好带的,这就走了。”
待常彪率领的二十多名海盗离开后,林风便开始处理善后事宜,相信最多明天,官军就会大规模出动,把这距离广州只有十几里地的小渔村给踏平。泰老翁财大气粗,那几艘小渔船和些许库存货物既然来不及带走,那就丢在这里,想必也不会放在心上,可对现在的林风来说,能多增加一份实力都是好的,便老实不客气地全部收下。
这时旁边的韩庸低哼两声,看来是快要醒过来了。
林风让人将一盆海水泼到韩庸脸上,只见这位韩大将军打了两个喷嚏,缓缓睁开眼睛,心里还在迷瞪,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自己刚要派人去通知埋伏的军队准备行动,忽然就晕了过去,彻底丧失意识前,隐约还听到带来的侍卫发出的惨呼声。。。
想到这里,韩庸忽然觉得身体被抓的死死的,半点不能动弹,正想挣开手臂的挟持,背心却传来阵剧痛,一个尖锐的物体划破外衣,毫不客气地顶在自己的脊梁上,一个恶狠狠的声音说道:“狗官,老实点!”
韩庸心中一跳,看看眼前站着的那些手持长枪火铳的海盗,而那些东岳商行的护卫,则被小鸡似的捆在地上,不由得心胆俱裂,难道说自己已经落在海贼头子林风的手里?
“放开我!”韩庸拼命挣扎起来,大声喝道:“我是朝廷命官,堂堂广东总兵!你们这些倭寇,想对我怎么样?”
听到韩庸现在还在摆谱,抓住他的那名又高又壮的海盗,忍不住啐了一口,大笑着道:“狗屁朝廷命官!老子杀的大官成千上万,谁知道你算哪根葱?”
其余的海匪们也都大笑起来,纷纷说道:“这狗官还以为自己在坐堂呢!”
“他妈的,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现在还在老子们面前充大?”
林风挥了挥手,直到笑声渐渐沉寂下来,才说道:“韩将军,老实告诉你,你的总督大人和东岳商行想做的事情,已经完蛋了,你埋伏在七宝山和小西山的那些军队,只怕也救不了你,你最好看清楚现在的状况,这样我们才能谈下去。”
韩庸看了看林风身上穿的衣服,忽然明白过来,失声道:“你不是胡福吗?怎么会帮这些海贼。。。”
林风微笑不语,过了片刻,韩庸才垂下头去,低声道:“总督大人英明一世,就是多了这个白痴儿子,你想怎么样只管说吧。。。”
林风知道他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本来就不想杀这位广东总兵――省级总兵在武将中几乎是最高的官职了,虽说大明重文轻武,可林风要是做出这种事情来,势必还是会震动朝廷,以林风船队现在的实力,还是少做这种出头鸟的好。
便叹了口气,说道:“韩将军,你是奉命行事,官兵抓贼乃是天经地义,我也没什么好怪你的,只是总督大人和东岳商行勾结,想要对我林风下手,却不知有什么好处?难道说吴平能给总督大人带来的好处,就一定比我林风更大?”
韩庸默不作声,其实他并不愿意总督大人做这种事情――发财的路子多的是,可有些做了没事,有些却绝对不能去做,比如说和倭寇海贼勾结大肆走私,这些都是杀头灭族的罪名,可在总督大人面前,他说的话又有什么用?只是没有总督大人的提拔,也就没有他韩庸的今天,只能跟着一路走到黑罢了。。。
只听林风又说道:“想必韩将军也知道胡公子已经落在我手里,要没有他帮忙,韩将军也不可能落到现在这地步,事出有因,总督大人应该也不会怪你。。。这样吧,我可以放韩将军回去,只是韩将军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韩庸脸色极为难看,他虽然已经猜到是那位纨绔公子通风报信,自己才会被人算计的死死的,可听到林风说说出来,还是觉得颇为愤懑,心想要不是你这白痴,老子能被海盗给抓了俘虏?卖了自己也就算了,居然连自己老子都卖,这都叫什么人啊?
过了半晌,韩庸才勉强抑住怒火,闷声闷气地说道:“什么条件?”
林风笑了笑,说道:“很简单,韩将军只要帮我们劝劝总督大人,就说吴平可以和官府合作,我林风自然也可以和总督大人合作,至于什么合作条件,完全可以坐下来慢慢谈,怎么样?”
若是马三或者泰冰儿在旁边,肯定会跳起来反对,在他们看来,和这种大官谈判,那就是打算招安了,招安能有什么下场?这时候水浒都传了一百多年了,宋江什么结果大家都知道,更别说近的五峰船主王直,不也是被官府骗到杭州砍掉了脑袋吗?
但听到林风的堂弟林雷耳里,却只是脸色变了变,并没有说什么,这位四当家很清楚,海上这么多势力中,为什么五峰船主王直能一枝独秀,控制那么大地盘,不就是因为他在倭国有基地,所有倭国大名都和他合作做买卖,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吗?
一个小小的倭国就能养出王直这种大首领来,要是能得到大明高官的支持,林风成为第二个王直也不是不可能的,当然,事情没这么简单就是了,大明的官员可要比倭国那些大名狡猾的多,也难对付的多,一不小心别说发展壮大,只怕连皮带骨都被他们给吃下去。
韩庸脸上神情阴晴不定,显然不知道林风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一时做不了决定,林风本来也没打算靠他就能办好这事,便笑道:“韩将军把话带到就是了,至于成不成,都和韩将军没关系。”
韩庸这才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胡公子呢?能不能让我给带回去,总督大人就这么一个儿子,向来看重。。。”
林风心想要让那小子回去,还不找戚栩琳的麻烦?虽说这家伙自己屁股上也不干净,更没有半点真凭实据,不可能对戚继光有什么威胁,可大小也是个隐患,又何必把他现在就放回去惹麻烦?
再说,留下这家伙当人质,至少那位总督大人行事也会有些顾忌,东岳商行的掌柜还值一万两银子呢,堂堂一个总督公子,岂能这么容易放回来?
想到这里,林风笑着摇头道:“韩将军,这恐怕不行了,还得委屈胡公子跟我去海上走一趟,这样吧,我绝对保证胡公子的安全,只要总督大人真有诚意,派人来谈判,自然会让他回去的。”
海盗的保证能值几个钱?韩庸心里暗暗冷笑,不过想到就是胡嘉棠坏的事,让他受点罪也好,便说道:“好,我会把这些话都转告总督大人的。”
如果说是正正经经地出去打仗,韩庸不但要向总督府汇报,还要向监军或广东巡按监察御使之类的官员交代。可现在不过是总督大人私下的一次行动,调动的也是韩庸的亲信军队,并没有其他人知晓,回去随便找个借口就搪塞了过去。大明这类事情层出不穷,就连宣大、蓟辽等最要紧的边镇也是这样,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所以也不怕被人发现。
而林风和戚继光也是看到了这一点,算准了那位两广总督不敢把这种黑吃黑的事情闹大,又没有真凭实据,才敢这么浑水摸鱼地对韩庸和东岳商行下手的――反正大家做得都是见不得人的买卖,何况戚继光还只是奉命过境来广东剿灭倭寇,虽说暂时受两广总督调派,却不是直接的下属,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彼此心照不宣之下,林风便爽快地命人将韩庸送走,这时抓获并一直监视韩庸的伊东景上却摇了摇头,颇为鄙夷地说道:“想不到明国的将军这么不知羞耻,被人俘获却不切腹来拯救自己的荣誉,实在是让人惊奇。”
伊东景上的汉话虽然说得生硬,可声音却清晰异常,听得韩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不好说什么,林风见他难堪,连忙喝道:“伊东!韩将军只是被我们偷袭才被擒,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听到主公吩咐,伊东景上不敢再说什么,却看也不看韩庸一眼,只是斜眼望天,脸上一幅瞧不起的神色,韩庸心底大怒,可现在自己落在这群海盗手上,说什么也不敢上去拼命,只能悻悻然地拱手道:“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