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多月之前,金晟曾到御书房来请罪,将秦紫珞假冒凌岚嫁入王府之事,合盘托出,以感人肺腑的真挚之言,替心爱之人开托,恳请他的成全,并且还婉转迂回的向他讨取了君熙身上蚀脑蛊的解药。
这是第一次,他与这个儿子倾心相谈,从琐碎私事谈到家国大事,从天南谈到地北,他们足足谈了近一个下午。懒
其实,那些日子里,沧帝一直在研究秦紫珞这个儿媳妇。
不知不觉的,他总能在她身上看到一些属于云迟的影子。
那番谈话,他更自金晟的语气中,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那个丫头,一边喜欢着金晟,一边又在抵抗金晟的亲近。这当中应该是别有玄妙的。
直到后来,她拿着那张十六年前他送给她的一道空白圣旨,随意仿着他的笔迹将展苍带离静寺,沧帝终于肯定,这孩子就是十六年前的丫儿——那个发誓绝不嫁入北沧,如今却为金氏皇族孕育了血脉的小丫头。
十六年前,那个丫头曾说过,她最最受不了的就是宫规礼教,也极不服男尊女卑之制,她说她满心唾弃这种不公正的男女婚姻法,无法苟同这种极不人道的人权等级制。
这就是云迟教养出来女儿,自尊好胜,又桀骜不驯。
他唯一想不透的是,当年的云迟,死而复生后,怎会和凌剑养了这么一个女儿?虫
这当中到底曾发生过什么?
他不得而知。
查了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查出原因来。
清王走进华清宫的时候,看到母妃正双手直颤的捧着茶盏在吃茶,脸色极是难看。
这已经是他次看到母亲流露出如此惊惶失措的神色了,他知道那是因为秦紫珞的缘故。
“母妃!别太紧张了!若要出事,早就出了!”
金暤挥挥手示意边上的一干宫婢全部退下,上去,拍拍母亲的香肩,轻轻的安抚。
清贵妃在宫里跌打爬滚了这么多年,凭的是自己的心机胆识。
从最最不值得一提的陪嫁婢女,扶摇直上,坐到妃子的位置,在战战兢兢中,由寻常妃位爬上贵妃之位,让所有人再不敢小觑了她——这么多年,她步步为营,所经营的一切,全得赖于皇帝的宠幸。若有朝一日,皇帝不再垂爱,那么,他们的好日子也就走到尽头了——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尊贵皆会不复存在。
“暤儿,暤儿,这个女人不能留的,绝不留!你没有看到么,最近你父皇如此的看重金晟,有一半原因就是她。虽然她现在和萧王生份了,但是,看样子,你父皇是有心想让他们配对儿的,这要是成了亲,这皇位,其他人谁都别想指望了。暤儿,我们母子到时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这女人不能留……”
想起旧年曾做过的事,清贵妃就有一种到了穷图末路的感觉——天要塌了!
金暤捂住了母妃的嘴,打断道:
“母妃,事情还没到这种无法收拾的田地。您先别急,呐,咱们可以先试想一下,如果云迟真想取我们性命,早些年她就该让父皇拿您问罪,是不是?既然她生前没有这样做,死后绝不可能再让她的女儿来破了我们的安乐日子,只要我们小心应对好,不会出大的乱子的……”
关于那些旧事,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然后,他突然间发现自己所有尊贵的地位都是偷来的。母妃盛宠这么多年,皆缘于她是云迟的贴身侍婢,作为侍婢,她将主子的神态举止学的惟妙惟肖,也学会了云迟的为人处事,从而大受皇帝的青睐。
要是有朝一日父皇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不难想象,他们的结局将会有多惨——所以,母妃才一再的提醒他必须培养自己的权势,只要有一线机会,就一定要争取到皇位,如此方可自保
清王又低低安抚了母亲,才离开,直往清风阁而去。
父皇让人来传旨,说是今晚设家宴,如此他才进了皇宫。
晚霞尽散,天空变银灰色,夜幕渐渐临降了。
金暤步履沉沉的绕过一座座殿宇宫阁,转道走进御花园时,他停住了脚,不远处七妹在直叫:“大哥,您走慢点儿,走这么快做什么?姐姐身子才好了一些,你就不有照看一下。”
透过郁郁葱葱的树丛,他看到金璇牵着秦紫珞,正在追赶走在前面的金晟。
金晟停了步子站在原地,却没有回头,金璇眼珠子飞快转动关,小心眼一使坏儿,就将紫珞往金晟身上推:“哎哟,小心,大哥,姐姐摔倒了……”
金晟连忙转头将人接住,两个人抱了一个满怀。
紫珞脸微热,心里直恼,抬头瞪向那使坏的丫头,金璇掩嘴一笑,生了几分这个年龄段女孩子该有的淘气劲儿,说:“大哥,我先过去了,你们快些过来呀!”
转头时,冲紫珞直眨眼。
唉,这孩子是一心一意想将他们送作堆。
她无奈的苦笑。
边上没有人了,金晟终于将目光凝到了她身上,十天不见,她当真气色好了不少,虽然依旧清瘦。
不用他问,冷熠每天都会挑一个时间,向他禀告有关她的一切。
他是自萧融的嘴里知道她是云迟的女儿的,就在他拼尽全力的查探“君墨问发狂”真相的回程当中,他带着的人马遇上了萧融一伙人。
当他一剑刺穿萧融的胸膛,这个可恶的男人,笑的极尽残忍的告诉了他这个真相:他全心爱的女人,是仇人之女。
知道这件事后,他呆了老半天。
那颗坚强的心,在那一刻,无声裂开。
云迟,一直一直就是他心头难以解开的结,虽然素不相识,可他与母亲因为这个人,因为这个名字,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遭受的白眼,无法用丈尺来衡量!
云迟这名字,对于母亲采秋而言,是毕生难逃脱的噩梦,对于他金晟而言,是一辈子压在头顶难以推开的羞辱。
他无比憎恨着和云迟这个角色有关的一切人与事,就算是君墨问也不太敢在他跟前提到这个角色。
那是他的底线。
这些年来,金晟一直在猜想“君墨问”的来历,但他从不曾将“他”与云迟扯上关系,或者说,潜意识中,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所以连设想都不会设想一下。
如今,当事实如此残酷的降临到跟前的时候,他的世界,被彻底颠覆了。
一边,是十年至交,是他想生死契阔的爱人,一边,是心头大忌,是他恨入骨髓的仇人。
纵然有再豁达的心胸,一时也难接受如此心痛的真相。
那一刻,他只知道,她欺瞒了他足足十年,将他当作猴子似的戏耍在手掌上,而他却无法彻底的去痛恨,因为已经深爱,因为她已经占满了他的生命。
是的,她带给了他十年不寻常的人生,在他原本黯淡的生活里抹上五彩缤纷的颜色,漠北那些年,虽然日子寒苦,可因为有她,平淡枯燥的日子总透着丝丝甜意……
他莫名的生怒生恨,在听完萧融的另外一句话后,他更生出了满心的惊恐。
拔剑,血飞如注,倒地的萧融冷笑的对他说:
“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金晟,你毁掉我,我便毁掉她。我会让你亲眼看到她活生生的烧死在你眼前……
“还记得凌岚是怎么死的吗?只要我咽下一口,她就一定会死……死无全尸,化为灰烬……
“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儿,你也救不了她……在天上时,你救不了她,这辈子也一样……
“金晟,你信不信,就算你能保她一时半刻,却保不了她一辈子,她活不了长……一定活不长……”
紫珞身中奇蛊。
先是白首蛊,如今是焚心蛊。
白首蛊,也称鸳鸯蛊,一般种于男女身上,倒无什么大害,但,凡中蛊之人,其中一人或身死,或脾脏受损,或蛊醒咬内脏,另一人必受牵累,其结果就是,君死卿必死。
焚心蛊的厉害,他已经亲眼见识过,那种于一瞬间自燃的惨烈,纵然他已见惯奇事轶闻,也生出骇怕之意。
不错,萧融的那番话,当真是令他又惊又恨又骇又惧……
他丢下了萧融,带着满身伤血,飞马奔赶回将军府,当他看到鲜活的让他又爱又恨的假小子,那种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述。
那天,所有的情况,皆情非得已。
关于墨君问的事,他没能及时将真相查出来,军帐之下,必须一言九鼎,自己既然没能如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查出来,他唯一可做的就是履行自己的承诺——一个统领,一个将领,若做不到言出必行,如何服众?
他将她打晕,只是不想她看到那些残酷的事。
金晟知道,她与玉连子的关系非同一般——
那是怎样一种关系,他无从了解,他是在玉连子临死之前,才知道他的名字的。
玉连子至死犹关心着紫珞,他甘愿承受挖心之痛,也要逼着他生生将他的心脏挖出来,就是为了紫珞。
他曾跟他说过,紫珞的命里还有躲不开的大劫,而他的心脏里有一颗神珠,或保她一时性命。
玉连子说:这颗神珠依附在他肉身里足有千年——曾经,他的心脏被一支神箭穿透,是一个傻丫头,舍掉小命,用自己的元神神珠护住他的心脉。
那颗神珠有灵性,只有他遇危的时候,才会竭尽一切的保护好他,一旦死亡,神珠会同时爆毁。
玉连子求他,在他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将珠子取出来,还教了他一串凝魂之法,务必在他断气的时候,念凝魂咒,将其收入神珠。
他说他不想去投胎,他要回去中国,找他的傻丫头。
一番话,邪乎其邪,而他居然鬼使神差般的信了。
那是怎样一种神奇的景象?
当他自玉连子心脏中取出神珠,当他念着凝魂咒的时候,便有数道奇异的金光自渐冷的尸身里钻出来,顺着他的手指所指,收进了那颗亮的异样精璀璨的神珠里面。
“放开我,我没那么娇弱!”
一句淡淡的话,打断他的回忆。
金晟还没有放手,她已推开他,并且迅速的退开。
两人之间,三步之遥,那是他们的矩离——
不远不近,可以一步到位,也可以无言以对。
“我们之间就非得这么生疏么?”
在她转身想走的时候,他认真的先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看样子,分开这些日子,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想念!紫珞,你就一点也不想我!”
她的身子僵在那里,低下了头——
如何不想念?
只是,她从不刻意去想罢了!
天色已暗,还未掌灯,他们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唯有幽幽的叹息在空气中飘荡,是他在叹息,然后,又是低低一问:
“冷熠把事情都跟你说了是不是!”
紫珞点点头,心里甚是黯然,曾经他们无话不说,如今,却要经过外人来通话。
究竟是他不愿来面对她,还是她想躲避他?
已经无从追究。
两个人之间竟是如此的冷场。
“既然已知始末……你就没有话要说么?”
金晟灼灼的盯着她,心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力感。
她瞟了一眼,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很好!
一股难言的怒气再度搅翻了心肠,他气的鼻子差点冒烟,这个女人根本就没心没肺。
他拂手而去。
走了十来步,又骤然回头,不甘的瞪她——
她在慢悠悠的走着,完全不在意他会不会就此走掉,对极了,她不在意。
是了,在他与她的这段感情里,他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傻瓜,被耍的团团转,还真是他妈的窝囊……
紫珞感觉到了他的怒气,一楞,忙后退,现在的他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想将他们引爆。
看到她小心翼翼的避开自己,金晟终于忍无可忍,上去想将她拿住。
不喜欢她当他是瘟神一般疏远,也不喜欢她那淡静的目光将他摒弃——拜托,该生气的是他,该光火的是他,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他先低头?
面对凌空而来劲风,紫珞皱了一下秀眉,纤瘦的身微微一仰,身轻如燕,优雅的掠过矮栏杆,轻盈盈就出了九曲廊道。
可他不肯放,似乎早就知道她会逃,紧跟着也是一纵,如飞蝶,形影相随,紧追而来。
下一刻,一双手,犹如灵蛇般缠上了她纤瘦的腰。
只觉腰间一紧,紫珞心头一惊,挥出的一手沉沉的打中他的肩膀,他闷哼一声,不自觉的松开手,下一刻,她已经逃脱,气息不稳的顿了一下后,只道了一句:
“金晟,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好狠心的一句话,竟是如此急巴巴的想要推开他。
他沉一笑,浑身一震,目光带着心痛,不敢相信的盯着她看:“怎么?十年交情,你就想用这么一句话将过去的一切全部抹煞掉么?”
自是不可能抹煞的,但是她不想再纠缠下去。
目光一转,她淡淡抬头,一字一停的说:“我不会是你登上皇位
的踏板,也别试图拿我来大做文章。金晟,我不想做你们争取皇位的工具,这样说,你够明白了么!”
这话,真真是很伤人。
她知道的,也是故意这么说的。
就当下这种情况来说,她的存在,很是微妙,明眼人都清楚,若谁能得了她,那就等于将储君之位兜到了自己的口袋。而全康城的人都知道,秦紫珞是萧王的人,人家都曾给萧王怀上了孩子,两个之差的就是行大礼罢了。
也就是说,如今这储君之位,已有一大半是落到了萧王身上,现在唯一的关键就是看萧王如何看待秦紫珞是云迟之女这件事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萧王稍稍权衡一下利益关系,放下那些小恩小怨,将人娶过去,以后便是前程似锦。
紫珞也知道,所以便故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金晟果然气的不行,他怎么就忘了,这个混小子,最擅的本事儿就是将他气个半死,脸孔顿时黑成一片:“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自问,你心里当真就这么想的吗?”
几乎没有犹疑,她便点下了头,平静的说:“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娶我好处比坏处多!不过,很抱歉,我没兴趣做你的王妃,也不想和你多费唇舌……金晟,以后,你做你的风流王爷,我做我的山林野民,咱们老死不相往来……就此两相忘,权当不曾认识过!”
六月的天挺热,可金晟感觉不到那种燥热,只觉浑身冰凉。
“秦紫珞……这是你说的!很好,我记住了……”
他的心被她伤透了。
纵有满肚子的话,她不愿听,而他也不愿再说,转过头时,他寒着脸孔,掉头离去。
一阵阵夜风吹,紫珞站不住了,无力的坐到脚边的一块大石上,落寞的微笑,鼻尖是酸酸的,她忍着,没有掉下泪来,心里不住的念着:
恼吧,你就恼吧!金晟,这十年,我除了瞒了你这件事之外,从不曾做过其他有愧与你的事,今日你恼了,以后就容易淡忘了吧!忘了是好事,忘了,你可以另结新欢,不必一世孤寂……
“秦紫珞!”
犹在失魂落魄,身后响起了某人的叫唤,紫珞转身,看到清王就在不远处的花坛下站着。
那人叫了一声后,从容的走了过来。
她敛尽眼里伤感,淡淡的看着:“清王殿下,倒还真是别有雅兴,喜欢在暗处偷窥?”
“这话怎么说?这路铺着就是供人走的,你们走在前,本王走在后,碰上了,站在那里听了一下,就算是偷窥么?”
金暤走近,含着笑,心里则在想像,这张面孔之下的真容,一旦女儿装,将是何等的风姿绝代——这是一朵带刺儿的绝世奇花,曾经他做梦也想将其移植到自己园中,供自己一世怜香,如今看来,他是再无这样的机会。
他看得出,这个女人的心,一直就在大哥身上,只不过,这两人之间,因为那些旧年宿怨而生了隔膜。
紫珞没心情和他闲扯,转身离去。
被如此的忽视,金暤很不是滋味,也忽然可以体会大哥被他气的绝然而去那种愤怒又气闷的心情了。
“站住!”
他低喝,若是寻常女人被他一喝,早停下来。
这个女人不一样,她大风大浪看多了,一般的人还真是震不住她。
金暤只得飞身过去拦住了去路,脱口叫道:“丫儿!”
他叫她小名,十六年前,浅龙滩上,他便这么叫她的。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孩子,可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傲气铮铮的女孩子,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令他惊叹。
如今事隔一十六年了,他已成年,身边从不缺女人,可是无论那些女人再如何出色,他念想的还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儿。
紫珞只能停住脚步,不耐烦的问:“还有何事?”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害我?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这句话的深层意思就是,他已经知道她是君墨问了。
紫珞转一下美眸,哼了一声道:
“我若想害你,你与清王妃,现在该待的是天牢!”
人,已远去,只生怅惘,无重数。
当一个念想破灭,拾到的是满是的破碎——这便是现实与梦想的差矩。
金暤一直念想那个能将南诏太子荀磊打的无回手之力的小小女孩儿——
是的,曾经,她满脸张狂,将当面跟她求亲的少年打的落花流水——那个少年,就是如今的诏帝。
唉,这个小女子,招惹的人儿,一个个,皆不是省油的灯。
晚宴并不愉快。
是家宴,沧帝只让人请了诸位皇子赴宴,皇子妃皆未受邀而来。但也有例外的——程襄和韩千桦在被邀之列,并且安排的位置极是微妙。
沧帝将这两位儿媳安置在金晟的左右两侧,而将紫珞安排在正对面,紫珞边上坐的则金贤和金璇。
如此,一抬头,就可看到对方,相见而不相亲。
饭桌上,千桦和程襄小心翼翼的给金晟布菜,显得很贤慧,金晟拧了一下眉,没有拒绝。
紫珞静静的看着几眼,垂下头去,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看着这两张殷勤的脸孔,再好的胃口也会变的索然无味。
事实上,她最近的胃口一直就不太好,所以,只小小浅尝了几口面前的菜式,金璇看他们两个人冷淡的样子,很热络的想调节气氛,专挑远处的菜,想让金晟给去夹过来一些。
金晟不理会,自顾自吃着。
紫珞也不说话,只盼着早些散了宴回去。
临近散宴的时候,春风阁外张全急匆匆而来,脸色苍白的递上一道奏折:“秦山关告急!南诏大军犯境!”
次日一早,紫珞和平常一样,早早的起床,在房内练着瑜珈,只是有些心神不宁。
门开了,进来的是白发苍苍的老妇,有些上了年纪,很清健,一身玄色的衣衫,衬得她既威慑又精神,犹其那一双眸,炯炯有神的,迸射着让人不可忽视的光华。
“师婆!”
紫珞微笑的走过去,像个孩子似的将头靠到这个自小看自己长大的老人身上。
“嗯!怎么不出去?”
“我……我想静一下!”
她就是传说中的玉罗刹,五十年前,江湖第一美人,后来,看破了红尘,便成了山林隐者。
“陪师婆出去走走……”
师婆是有心的,她将她带到了城楼上。
今日,金晟领帅印统三军出城捍卫边境。
昨夜军情来报,他听罢,便请命领兵出战。
沧帝当场便准了,然后,散宴,各回各家。
站在城楼上,俯看喧哗异样,又井然有序的街道,紫珞看着一身银色战铠的他,昂首坐在雄纠纠的赤电身上,神色肃然的领头狂奔出城门,身后,尘烟飞扬,将卒们紧紧跟随其后,就像一阵风,又像一阵烟,在百姓们夹道相送中远去。
是的,他出征了,临行前,两人不曾再见面。
不见就不见吧,反正以后,他的世界再不会有她。
因为明朝,她也将离去。
紫珞捂着自己的小腹,轻轻的一叹。
“想要后悔,还来得及的!”
祖师婆婆早已将她看穿,她的依恋,已掩饰不住的浮现在眼底。
“既然决定这么做,便绝不后悔!这样分开,也好!”
闭了闭眼,收回目光,她往回处归去,一步又一步,轻轻叹息随着早晨的清风幽幽传来:
“师婆,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现在这个,我不会再放弃!哪怕因此会折我阳寿,会害我最终活不过三十岁,我也一定要生下它。师婆,我跟他分开,与他,其实是好事……我不会后悔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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