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煤矿大院,只听到处皆是一片机器轰鸣的声响,此时一辆辆大型解放牌农用车正停在矿洞外,准备拉货,和刚才保卫所说的此时矿上停工正在排除安全隐患的言辞迥然相异。
陈清堂虽然没有半点警衔,但是绝对是在场众人之中的核心领导人,首先是因为他的身份,陈清扬的堂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足以掌握张涛等人的生杀大权。其次,陈清堂刚才所表现出的实力足以震古烁今,众人心中对其无不佩服之极。不过,陈清堂天性孤僻,一年到头难说几句话,众人即便是盼星星盼月亮想让陈清堂领导自己也是难以企及的事情。
陈清堂不愿做出头鸟,那这个重担自然落在了张涛的身上,张涛摸了摸自己那一小撮儿稀疏不堪的胡须,咂摸咂摸嘴巴,屁颠屁颠跑到陈清堂跟前,恭恭敬敬道:“陈哥,我看咱们还是不通知这里的经理了吧?直接到财务科搜查,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您觉得呢?”
这一次陈清堂一反常态,竟然木讷地点了点头,虽然依旧未曾开口,但是这一个动作无疑也表明已然理睬张涛。能得到偶像的首肯,张涛心中底气更足,大手一挥,带着众人朝着财务室赶了过去。
煤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国内排不上号,但是在东三省还有着那么点的影响力,虽然坐落在村庄,直接管辖者却是省监察局。由于业务量繁冗,财务科的会计人员着实不少,五六十号人此时正在拨弄着算盘珠子,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张涛重重敲了敲门,说道:“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我是!”一个戴着眼镜,身体消瘦的中年人开口回道。
“你好,县局刑警大队的,敝姓张,单字涛。你怎么称呼?”
中年人听闻警察来访,微微皱眉:“韩东,财务科主管。”
张涛从皮包里再次抽出搜查令,正色道:“这是由检察院颁发的搜查令,请你过目,如果确信不是伪造,那么现在现场所有人都可以出去了。”
韩东脸色顿变,惊诧道:“我们犯了什么罪?这可是一家市值十亿元的大企业,是归于省厅掌管的。一个县级检察院便擅自下达搜捕令,这似乎有些过头了吧?”
张涛丝毫不做退让:“过头?怎么会过头呢?这里可是在开原境内,县检察院有权利颁发搜捕令。请你们立刻出去!”
“混蛋!这里可是一家企业的核心机密,所有的账目都是私人财产,你这样做简直是**裸的强盗!相信你应该清楚梁先生的能耐,当真以为这是一个小小警察可以担待得起的吗?”
韩东的威胁绝对不是信口开河,对于这一点,张涛也认同,不过他还是泰然说道:“身在其位,没有办法,请让开!事实上我对你们的商业机密不感兴趣,只是想要追查一样东西。如果你能将今天的所有预支账目给我,一切都好说!”
一个企业的会计主管倘若不是领导的绝对心腹,说给谁听估计都会笑掉大牙,而韩东能坐在这个位置,能掌管数亿的资金,又岂是一个仅凭三言两语就可以忽悠过去的小角色?
“放肆!企业的账目你无权过问,立刻出去!否则我将会直接把情况反映到崔秘书长和张市长那里,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张警官,这不是你一个警察可以染指的地方!请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张涛也是成了精的人物,心中一顿,问道:“崔秘书长和张市长是谁?”
“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崔枯秋,全国人大代表,张嘉源市长。怎么,这两人,您张警官没听说过吗?”
张涛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即便是有陈清堂在场,却也难以抑制住内心那丝惧意,心中狂跳不已,脸上也升起一丝刷白的色彩。
“张警官,您是识时务的俊杰,还请您三思而后行。”
就在张涛犹豫的瞬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只见外面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群,少说也有数百号人此时个个手持铁锨、镐头、钢管矗立在门前。而一个赤着膀子的人则站在最前面。这人张涛认识,梁富强的贴身保镖马向前,绰号大憨,据说梁富强有一次得罪了道上的大佬,被二十余号人追着砍。大憨赶到后,赤手空拳将这二十余人一个一个打倒在地,更尤为神奇的是大憨本人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咣当一声,大憨绑在手腕上的钢刀毫无征兆地砍在了防盗门上,激起一串电石火花,瞪着眼睛问道:“韩哥,哪个狗犊子敢来抢钱!莫非是不要命了吗?”大憨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盯着张涛,这火儿自然是对着张涛撒的。
张涛和大憨打过交道,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不过当着数百号人的面前,要张涛做孬种,他还真办不到。警校里那点仅存的傲骨此时喷发而出,从腰间掏出配枪,吼道:“我草你大爷的,都他妈想是不是?老子是刑警,是来查案子的,哪个狗东西不开眼想要尝尝子弹是啥滋味儿,尽管来!”
大憨并未想到平时在老总跟前油嘴滑舌,总喜欢拍马屁的张涛此时竟然胆敢拔枪。这大憨终年在刀口上过日子,见识的血腥场面不能算少,这会儿见张涛拔枪却也没有太多惧意。不冷不热地说道:“佩枪不是让你用来恐吓群众的,我们听说有人来矿上打劫,这会儿赶来是想要制止犯罪。怎么你难道当真想要硬抢?”
“这是搜查令,少他妈给我扣帽子,我现在终于知道陈局的眼光有多深远了,幸好有搜查令,不然这会儿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憨眼中闪过一丝质疑的神色,朝着张涛走了过来,边走边说道:“搜查令?我看看,看看这究竟是真是假!”
张涛毫无防备,连忙伸手递了上去,然而让他难以想象的是大憨看也未看,抬手便撕,不到片刻的功夫。那搜查令已然被撕成一张张碎片。张涛连忙想要去夺,却不想被大憨一把推倒在地。只听大憨说道:“现在你还有搜查令吗?兄弟们,这人公然入室抢劫,咱们将他捉来向矿长请功好不好?”
人群受到鼓动,大憨平时人气又高,这会儿众人丝毫未曾犹豫挥舞着手中的利器朝着张涛等人冲了过来。大憨身手不错,一个纵跃奔跑到张涛跟前,使出擒拿手捏拿张涛手腕,后者吃痛,手腕一松,那把五四手枪顿时跌落在大憨手上。
大憨哈哈大笑,突然将手枪指在张涛的脑门上,肆无忌惮地笑道:“张警官,你不是有枪吗?你说,这枪如果朝着你的脑门打上去,你会不会被爆头而死?我真的很期待见到你被爆头的场景!”
张涛脑门顿时大汗淋漓,望着黝黑的枪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然而就在大憨仰天大笑的当口。场中突然传来一阵咚咚的声响,众人脸上生出一丝骇然,只见一座如同小山般壮硕的身躯,挡在了张涛的跟前。
那人身形异常魁梧,两米多高,胳膊上青筋暴起,比常人大腿还要粗壮不少。只见他猛然抬头,眼神如刀,狠狠地掠过众人脸庞。即便是大憨也被这魁梧大汉所释放出的气势所震撼,不过仗着人多,还是喝骂道:“***,草你大爷,不想死赶紧滚开!”
突然,陈清堂双眼圆睁,眼中精光顿显,那如同铜铃般大小的眼中似乎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大憨骂了陈清堂一生中最尤为敬重的人,那个无比贫穷饱受风霜的大伯陈建安!向来对亲人呵护备至的陈清堂会轻易放过辱骂了自己至亲的大憨吗?两人之间又将掀起怎样一段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