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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柳.轻烟
不知不觉,叶敛竟到了西湖。
这里他来过,与君聆诗来过,而且不只一次,自是不陌生。如今正是晨曦初
起,西湖畔游客尚少,湖面倒映著三月绿柳,叶缝中闪著朝日金光,竟然有点刺
眼了。
走在湖畔,正迎著日出,叶敛只觉得双眼难受,正巧见到身旁杨柳枝头上竟
有一顶斗笠,不知道是谁人遗下的,也不想管是谁人遗下的,叶敛顺手取了,便
将它戴在头上。
遮了阳,舒服许多。
继续往前走,沿著湖畔走,发现不只是人少,根本是无人。如斯良辰美景,
竟无一个游客?浪费,著实是浪费。那我也不要客气,自己一个人看了。
叶敛一个人走在西湖,不知不觉已近正午,有点热了。叶敛脱下外袍,一阵
风来,却又有微微寒意。
这时,见到路边有件蓑衣,叶敛也不客气,拾起穿上,正好,不冷也不热。
正午的日头照著湖面,薄薄的水蒸气,让视野变得有点模糊。
很美的西湖,真的很美,可惜叶敛文才不够好,无法像个诗人留下什么诗句
来形容。
走著,看到湖边停了艘小舟,刚好,走得有点累了,叶敛索性上了小舟,缓
缓摆到湖中。
在湖上向湖边看去,仍是没人。
不对,西湖怎可能一日没人?难道此湖并非西湖?
但记忆中的景色与此丝毫无差,分明便是西湖。难道世上另有一处仙境,与
西湖一般模样?
仙境?什么仙境?这里的美景仍只是凡景,何能称为仙境?仙境这玩意儿,
合当是不存在的。
但此处若非仙境,便是西湖,既是西湖,怎能无人?
何来无人?湖上是人,满满是人!
何时来了这许多人?叶敛揉揉眼,并没看错,确然满满是人。
这么多人,怎能一时并至?
罢了,我游我的湖。反正在我湖上,他们在湖畔,互不相干。
一摆桨,忽然却一个震荡。
定睛一瞧,居然撞上了别人的船。
不只一艘,连湖上也出现了一堆船,有扁舟、有舱船、更少不了满乘游客的
楼船。
对方是艘舱船,比叶敛的小舟大上不少,这一撞,叶敛的船几乎翻覆,舱船
则只是微微一晃。但船上的乘客对叶敛怒目而视,舵夫则大骂:「会不会操舟!
像什么舟子!」说完,便将船划走了。
叶敛正想反:「我原就不是舟子!」但尚未开口,却见到自己身上的蓑衣
、再摸摸自己头上的斗笠,不禁一笑我如何又不像个舟子了?
叶敛缓缓摆著桨,在湖上缓缓游荡。
日头渐渐西沈,不知不觉,叶敛竟在西湖晃了一日。
夕阳盛红,映得湖面也是一片红,红似火的红。
慢……何止似火?分明是火!
转眼一瞧,岸上柳林居然著火,一片连烧,令人怵目惊心的火红!
怎会有人放火烧柳林?而岸上游客却又不惧?
再慢……何来不惧?原来是远了瞧之不清,游客并非慢行观景,而是争相逃
命!
再看,就连湖上的小舟,也满满载人,连舟沿也有不少人争相攀附。原本悠
闲观景的舟上客,如今皆与舵夫不断击打著攀舟人的手,将他们打下水去。
何以如此?何以如此?叶敛心惊、惊疑不定!
再看湖水,又不尽是火红,而是血红!
岸上蓦然出现一队铁骑,鞭马追逐著岸上民众,追上,手起、刀落!
血,流著,流进湖中,染红一片,映著火红,加上血红,红透底的红。
铁骑并非汉人,乃是吐番人。叶敛到过吐番,识得他们的衣甲!
吐番何时入侵中土,且打到江南来了?何故我竟憧然不觉?
一片喊杀声、求救声、哀嚎声交织,混著火烧柳林的哔霹声,叶敛呆然看著
岸上的大屠杀。
跟著,又出现四路人马。
一路,是云南;一路,是回纥;一路,是倭族;另一路……
那不是元仁右吗?他领著云梦剑派弟子,拦在吐番、云南、回纥、倭族四路
人马前面。
叶敛松了口气云梦剑派之兵学、武学冠绝当世,有元仁右率弟子迎战,民
众当可无虑。
但定睛一瞧,元仁右并非拒敌,而是与四路外族汇作一路,继续追杀汉民!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叶敛眼睁睁看著,手上桨急速摆动,想上岸
应战,偏生他原不擅操舟,缓行摆渡尚可,如今一急,失了方寸,舟子只在原地
打转,离岸边是半分接近也无。
岸上之事,叶敛所见之事,四字可以涵矣
所以『烧、奸、掳、杀』是也!
火,愈烧愈烈;血,愈多愈红……
岸上一般民众的两条腿,怎跑得过回纥、吐番骑兵的四条马腿?也一直被倭
族、云梦剑派门人以快步赶上,不断奸淫、不断掳掠、不断杀戮……
不过一转眼,西湖岸上,除了五路合师与他们的俘虏,已无活人;西湖之中
,许多溺死的尸体,载浮载沉……
西湖乃是中国名景,如今却成炼狱!
叶敛的舟子仍在湖心打转,急怒攻心,一声大叫,竟尔昏厥。
不知昏迷多久,叶敛忽然觉得饥肠辘辘,想睁眼,却怕映入眼帘的会是人间
炼狱,不禁踌躇。
闭著眼思索许久,怪了,我身在舟上,何以并无丝毫晃动感?难道……那五
路人马杀到『湖水为之塞流』?
荒天下之大谬!当初曹瞒屠杀徐州,也只阻了泗水,泗水怎能与西湖相比?
便是杀尽杭州人投入西湖,只怕也未必塞流!
那何故,舟身不会晃动?
叶敛心中奇怪,睁眼一瞧,所见非天,却是屋顶。
怪哉!我分明昏在西湖,何时到了屋中?
坐起身,定睛一瞧,确实是屋,一看便知是客栈的房间。
何故如此?怎会如此?
房门有吱呀声,有人推门!叶敛反射性的右手探向左腰间,要取无鞘剑,但
却摸了个空!
探头一望,便连原先藏在床下的剑篓也不见了。
叶敛尚在憧然,房门推开後,走进的却是一匹狼。
一匹体型硕大、几乎胜牛,且有两条尾巴的怪狼。
此狼虽怪,叶敛却是相熟,十分相熟。
果然,狼後闪出一人,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
这女孩,若非寒星,又是何人?
寒星见叶敛起身,盈盈笑道:「笨师父,醉醒啦!」
叶敛呆了,脑中也快速转动著
此地当是西湖,却非西湖,既非西湖,当是杭州城。既是杭州城,寒星又怎
会在杭州城?
「怎么回事……你……怎会在这?此地危险,速速离开!」一想起西湖,便
想到那五路合军,叶敛一人如何当得?自己丢命无妨,却要拚死保护寒星啊!叶
敛即思即行,下床套了靴子,穿上外袍,忽然又一呆,再转向寒星道:「我的剑
呢?还有剑篓呢?快,快拿出来!」
寒星见他这笨师父形容古怪,一副十万火急模样,丝毫不像开玩笑,恐怕真
有十万火急之事,当即著脚尖打开高柜,取出无鞘剑与叶敛。同时,药师小狼
也自墙角叨著剑篓的背带,拖到叶敛面前。
叶敛急急佩上无鞘剑,背起剑篓,拉著寒星便向外走。
寒星尚是少年,给叶敛拖著是丝毫抗拒不得,只得叫道:「笨师父,你急什
么?」眼见叶敛拖著自己竟一路拖出客栈,後头小二怪诞的眼神射了过来,忙又
叫:「笨师父,要走也要先结帐!别耍赖啊!」
一走出客栈,叶敛又憧了。
街上行人携攘、商贩依旧叫卖、店家依旧招呼客人、百姓依旧安和……
他们难道不知五路合师已攻到西湖吗?何以如此?真是没有危机意识!
叶敛心里一火,开口要提醒民众避难,寒星已甩脱了他手,一声哨呼,药师
小狼马上将叶敛扑倒在地。
叶敛并未开口,民众却是惊疑药师小狼如此壮硕,又一股脑便将叶敛扑倒
,如何不令人惊?客栈前响起一片尖叫,但过不多时,民众却见药师小狼并未再
对叶敛施加伤害,渐渐围成个圈,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叶敛没理会民众的反应,忙回头道:「寒星!现在不是玩的时候!」
寒星小脸也峻了,不悦道:「笨师父!刚醉醒就发疯!分明是你在玩!」
醉醒?是了,适才寒星第一句也是说『醉醒』……到底发生何事?难道我仍
在梦中?
且慢……不对!有问题!
「寒星,你在哪找到我的?」叶敛呼了口气,冷静一下脑子,缓缓问道。
寒星见叶敛似乎清醒许多,招招手让药师小狼离开叶敛身上,再使个眼色,
药师小狼便在寒星身旁乖乖坐下。
寒星忽然又发现一堆人围著自己看,她虽然喜欢胡闹,却仍是个孩子,当下
不禁羞红了脸,踱脚叫道:「干嘛看著我!有什么好看的啦!」
众人给她一嚷,又见药师小狼并无其它动作,想来已无热闹可看,只得一哄
而散。
此时,叶敛已爬起身,蹲在寒星面前低声道:「寒星,快说,你到底在哪找
到我的?」
「酒店啦!」寒星没好气的回答死师父!烂师父!害我被围观,我又不是
稀有动物!小狼才是!
「酒店……?」叶敛凝神回想,又问:「是不是若水酒肆?」
「对啦!」寒星伸指弹了个响,药师小狼低下头来,寒星便自小狼颈上取下
一个悬带葫芦,道:「你的酒!」
叶敛愣愣的接过酒葫芦,脑中思绪不断在将记忆重新组合……
难道我只是醉酒?并未去过西湖?我是在发梦?
「今天……什么日子?」叶敛又问。
「春分啦!」寒星回答的语气非常非常不耐烦,但从她的脸色却可以看出有
点高兴因为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总算不疯了……
「我醉了几天?」叶敛再问。
「七天。」寒星再答。
叶敛仔细回想三月十五离开林家堡,次日到达杭州,再次日前往若水酒肆
,至今日已是春分……不错,正是七天!
如此说来,西湖一事,确然是梦!
想通之後,叶敛重重呼了口大气
幸好是梦!
一放松,肚子便叫了……
饿了七天,那偌大巨响寒星如何听不见?她马上又板起面孔,道:「笨师父
,走啦,先吃饭!」说完,又迳走回客栈中。药师小狼自是在後静静跟著。
「呼哈」叶敛放下筷子,端起碗,一口气便将碗里的酒饮尽了。
酒是在客栈里另要的薄酒,对於若水酒肆的善酿,他再不敢碰。
瞧著桌上的杯盘、还有叶敛那吃相,寒星看看药师小狼、和它跟前未吃完的
半块猪肉,摇了摇头这笨师父,饿得比狼还像狼!
药师小狼似有所觉,低低的嚎了一声。
寒星知其意,慨然道:「饿久了之後,又暴饮暴食,最伤胃肠……」一旁药
师小狼又似赞同的连连『点头』。
叶敛道:「你这小混球,你便去试试连饿七天,看你会不会如我这般吃法。
亏你还有小狼跟著,我醉死七天,形容病患,我瞧你连喂我稀粥也未曾!且不说
你懂不懂医理,连孝敬师父都不会吗!」
「还好意思说咧!」寒星不甘示弱,也反道:「你收我这徒弟收得心不甘
情不愿,那就算了,毕竟是我逼你的。可是你收便收了,一收完徒马上溜之大吉
,一个人跑出来游山玩水,丢著徒弟不管,又是为师之道吗?」
这丫头年纪小小,却牙尖嘴利,叶敛自负口才不错,但要他对著一个小女孩
正色辩称却又有点奇怪,当下一愣,便没回口。
寒星自觉占了上风,嘻嘻一笑,又道:「魏姐姐、和王道、石绯那两个傻蛋
,在襄州很关心你的安危。还有那个和我同名的晨老夫子……」
「慢!」叶敛打断道:「你是说晨星吧,他才廿五岁上下,叫他老夫子,太
老了点吧?」
「管你的!他爱说教、我也爱叫他老夫子!」寒星坚决表态,其形貌又教叶
敛一愣。
两人对视半晌之後,叶敛认输了,只得道:「好吧,老夫子就老夫子。晨老
夫子怎样?」
「他喔……一句话说不完咧。」寒星愁然道。
叶敛心中一震难道襄州出了什么事?
「到底怎样,快说!」叶敛不禁出声催促。
却见寒星满脸忧色,缓然道:「他……一天睡四个时辰、一天吃三餐、一天
练棍一个时辰、一天喝一斤酒……」
「慢慢慢!」叶敛又打断:「你说得很忧虑,可是我怎么听来却很正常?」
寒星叹道:「以常人来说是很正常……可是他是丐帮弟子,太正常才叫不正
常……」
叶敛又一呆这小鬼,真的古灵精怪!
「算了算了。说你,你为啥跑来这?」叶敛挥挥手,中断晨老夫子的话题,
很怕再说下去,寒星会连他一天上几次茅房、头上有几根头发都说出来,这些事
叶敛可没精神去管。
「烂问题。」寒星小脸一沈,意似责怪。
叶敛又一愣。
只听寒星接道:「叫你笨师父还真不是叫假的。当然是跑来找你,不然我干
嘛没事把一个醉鬼从酒肆拖回客栈,还看著他睡了七天?你笨我可不笨!这种笨
差事,谁人要去作?你又不付照养费的!」
叶敛又语塞了这个答案虽是意料中,可她的说法,却教叶敛感到愧疚。
合该是我照顾她,怎变成她照顾我?
但还有另一个问题,叶敛又问:「我离开襄州後,也没捎过音信回去,你怎
知我在何处?」
「又是烂问题!」寒星不屑道,但这回神色中却有几分得意。
一旁药师小狼昂起颈子,也是一副志得意满貌。
叶敛何等聪明,当即了然,道:「不愧是原定帮镇帮宝兽。」
原来药师小狼狻有神性,不仅通医理、知用药,甚至能够千里寻人。
「好啦,笨师父!你醒也醒了、酒足饭饱了,接下来要作啥?」寒星问道。
其言下之意,跟定你了!
叶敛怔了接下来……明知是梦,但不能不在意!
难道……回纥、吐番、大理、倭族会联合进犯中土?甚至,云梦剑派也会作
一道?
这假设并不是异想天开,至少叶敛已亲自证实,云梦剑派与倭族确有牵连。
去年夏天,段钰导动真气,造成岗底斯山大雪崩,淹没了四分之一个逻些
城,使得吐番沈寂许久,未再进攻中土。但想来时至今日,逻些应已重建完毕,
吐番为报此仇,一旦有军队调派行动,必将大举入侵中土。
大理……大理……
想到大理,叶敛却不知从何下手!
因为,不管是谁,只要想到大理,一定还记得那十三年前叱吒千里、睥睨当
世的天下第一王者天弃鬼才稀罗△!
他死了吗?真的死了吗?连曾亲眼见证、威名赫赫的玉笛丐徐乞,都不敢肯
定!
如果稀罗△还在、假使稀罗△还在,谁能惹得起大理?
便是君聆诗也不行!
叶敛深呼了口气
不,不能再想大理,否则,我什么也作不了。
想想回纥吧。
回纥……目前尚无明显动作。八年前,回纥曾与吐番响应仆固怀恩叛变,联
合进攻灵州地方,回纥方面却为郭子丁晓以大义,成功劝退……
但已八年了,回纥人真的安於现状?
如果吐番、大理、倭族联合来犯,回纥会不想分一杯羹?
叶敛摇了摇头不可能,人都是贪心的。
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