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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涵一走出顾况家门,眉头便皱起了,原本准备参观『矿坑』的情致也消
失无踪。
天色很阴,阴得让人很不舒服;云层很厚,厚得让人喘不过气。明明是将近
中午的天空,但却很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感到沈闷的气氛。云层里不时发
出闪光,看来很诡异、很让人心惊。
这不是出游的好日子、好天气。
屈戎玉也走了出来,她仰首朝天一望,立即吐出一句话:「密云不雨。」
后头顾况、君弃剑、怀空鱼贯行出,看了天色,一下子也觉得不大对劲。小
狼走出来时,没任何反应,只是垂着头。从昨天开始,它就一直垂着头,也不吃
东西。
「会下雨吗?」诸葛涵问。她是问顾况,顾况在此地任职,应该比较了解这
里的气候。
顾况没有立即回答,仍旧仰首望天。屈戎玉则说道:「不会下雨的,就是因
为不会下雨,才叫作『密云不雨』。」
顾况道:「我来此当差两年了,从未见过如此天气……看来似乎会下雨、又
好像不会下雨……我也说不清、看不懂了。」
君弃剑直盯着云层中的闪光,那光时而在东、时而忽西,似乎不是同一道光
,却又好像是同一道光,他心中有股不安油然而生,但是,不安什么呢?很模糊
,说不上来。
他很直觉性的望着东南方向,十分认真的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其馀人见他神情专注的看着东南,也纷纷跟着他看。
极远方的天空,忽然打下了一道直雷!这雷不像平常的雷,平常的雷会放射
开、像树枝,这道雷不是,它很直,像把剑!这把剑从天而降,划出一道银光,
瞬间便没入地面了。
看到雷光之后,天色已渐渐放晴了,不一会儿,又是阳光普照。
君弃剑忽然感到心头一阵纠结、十分难受的疼痛,不禁皱起了眉头。很痛,
但是他一声也不吭,反倒别过头去,不让其馀人见到他的表情。直至疼痛稍缓,
他才呓语般说:「出事了……」
这句话音量不大,但就像石块滚在泥沼里一样,滚没两下,就停住了,黏黏
的、又很稠、很沈重,想忘都忘不了。
大伙儿都不吭声,都在暗暗的想着:天有异象,必定是出事了。什么事?
他们怎么想都想不来,有什么事会大到天色变异?
然后,几乎过了叁炷香时间,他们才听到一声沈极重极的『隆』!
这声雷很响、极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沈默一阵之后,顾况说道:「别想了,今天咱是要去逛矿坑的。」说完,便
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也没管他人是不是跟上了。
直走出了县城,来到城北里许外,顾况才指着眼前的一座小山丘道:「到了
,这儿便是蓝田玉矿。」
诸葛涵一看,立即面露憾色,叹道:「我还以为……人说蓝田多玉,是随手
捡了颗石子剖开,里头就是美玉。原来还真的是个矿坑啊!」
「若俯拾皆玉,这蓝田县不人人都发财了?也别失望,待会逛玉田时,你们
可以选块石头带走,至於是选到顽石、还是美玉,那就看你们的机运了。」顾况
说着,领头便朝山丘走去。
他们通过了一处栅栏,守门卫士见是县令,自然不加拦阻。这会子走近了,
才知山丘并非山丘,而是一个方圆数里的乱石堆,里头有许多矿工正在干活。所
谓干活,无外乎挖石、运石、剖石。乱石堆既大,远看即像山丘。
乱石堆中有通道,四通八达的通道,分隔通道的也是乱石。有些是乌漆抹黑
的黑石、有些是土黄色的砂石。顾况领着他们走到一堆特别小的石堆旁,道:「
这就是已确定内里是玉的石块堆。」
诸葛涵听了,立感讶然 ̄这堆石头若是石头,也是最小、最不起眼的一堆石
头;但若都是玉,那可摇身一变成了宝山,比金山银山更有价值的宝山!
「开玉矿是一件很有趣的事。」顾况说着,从石堆中拿起一堆小石头,又自
怀中摸出一柄小刀,将石头切开了一个缝。他朝缝内看了会儿,满意的点了点头
,将石头交给怀空,道:「一块石头的里面,到底是价值连城、可匹敌史上第一
璧和氏的美玉;还是一块又硬又臭、连丢到粪坑都嫌占位置的烂石头?落刀剖石
的时候,真是最让人兴奋的!有次县里的老匠工招人带来了一块四百斤重的大石
,说里头可能是玉,但这么大块的玉,他不敢请易落刀,要请我作证,替他将石
头剖开。当我拿着利刃、面对着那块大石头,准备落刀的时候,紧张得心都要从
喉咙里跳出来了!」
「结果呢?」诸葛涵急着问道:「那是玉吗?」
「是玉!」顾况肯定的点头。
「这么大的玉,那不就是无价之宝了!」诸葛涵惊叫道。
「那倒不是。」顾况一叹,从怀空手里接回那颗巴掌大的小石头,颇感惋惜
、又带点怨愤地说道:「的确是玉,但四百斤的大石里,真正的玉只有这块石头
这么大。那天为了将那颗大石剖开,我这平常拿惯笔杆的手,后来一连叁天,连
筷子都拿不动了!」说完,随手一抛,便将小石头丢回了玉石堆里去。
诸葛涵也连呼可惜。
君弃剑忽道:「顾先生,你说可以让我们随意选颗石头带走,是不是?」
「是啊,不过不能选这堆玉石山里的便是了。其馀的,大小不拘,自便。」
君弃剑听说,不假思索,立即俯身捡起一颗石子,这真的只是颗石子,比顾
况适才所拿的那颗更小上许多,是一颗可以握在掌中的石子。他说道:「我就拣
这一颗。」
「这颗?」顾况一怔,道:「你拣这一颗石头比枣子核还小,即使通体是玉
,也没啥价值可言!」
君弃剑微笑道:「这样就够了。」
「哼!」屈戎玉冷嗤一声,忽尔韵上心来,随口便念道:「请君游蓝田,君
拾顽石归,徒留璧埋空山间!」念完,便直瞪着君弃剑看。
此言一出,君弃剑不禁为之一愣。
这出身兵家的屈戎玉,居然还会作诗?还作得有板有眼,真可大出其意料之
外。当下只是直愣愣的与屈戎玉对视。
诸葛涵一看气氛不对,立即一左一右将怀空与顾况也拉走了。
药师小狼不必人拉,早已漫步行开。
君聆诗曾说,君弃剑於诗、书、琴、画等艺术创作的悟性不够,因此,才无
法习成『诗仙剑诀』。但是无法习成『诗仙剑诀』,却也不代表君弃剑的文采素
养不好。需知诗仙剑诀自问世以来,能体会其精髓者,也唯有创始者李白与君聆
诗二人而已。李白号称『大唐诗仙』,君聆诗则是『天赋异才的才子』,这两人
的智慧、文才,可说已走到了完美的地步。『好』与『完美』之间,还是有些落
差的。就是这段落差,使得君弃剑无法体会『真意』。
但他究竟并非『诗盲』,如何不懂屈戎玉的藉题发挥?他非常明白的从诗句
中、与眼神中,都感受到屈戎玉的不满。
『我有天下第一等的头脑、第一等的美貌、第一等的出身,对你情有独锺,
你却不领情,却选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蓝沐雨去喜欢!你是瞎了眼吗?你倒说说
,我是哪里比不上她?为什么选她不选我?』
这段话只是感觉,君弃剑感觉到屈戎玉那未吐出口的心声。屈戎玉虽然刁蛮
,毕竟还是有点女孩子家的矜持,这些话可不能真正说出来。
更何况若真说了,在屈戎玉而言,等於乞讨同情!她自然不可能说了!
君弃剑筹思许久,终於开口应道:「吴起去魏悼王迎,陆逊超拔书生群。」
屈戎玉不屑道:「骥不与英雄乘,赤兔饥死粮前!」
君弃剑听了,只是摇头不语,避开了屈戎玉灼利的目光。
有才华、有条件的人,终是不会被埋没的,你又何必怕没人配得上你呢?君
弃剑的意思就是这样。
屈戎玉则回答:我只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便将是全天下的男子集合到我面前
,也没一个能上我眼、没一个能比你得上!
气氛住了。
稍远处,顾况、诸葛涵、怀空则躲在一个大石堆后偷眼观看君弃剑与屈戎玉
的情况,见到君弃剑在气势上输去了,诸葛涵不禁叫道:「唉哟!哥在想什么,
璧娴姐姐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他还犹豫!」
「君公子有他的原则。」顾况说。
「屈姑娘也是一样的有原则、很坚持。这两个人,只怕得一直这样下去。
」怀空也道:「叶敛一向将是非分得很清楚,从不妥协。就像那屈兵专,当叶敛
认为屈兵专是敌人时,便处处提防、时时小心;一旦他认同了屈兵专的所作所为
,便是当众下跪,只为澄清屈兵专的清白也无妨了。叶敛心里的位置已有人占去
,就算是凭屈姑娘这样的条件,想打个洞、钻个缝,只怕也是不易。」
「是吗?男人也会这么坚持?」诸葛涵忽然想起常武,回首看着怀空笑道:
「我以为大部份的男人,应该都是见猎心喜、见色心动的!」
「叶敛决计不会!」怀空盯着诸葛涵还未十分成熟的稚颜,极为笃定的说道
:「我也不会!再等上几年也无妨!」
诸葛涵一听,懵了;下一刻,脸红了。
於是,又是另两个人住了。
顾况哂笑一声,识相的再次闪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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