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张嫂的润滑作用,家里的气氛也就没车上那么尴尬了。一会儿,罗文自己开着车就过来了,看见罗文过来,全家人都很高兴,气氛似乎又好了那么一点。
由于饭菜都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罗文到了后,杨小米就宣布开饭了,罗麦提议让张嫂也一起吃,但张嫂却死活不上桌。没办法,最后大家也就没勉强。
看着桌上一道道全是自己和女儿爱吃的菜,罗文的心还是很感动,他知道父母的良苦用心,虽然当年他们那样对罗麦,确实让自己也很生气,但事过这么多年,亲情还是会战胜一切的。
也许体会到了一些爷爷奶奶那急切的渴望,甚至是有些巴结自己的情绪,罗麦一贯敌视的心有那么一点点动摇。
突然,罗逸轩咳了两声,好似很难开口的样子,但是看了两眼罗麦后,他还是很坚定看着罗麦的面孔说道:“飞飞,爷爷奶奶有话要对你说。”说完就盯着罗麦的眼睛。
罗麦的目光没有和他接触,只是淡淡的说道:“您说吧!”她的目光直视着前方,但是没有焦点!
罗逸轩又咳了两声,用很诚恳的低沉声音说道:“飞飞,自从你走后,这么多年了,我和你奶奶一直活在愧疚自责的心理当中,当年,我们是怨恨你妈妈,怨恨她给这个家庭造成的各种伤害!怨恨她让我们一家都成了一个笑话!可是无论怎样,我们不该把这种怨恨转移到你的身上!你那时还那么小!”说到这,他顿住了,声音似乎有些哽咽,杨小米红着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控制一下情绪继续说道:“我们真是太不可饶恕了!我们……”他又哽住了。
罗文沉着脸,皱着眉说道:“爸,都过去这么久了,就不要再提了!”
“不!我今天非说明白不可!飞飞是我们唯一的孙女!我们却那样伤害她,所以,飞飞,今天,爷爷奶奶要对你说——对不起!”这句话说完,罗逸轩和杨小米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好似压在他们身上多年的枷锁终于解除了!
罗麦的脸白一阵,红一阵,突然,她猛的站起来,转身走出了餐厅,快步走到院子里。
杨小米赶忙喊道:“飞飞,你干吗啊?”说着就要追过去,却被站起来的罗文拦住道:“她是一时接受不了,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见儿子这么肯定的说,杨小米只好坐下,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杨小米刚喊出声,张嫂就赶紧从自己的房间里跑出去,跟在罗麦的后面,她见罗麦走到葡萄架下,也就跟了过去,不过她并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估计罗麦的情绪恢复的差不多了,张嫂才慢慢的试探着喊了声:“飞飞?”
罗麦立刻应道:“张奶奶,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张嫂却心疼的说道:“傻孩子啊!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委屈心事全放肚里一个人扛着!苦不苦啊!”
渐黑的天色遮住了罗麦嘴角的冷笑,苦不苦?!怎么会不苦!可是再多苦,这个世上也没有人来帮她扛!
见罗麦没说话,张嫂又艰难的说道:“飞飞啊,当年你爷爷奶奶也只是一时被气糊涂了,他们这些年的后悔和自责我是全看在眼里的!飞飞,看在他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你爷爷明年也要退休了,你就别再记恨了,好不好?他们可是你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啊!”
罗麦没有转头,声音轻飘飘的说道:“张奶奶,我,我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亲情是什么,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能力去感受。我怕我已经丧失了那个能力。”
“不会的!不会的!傻孩子!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感情!你只是把自己封闭的太严了,试着打开心结,你会感受到的!”张嫂焦急的反驳着。
“我不知道……”罗麦仍神思恍惚的说着这四个字。
张嫂走到罗麦身旁,伸出胳膊,像小时候那样,把罗麦的身子搂到怀里,用右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温柔的说道:“乖飞飞,不要把自己一个人锁起来,试着接受周围的感情,你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长的一辈子要走,上一辈的悲剧不应该延续到你的身上!你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你应该拥有你自己的幸福!相信自己,你会很幸福的。”
一股酸酸的暖暖的液体从眼里流了出来,罗麦知道,那是久违的泪水,她坚持那么久的冷漠,怎么竟一下子轰塌了!
她不想动,想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她不去想明天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情绪,该怎么面对爷爷奶奶的情绪,她只想窝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让她软弱一次吧!
张嫂感受到了罗麦那温热的眼泪,就不再说话了,给她些时间吧,毕竟让她一下子就改变这么多年的习惯太难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难道这就是天妒红颜吗!
良久,一股凉风吹过,昏昏沉沉的罗麦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身体上的冰凉,让她突然又恢复了一切的理性和冷漠,她在心里开始嘲笑自己:罗麦!给你个糖你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甜的了吗!太可笑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幸运了!命运什么时候眷顾过自己了!不要傻傻的去期望一些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你受的伤害还不够吗!没有什么是可信的!除了自己!
想到这,罗麦的身子慢慢的从张嫂怀里退了出来,她轻轻的说道:“谢谢你!张奶奶,我这辈子都会记得你的好!”
见罗麦突然这样,张嫂心里有些失落,但是随即又在心里责怪自己道:不要太心急!这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亲情的自然力量是强大的,总有一天她会被感化的!
所以张嫂也轻柔的说道:“傻飞飞,奶奶喜欢你,愿意对你好,只是,奶奶希望你不要只记得奶奶的好。”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很慢。罗麦听的出来她的意思,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道:“张奶奶,我们该回去了。”
“好吧!我们去餐厅吧,他们估计还焦急着呢!”说着就拉着罗麦的手往屋里走去。
看见罗麦进来,屋里胡思乱想的三个人才都放下心来。罗文这时站起来说道:“爸,妈,飞飞明天还要上学,我们就先回去了,有空我再带她过来。”
“好好!一定要常来啊!”罗逸轩连忙站起来说道,他高大的身子前伸着,两只眼睛满是那种老年人的孤寂和渴盼。
回去的路上,罗文对罗麦说:“飞飞,爸希望你幸福!”罗文从来没有和罗麦说过这样的话。
罗麦坐在礁石上,脑袋里一会儿是爷爷的声音,一会儿是张嫂的声音,一会儿是爸爸的声音,十年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混乱,她不知自己能不能接受这迟到十年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