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似乎还有点懵懂,百无聊赖地坐下来擦头发。好像那时的她,也是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那些宾客大概是猜不出她的身份,见她在宴会上怎样大胆放肆,都没人站出来指责半句不是,纵使站在远处议论纷纷,也没人过来主动和她搭讪。
她也落到个清静,遂打量起这个富丽堂皇的宴客厅,天花板上覆着的彩绘在灯光的照射下十分鲜艳夺目。把奥林匹斯山上的诸神表现得栩栩如生。室内是以金色为主色调,配以少量其他颜色,显得高贵简洁。地面铺以浅浅纹路的暗红色波斯地毯,摆放着一些成套的软皮沙发和双层玻璃茶几,以及摆满食物与香槟的长餐桌。
到处都是穿戴正式的宾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萧依然看到那个被她泼了一身酒的林董事换了一身装扮,穿梭在人群中,淡定自然地和别人寒暄,姚锌睿仍然被一群商界精英围着,交换着各自的看法。萧逸辰依旧在花丛中维持着他翩翩俊公子的模样,还看到烟熏女挂在他左臂上娇笑着。然后,她看到他。
没想到爸爸也来了,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在英国吗?只见老爸笑容可掬地在和他交谈着什么。他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对着她遥遥一举酒杯。然后老爸就招手让她过去。
她亲昵地窝在爸爸怀里,拽了拽他的领带,揶揄道:“嗯,PalZilevi灰色条纹西装,搭配蓝色和白色条纹领带,与口袋巾的色调统一,看起来很是雅致。露出来ElizabethCole亮色宝石袖扣又添了些时尚感,不错嘛老爸,还是很帅的!”
萧梓敬大笑,搂着她道:“欧阳老弟,这就是我的小女儿。”又说:“然然,快叫欧阳叔叔。”她依言顺从地叫了声“叔叔”,欧阳华只是点点头。萧梓敬又拍着欧阳涵的肩膀说:“然然,这是欧阳叔叔的儿子,欧阳涵。”
欧阳涵微笑着伸出手,“你好,然然。”
萧依然看着一袭米色套装的、气质温润的欧阳涵,也伸出手,“你好。”
欧阳涵笑容更明朗,“然然,我们还是校友呢。”
萧依然吃惊地看他,“你也是N大的?”
“然然,小涵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会会长。你以后可要多向他学习啊!”萧梓敬笑呵呵地抚着女儿的长发。
欧阳涵在一旁,用只有萧依然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道:“还是邀请你参加话剧社的社长。”
萧依然更惊讶,“原来你就是……”欧阳涵笑着点点头。
欧阳华道:“N大是全国文明的重点大学,并非贵族学校。令嫒出生在这样的背景下能考上N大,真乃其他世交侄女的效仿对象。但不知适应得还好?我听说令嫒因为水土不服,缺席了学校组织的军事训练?”
萧依然闻言,不露声色地观察着这位“世叔”,一身笔挺的GiorgioArmani手工缝制的深色系西服,散发出来的严谨气息比姚锌睿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比他多了几分深沉几分复杂。两鬓间的头发在灯光的映射下露出了几丝银光,虽然事先有隐藏的痕迹。说话时语速不急不缓,不冷不热,单从声音听不出说话人的意图,却隐隐给人有些压迫感。一双黝黑的眼睛跟欧阳涵很像,但是后者比他多了些许温柔与感性,不像他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他看自己的眼光总有一些探究。她自问没有做过什么诱拐良家处男、或者是绑架过他家夫人的事,真是莫名其妙。
萧梓敬故意板起脸教训她:“然然,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连欧阳叔叔都知道你在学校做的事,就不知安分一点。”话语中却没有一毫责备的意思,眼睛里满满的宠溺,大手仍然轻揉着她的头发。
欧阳涵微笑着接过话头:“要我说,然然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娴静与活泼融为一体,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的样子。若是整天维持着一个表情,岂不要肌肉僵硬?”
萧依然抬眼看了看欧阳涵那一天到晚维持着一个表情的爹,微微笑道:“学长的前一句话我受之有愧,不过后一句话我深表赞同。”
“那然然给我个面子,加入话剧社怎么样?”欧阳涵微微探头过来轻声道。
“学长好执着,为什么一定要我加入话剧社呢?”萧依然也微微侧身过去。
萧梓敬看两个小辈咬耳朵讲悄悄话,笑着向欧阳华使个眼色,道:“小涵,陪我家然然的任务就交给你啦,我和你父亲去谈些事情啊!”说完拍了拍他的肩,就要和欧阳华离开。
欧阳涵点头,“世伯放心。”然后转过身来,“然然,你不觉得话剧社很有趣吗?你可以自编自导自演,随兴所至,甚至‘为所欲为’。”
欧阳涵好看的眼睛柔和地闪着光,询询诱导着。
萧依然歪着头看他,少顷,嘴角一牵,“为所欲为,我喜欢。”
两个人很是意味深长地碰了碰杯。
“哥哥,你说这世界上有前世今生吗?”听见玄关门开合的声音,以及芳芳跑去帮他拿外套的声音,萧依然闭着眼睛半躺在沙发上问道。
萧逸辰抬头看了眼埋在抱枕里面的身影,戏谑道:“你做梦了?我猜前生你因长得奇丑无比而受尽侮辱,为了生存颠沛流离,多次逃亡不遂被抓,有轻生之意却被迫活着,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轻松抓过狠狠扔过来的抱枕,“大概前生你积攒太多的愁苦,所以佛祖仁慈,为你换来了今世的一生无忧。你看,迷倒众生的皮囊,锦衣玉食的生活,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只有想不到没有得不到。你知道多少人羡慕或者嫉妒你吗?”说话间他已走到沙发坐下,长腿搭在矮机上。
萧依然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一张脸忽然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问:“你是不是看到一个令你觉得前世今生、跟他有斩不断情仇的人?你感觉有莫名的悸动却说不上是什么?你觉得很快又会跟他有交集?”
她看着头顶上的这张脸,非常正经,一脸严肃。她讷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看到襁褓中的你就是这种感觉……”脸没绷得住,客厅里爆发出一阵狂笑。
萧依然羞恼成怒,爬起来追着他就打。
锌睿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萧家兄妹满客厅跑,一个龇牙咧嘴,大喊“救命”,一个俏脸微红,下手狠辣,途径之处顺手抄来的东西都变成武器。矮机上的水果拼盘,电视机的遥控器,花瓶里的拂尘,角落里的高尔夫球杆,甚至旋转楼梯上的油画都被卸下来砸出去。
锌睿接过横空飞来的一只粉色拖鞋,对上萧依然有些窘迫的眼睛,轻笑了声,走过去帮她穿好。
萧依然觉得很尴尬却又不知怎么回绝,任他握着她小巧的脚把拖鞋套上去,脸红了红,朝萧逸辰瞪去。
被瞪的人毫无觉察,他在空中接来的水果拼盘中,优雅地夹起一片放进口中。“锌睿,你来的真是及时,救兄弟于水火之中。弟不甚感激,遂将小妹奉献给你,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务必笑纳!”还意思意思做了个揖。
萧依然双目喷火,又冲了过去追着暴打,一下子客厅又鸡飞狗跳地,热闹得很。
姚锌睿微笑着看这对兄妹俩打闹,忽然觉得他只是一个观众,一直站在他们的外围。
“锌睿,你站那边干嘛?还不拉着你未来的媳妇儿?”萧逸辰一边上串下跳一边向锌睿挤眉弄眼。
锌睿无奈,走到他们中间,“逸辰,我来是跟你说点事的。”
“什么事?这么郑重?”萧逸辰收起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和锌睿并肩向书房走去。
“最近欧阳家那边有些不寻常。”
“欧阳华那老狐狸终于有动作了?”
萧依然本来是回自己房间的,突然听到“欧阳”两字,稍微定了定。看他们神情那么严肃,肯定是有什么大事的。况且是关于欧阳家的,偷偷听一下应该不碍事的吧?鞋自动转了个弯悄悄向书房走去。
耳朵贴在鎏金大门上,由于隔音效果太好,她趴了好久才断断续续听到“二十年前”“陈年旧事”“是姓苏的吧?据说长得十分漂亮”“他怎么舍得的”……这些句子。萧依然翻了个白眼,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段风流逸事。至于吗,这种事还避着她跑到书房来说,还装着一副严肃得不得了的表情。连睿哥哥也这样,真是近墨者黑。萧依然努了努嘴,正准备蹑手蹑脚地离开,门开了。
萧依然愣在那里,脑袋高速运转,一瞬间想了N个理由。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萧逸辰“啊”了一声,作恍然大悟状,“然然,你真准时,估摸着锌睿要走了,来送他的是不是?”
萧依然暗中瞪了萧逸辰一眼,向锌睿看去,脸红了红,不得支吾了两声,说:“睿哥哥,我送你吧。”
锌睿朝她微笑,然后拍了拍萧逸辰肩膀,和她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