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的谈话结束后,赵盘果然不再看书了,一个劲地练习善柔教给他的那几招。
虽然练得炉火纯青,行云流水,但只可惜,善柔教的只是粗浅的入门招式。
看着赵盘顶着秋老虎的大太阳,在院子里来回练这几个简单的、早就熟练的动作,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认真细致,赵雅不禁有些心酸。
虽然没做过母亲,但是赵雅在现代每每在论坛上灌水,对于孩子的培养,也很有些想法。什么从小双语教学啦、钢琴、油画等等,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又对那些因超生而供不起孩子读书的父母进行声讨。
可如今,小盘如此好学上进,自己却不能提供给他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按照赵盘的想法,游学的事情可以取消了。一来他本就不爱读书;二来,即便他获得了成功,成了学者,也改变不了父亲“纸上谈兵”的骂名。甚至别人会说,这对父子只会耍嘴皮子。
而鉴于出身,赵盘不能够领兵。如果非要参军,只能去注重军功的秦国从最低级的小兵做起。可赵国的贵族去敌国参军,又怎么可行呢?
想了想,赵雅提笔给驻守长城的大将军李牧写了封信。请他派几个军中好手来。不仅可以指导赵盘比杀手剑客更为务实一些的军队武功,又能了解一部分军队的组织结构,顺带还能在关键时刻保护她们母子。
大将军李牧,虽是赵括的干爹,赵盘的干爷爷,又是国家重臣,军中磐石。但是为人方直,不知变通,若非打仗厉害,早就被朝内争权夺利的权臣们赶出来了。就是这样,在朝中也没多大声音。
这些年,大王又不曾传召他回来,赵雅母子又一直在邯郸,所以,联系渐渐少了些。自宅女赵雅穿过来,对李牧这种握有兵权的靠山,自是非常重视。于这半年内与李牧通信慢慢多了些,过节、寿辰之类的也都宁愿饿着自己也要送去重礼。如此这般,如今关系有亲密如前了。
估算着,等李牧派来的军中好手,少说也得有些日子。赵雅又花钱从来往客商手中搜罗了一些兵书兵法书籍。
同时,自己也在竹简上默写(刻)了一些世界历史上的著名典型案例(一战二战、拿破仑、诸葛亮之类的)。怕被赵盘盘问,又是泼狗血又是放茶叶水里煮,烟熏火燎土埋,油炸,最后终于看着像是“上古遗珍”了。虽然只是专门卖假古董的山东某地最山寨的版本。但是放在古代,这种造假可算是高仿了。
然后一股脑全给赵盘送了去。
赵盘练了那么久的那几招也是厌倦了,此时看到兵书,连忙从赵雅手里接过,“娘,你让小容送过来就好了,何必亲自来呢。”
赵雅擦擦汗,道,“你忘了,小容被娘派去养珍珠了。”
赵盘无奈,这珍珠可是鲛人之泪,怎么可能被养出来?不过娘能用“床榻”孵出小鸡,这说不定~~抛开这些胡思乱想,赵盘见赵雅被太阳晒得红红的脸上直冒汗,便一手抱着竹简,一手就着自己袖子给赵雅擦汗。
这半年赵盘个子长高不少,已经跟赵雅齐平。这么突然伸过手来替自己擦汗,赵雅近的都能闻出赵盘早上沐浴用的木兰皂的味道,突然噌地一下脸红了。
突然听赵盘说:“咦?”
赵雅忙道:“哎呀,你个臭小子,这么大力擦汗,娘的脸都给你擦红了。”
“不是啊,娘!”赵盘的脸嗖一下放大,几乎贴在赵雅的脸上,呼吸交错。
赵雅声音都有点颤了,“干嘛?”
“娘,你的脸好了!”赵盘又惊又喜,大白牙亮得可以去拍黑人牙膏。虽然一直知道娘的脸伤的并不严重,也在渐渐转好。可如今真的全好了,赵盘才真真地放下心结。要知道他这半年来刻苦学习、听话,不仅仅是为父亲,更是为了母亲啊。
原来是这样~~赵雅不禁为刚才的反应汗颜了。自己搞什么飞机啊!
这半年来,赵雅每天坚持涂怯疤活血的植物,敷脸防晒,按摩。这样浅浅的一条伤痕终于不见了。如此赵雅才敢素颜晒太阳。
本来以为就是疤痕不明显也要傅粉盖一盖,可不知道是自己的护肤方法对了,还是封地的气候条件好,总之,这半年皮肤越来越好,白嫩水灵,连那条疤痕都没留。照照镜子,已经很接近自己本尊的年龄模样了。
赵雅高兴不已,就当自己穿越的一大福利吧。
“是啊,全好了。”赵雅知道赵盘一直对自己有愧疚,“还要多亏盘儿你,在娘的院子里种了那么多芦荟薄荷。”
赵盘抓抓头,想到以前,苦涩地笑笑,“盘儿以后不会再惹事了。”
正说着话,裕叟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夫人,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究竟所为何事?如此慌张。”赵雅一直对裕叟很是不满意。
“方才邻城的城主传了消息来,说今年大旱,北边几个城池已经发现蝗虫迹象了!”
今年清明之前雨水就不多,过了节后雨水更是没有。幸好赵雅这里湖泊不少,不然今年的新麦定然颗粒无收。可是没想到除了大旱,今年又爆发蝗虫。
“这可如何是好?”赵盘也急了,封地虽是自己的,可每年城主还要向赵王上贡。眼看秋收了,大王的税官也要到了,这时候爆发蝗祸,真是~~要是以往还好,家里底子厚。可今年偏是入不敷出。所谓雪上加霜,祸不单行,便是这样。
“夫人,公子。我们还是赶快去城东的八腊庙去祭拜吧。”裕叟心急不已。
赵雅不理裕叟的心焦,走到赵盘读书的几案旁坐好,“往年遇上蝗灾,都是去祭拜吗?有用吗?”
裕叟黯淡了脸,摇了摇头。
赵盘一把把剑□地砖里,“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到时候,赵穆那厮指不定要做什么呢。”赵穆主管全国的税务,之前又对乐平城十分觊觎。
赵雅挥手屏退了裕叟,拉着赵盘,低声道:
“娘有个计划。只是有些冒险,失败了会累及声名。你敢不敢?”
赵盘刚想说自己怕什么?但见赵雅一脸严肃,便把话头吞了回去,仔细想了想。方才说道:“盘儿自幼在邯郸,早已是声名狼藉。此番总是失败,也不过给大家多了些谈资而已。孩儿自是虱多不痒。但若是成功,想必那好处自是多多?”
赵雅点点头,告诉赵盘,他爹赵括,当年被誉为赵国天才少年,不仅兵法好,而且对很多事情都很有见解。
“你爹曾经研究过自夏商以来,上百次蝗灾的发生,发现了两条规律。”见赵盘眼前一亮,满是崇拜,赵雅心中暗道,赵括啊赵括,如果你不是脆弱少爱少年赵盘的老爸,谁往你脸上贴金?
“第一条是蝗灾发生的时间,最盛于夏秋之间,与百谷长养成熟之时正相值,故为害最广;第二条是蝗灾发生的地点,幽涿以南,长淮以北,青兖以西,梁宋以东,都郡之地,湖巢社衍,旱溢无常,谓之涸泽,蝗则生之。”
说完,赵盘就如同中了魔一般,把这两条规律喃喃地念叨好几遍。
赵雅喝了口水,不说话。
其实这两条是明代的科学家徐光启,通过研究自春秋一来至元代,111次蝗灾的记录,才总结出的,并且写在了《农政全书》之上。
“娘,那爹有没有告诉你,如何解决?”赵盘兴奋地抓住赵雅的衣袖。
“没有。不过娘想来,既然中原地区蝗灾事不可免,我们这里也躲不掉。”幽涿以南,长淮以北,青兖以西,梁宋以东,指的不就是中原这个重灾区么。
虽说,赵雅这块封地不是什么时常旱涝的,但架不住周围都是这样的地方。左右躲不过大环境了。
“那么娘的意思是?”赵盘不明白了,既然无法解决,自己要做什么?
赵雅自然是知道如何解决,不过,自己一个寡妇还是淫/妇,出这个名也没用,“盘儿,既然你爹给出了这两条规律,不如你向大王上书这一发现。然后我们母子一起寻求解决方法?”
“以盘儿的名义上书?”赵盘不可置信,“这怎么可以,这是爹他~~”
“你上次不是说了么,你爹给满朝权贵背了黑锅。他们又岂会让他洗白?只有你出息了,才能为你爹翻案啊。”赵雅继续道,“当然大王和巨鹿侯不会把你当回事,但是等你找到解决办法。我们乐平城成为唯一一个没有受灾的城池,到那时,我们再回邯郸,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可是,这,盘儿能行么?”
“行!怎么不行?!”你妈开金手指的。
赵雅满心欢喜地盘算着,大灾之年,乐平城丰收,到时候粮食到手一卖,得是多大一笔横财啊!
买蜀锦、绸缎,好好做几件漂亮衣服。
还有金银首饰,自己都没有几件。(来路上碰上马贼全丢了)
到时候回邯郸,自然是要穿金戴银的!万不能让晶王后和平原夫人看扁了。
尼玛,跟赵盘一起时间一长,都思想统一了!
赵雅收拾了一下YY的心情,吩咐裕叟去快买尽量多的鸭子回来,那些炕上也多孵些鸭蛋,越多越好。裕叟张张嘴,本想劝赵雅少花点钱,再找人借一些,等税官来了,通融通融,指不定能过了这关。但见赵雅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还是叹了口气,自去办事。
赵雅又带了侍女和一些钱粮衣服,驾上马车,出了门去看善柔收养的孩子们。
几日后,邯郸城里,人心浮动。不仅是因为连绵八个月的大旱以及风雨欲来的蝗灾,还有漫布城市的一则童谣。
也不知从哪最先开始的,街头巷尾的孩童有模有样地学成人起来,捏泥做龙来祈雨,边拜边唱道:
“楚地野草赵生花,引来蝗子做飞侠。
猪儿狗儿都死尽,养了猫儿患赤瑕。”
直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不少官衙下令都不让孩子唱了,可就是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