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儿把手抬起来,大夫好给你换药。”
“好。”
赵盘肋下深深一道伤口,几欲见骨,看得人心惊肉跳,不过所幸被骨头所挡,没有伤到内脏,虽然很严重,但总是皮外伤。
养了几日,他又年轻健康,总算气色不错。
只不过,他那双恢复神采的黑眸里,总是恋恋不舍,让赵雅心里也不好受。
说到底,他还是个不到15岁的小孩。
就要独自去秦国那种虎狼之国,面对无数凶险诡秘,才能达到万人之上。
现在的赵雅已经不为李园的事情生气了,不管怎么样,得来的消息总是李园失踪,好歹没被信陵君怎么样,想来也该逃脱了。
赵盘不管做什么,也是因为自己,因为年纪小,如今又伤成这样,让她心疼多过责怪了。
“夫人,汤来了。”十七端了陶盂,推门进来,带进一丝冷风。
赵雅接过,“盘儿,这是野菜汤。农家也没什么吃的,就是有些肉食,你如今伤了,也不能吃。将就吃点。”说着用勺子舀着喂他。
赵盘受伤的地方,一动右胳膊就牵动,现在好容易结了伽,不论什么都要人伺候。
他皱皱眉,嫌弃地看了眼野菜汤,但还是就着赵雅的手,喝了两口。
“再喝点,别看这野菜不起眼,在有些地方可贵着呢。”因着十七在,赵雅也不能说在她老家什么的话。
赵盘斜睨了赵雅一眼,一副不信的表情,“野菜能贵到哪去?总不会比栗米贵吧。”
“切,栗米在我,项将军老家都是用来喂鸟的。”赵雅以为他能用什么作对比呢,没想到是栗米。栗米在战国比小麦什么的贵多了,是贵族的主要粮食。
“喂鸟?!”赵盘呛住了。
“是啊,公园里老头没事遛鸟,全喂这个。除了个别养生的,没人吃。”
“你又知道了?项少龙家什么样,你倒是清楚。”赵盘脸一拉。
“好了好了,你看你,好端端地又这个样子。以后,我还能跟你说什么?”赵雅无奈了,自己看上去这么不可靠,好似随时跟男人跑不要他似的。
好笑地伸出手指戳了戳赵盘的腮,“乖,笑个。”
赵盘讶异地看了看赵雅,“我是男子。”
赵雅:。。。。。。。。。。。。。。。。。
有代沟!
赵盘伸出左手,摸了摸赵雅手里的陶盂,“这盂手工是粗糙了些,倒也有些野趣。要是肉羹就好了。”
赵雅囧了一下,思维跳跃真大。
“也是,光吃素,没有蛋白质,总是不舒服。我也是,只吃素,怎么都感觉像是没吃饱。”赵雅想了想,“你等着,娘做样你没吃过的。”
赵盘张张嘴,想说什么,碍着十七在,咽了下去。眼看着赵雅兴冲冲跑出去,要给自己做好吃的,他倒是挺开心了。
看了看灰扑扑的小窗户,光线似乎透不过来似地,阴暗,但内心却是快活的。
赵盘道:“十七,你以前在齐国被曹秋道一伙收养的时候,住过这种房子么?”
十七看了看这个局促的房舍,低矮潮湿阴暗,道:“其实对于杀手来说,执行任务时,有块瓦片遮头已经算很好的了。很多时候,我们甚至连休息都不敢挑有人烟的地方。”
赵盘道:“本公子也觉得这里不错。”
沉默了一会,赵盘又问道:“那十七,如果这样的地方,你住很久,可以忍受么?”
十七有些迷茫,“为什么住很久啊?公子你的伤好了,我们就走了啊。而且房主夫妻俩被我们赶到牛棚住,很是不高兴呢。”
赵盘道:“不是这里。本公子的意思是,如果有这么一个房子,我,夫人,还有你们姐妹俩,住很久,你能忍受么?”
十七更奇怪了:“可是,为什么呢?这里这么小,就是公子日常穿的衣服也放不下呀。”
赵盘哑然。
熄了聊天的兴趣,赵盘又是个好动坐不住的人,现在只能在床上干躺着,连翻身都不能。不一会就烦了。
“夫人这么久还没回来?你去看看她在干嘛。说什么弄好吃的,本公子都饿扁了。”
“哦。”十七连忙出去。
赵盘躺在床上,看着头顶山脊一样三个三角形称其的房梁,灰扑扑的,漆色早看不清了。
回想起前两天的事情。
他接到李园逃出生天的消息时,万分气恼。随行的一个机灵仆从问他有什么烦心事。
他不知怎地,问了句:“如果想把一个女人留在身边,该如何做?”
哪知那仆从一脸□:“王子想要哪个女人,是哪个女人祖坟冒青烟。纳了就是。”
纳了就是。。。。纳了就是。。。。。。可是。。。可是,她是。。。
赵盘苦恼地习惯性抬手揉眉心,一下子扯到伤口,倒吸一口冷气。
为什么女人一定要嫁人呢?
他想,看我,本公子现在就不想娶人,她留在身边照顾我就够了。做什么要嫁人呢?
赵盘想不通。
突然门外一阵脚步,“盘儿,我进来啦。”是她来了。
赵盘“哦”了一声,也不知该叫她什么。
赵雅端了个同样粗糙的陶簋进来,笑眯眯道:“盘儿,尝尝看。你肯定没吃过。”
赵盘撇撇嘴,“十七扶我。”她做的东西都是奇奇怪怪的,“本公子现在想吃红烧肉。”
“没有红烧肉,煎豆腐一样好吃。”见赵盘已经被十七扶起来半坐着,赵雅夹了块豆腐送到他嘴边。
赵盘却是各种怀疑,“这个是什么?能吃吗?不会是这乡民的粗野吃食吧?本公子最近脾胃虚弱,你可不能折腾我。啊!”
赵雅拍了他一下头,“当然能吃了!毒不死你,快张嘴!”
赵盘被赵雅一拍,老实了,莫名的心底的不安也消失了不少。张嘴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滑嫩入嘴即化,很是鲜香。
他眼睛一亮,又一口吞了整块豆腐进嘴里,却是被烫到了。
“呼呼……”仰着脖子,含着豆腐直吸气。
十七“噗~~”笑了。
赵盘见十七笑了,赵雅也在嘴角直抽憋笑,脸腾地红了。他自小在贵族圈子长大,虽是缺乏管教,也礼仪不废。从未这般难为情过。
他情急之下不顾烫,一口吞了豆腐,还没等喘口气呢,“嗝!”
赵雅终于憋不住了,哈哈笑起来。
赵盘急忙喝道:“有何好嗝……笑的!不许嗝……笑!喂!嗝……”
见赵盘真恼了,赵雅也不笑他了,端了水给他:“快压一下。”
赵盘喝了水,却还是“嗝……嗝……”不断。
见十七还在旁边憋不住笑,赵盘脸红里透黑,赵雅叫十七出去煮药,别在这惹赵盘了。
十七走了,赵盘还满脸通红。
赵雅好笑:“干嘛?跟我也不好意思呐?嗳——我可是你娘哎。”又夹了一块,吹了吹,递给他,“这块不烫了。”
赵盘方才一直看她红唇凑近煎豆腐,吹气的样子,倒是好看。
让人心里暖暖的,赵盘被这想法吓了一跳,这有什么好看的?女人该是凤菲那样子风情万种,或是琴才女的不食人间烟火才是好看的。自己眼睛是不是出毛病了?
吹豆腐?
“喂,发什么愣?”赵雅不爽了,这小子有人喂饭还走神!
赵盘却道:“你才不是我嗝……娘。”说完发现自己还在打嗝,气恼道:“你嗝……你出去,等本公子好嗝……好了,再进来。”
赵雅出了房门,憋笑憋到肚子疼,这孩子好搞笑,还害羞呢。
关了门,转身却看到了朱姬。
这几日,赵盘与朱姬关系降到冰点。任朱姬如何忏悔,如何讨好,都没用。
朱姬看到赵雅出来,凑上前来,“雅夫人,先前是奴家鬼迷心窍,都是奴家的错。”说着说着眼泪就要下来,“幸好政儿没事,否则……否则……”
赵雅叹了口气,拉着朱姬到了旁边的厨房,递了帕子给她。
“雅夫人,你原谅我了?你可不可以帮我跟政儿说说……”朱姬抓住赵雅递帕子的手。
赵雅道:“其实,朱姬夫人,咱们俩并没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甚至先前相处还不错,我与政儿除了赵牧,你又曾在魏国救过我。为何,现在搞成这样?”
朱姬低了头,声音苦涩,“是我鬼迷心窍,总想着,政儿是我唯一的孩子,十几年了,我从没进过母亲的责任。如今,我们母子相认,终于可以补偿他,可他却,却有了另一个母亲。”
赵雅沉默了,朱姬这一路上为赵盘做了很多很多,任他辜负心意,甚至耍弄。若是她知道了,真的嬴政早就死了,现在的赵盘是雅夫人的亲生儿子,来冒充的。她这么做倒也不算过分了。
好吧,赵雅一瞬间圣母了。
“可是,我都回赵国了。”说完赵雅发现自己说的是废话,这个女人后来连用嫪毐孽种取代嬴政这种异想天开的事都做得出来,何况现在呢。朱姬对感情向来是偏执的。
那么,就是自己与她们不再往来,想必朱姬在乎嬴政一天,想起自己都是根刺。无论自己在那里,电视剧中朱姬不是还缠着秦王派了项少龙来刺杀赵穆了么。根本躲不掉!
既然如此,“朱姬夫人,其实王子政可以只有你一个母亲。不过看你出多少价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