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宝玉无精打彩,晃出了房门,在回廊上调弄了一回雀儿,出至院外,顺着沁芳溪,看了一回金鱼。
只见那边山坡上两只小鹿儿箭也似的跑来。宝玉不解何意,正自纳闷,只见贾兰在后面,拿着一张小弓儿赶来,宝菱随其后。
一见宝玉在前,便站住了,笑道:“二叔叔在家里呢,我只当出门去了呢。”宝玉道:“你又淘气了。好好儿的,射他做什么?不带着宝菱一起读书去?”
贾兰笑道:“这会子不念书,闲着做什么?所以演习演习骑射。”宝玉道:“磕了牙,那时候儿才不演呢。”
说着,便顺脚一径来至一个院门前,看那凤尾森森,龙吟细细:正是潇湘馆。宝玉信步走入,只见湘帘垂地,悄无人声。
走至窗前,觉得一缕幽香从碧纱窗中暗暗透出,宝玉便将脸贴在纱窗上,只见韩西西坐在床上,正在梳理头发,见宝玉进来,笑道:
“身子可好些,就到处乱跑?”宝玉见他星眼微饧,香腮带赤,不觉神魂早荡,一歪身坐在椅子上,笑道:
“我身子早就没事了,今儿特来看看林妹妹做什么呢?怎么还不梳头?”
韩西西道:“我没做什么,眼见着春日太阳好暖,所以坐在这里晒太阳,春上人容易困乏,所以解下头发梳理头皮,这样能解困乏呢。”说着,继续梳着长发,宝玉见韩西西长发如泄,不觉看得心动。
只见紫鹃进来,宝玉笑道:“紫鹃,把你们的好茶沏碗我喝。”紫鹃道:“我们那里有好的?要好的只好等袭人来。”
韩西西道:“快去把链嫂子送来的茶冲来。”紫鹃应道去了。
正说着,只见袭人走来,说道:“快回去穿衣裳去罢,老爷叫你呢。”宝玉听了,疾忙就要去穿衣服。
韩西西知道是按薛蟠故意使人说的,拉住宝玉,对袭人道:“姐姐等一下,是谁传话来?”
袭人道:“是焙茗传话来的。”
韩西西道:“你且叫他来,就说我有话问他。”袭人略显为难道:“只是老爷那边传的急,只怕去晚了,二爷又要受罚。”
韩西西笑道:“完了我陪他一起去,你且先交了他来吧。”
袭人去了,一会见那焙茗来:“见过林姑娘!”
韩西西看看这个少年,十来岁年纪,自来便一直低着头,韩西西笑道:“你就是焙茗?切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那焙茗方抬起头,韩西西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果然是老爷传宝玉吗?”焙茗点头作揖道:“正是!”
韩西西又道:“那好,我今儿就与宝玉同去吧,你若撒谎,我就回舅舅了。”焙茗听了这话,吓得赶紧跪下:“林姑娘,您可千万别!”
韩西西道:“那还不老实说!”
那焙茗这才道:“是薛蟠大哥哥邀二爷同去吃酒,怕二爷不肯,故使小的撒谎。”
韩西西道:“那你就问宝玉自己去不去?”宝玉道:“我不去了,这些人就知道混吃,你去就说林妹妹这里有时要我帮忙,不去了。”
焙茗告退了。
宝玉拉着韩西西说道:“林妹妹,你且与我一起到怡红院中,看看这些日子,我看的书,我将书中之事编成了戏文,若觉得不好,帮我再改改,好了,就去梨香院,让那些女孩子演了出来,可好。”
韩西西一听又是戏,可除了这个法子,也没有办法让宝玉看进书去了,就一起同去了。
袭人也跟着去了。
到了怡红院,宝玉便把他编的词拿出来与韩西西看,韩西西虽不懂戏文,但是却也会看些,表面工整,押韵,便也觉得好,于是又把迎春姐妹,贾兰,宝菱等都叫了来,宝钗却未到,去的人只说宝钗不在蘅芜苑,想必去别处逛了。
这一日在怡红院改词的改词,编曲的编曲,探春突然来了兴致说道:“众姐妹,我倒有一个提议,大家看看到时可行不可行?“
“什么提议?且说来听听!“宝玉道,探春笑着道:”自从我们进了这大观园,每日在园中任意纵性游荡,真把光阴虚度,岁月空添,不如我们也效仿那些古人,远招近揖,投辖攀辕,务结二三同志,盘桓其中,或竖词坛,或开吟社,虽因一时之偶兴,每成千古之佳谈。众姐妹觉得如何?“
宝玉听了,不觉喜的拍手笑道:“倒是三妹妹高雅,我们如今就商议吧?这是一件正经大事,大家鼓舞起来,别你谦我让的。各有主意只管说出来,大家评论,林妹妹也说句话儿。”迎春到道:“你忙什么!人还不全呢。”
韩西西道:“那就等改日正式下个贴,把人全都招齐了,在共同商议可好?”
探春到:“即使这样,我提的议,那就改日我做东,到我秋爽斋一句,再议此时!”
都觉得好,整整闹了一天,方散去,宝玉留下韩西西,说有事。
其他姐妹散去,宝玉与韩西西聊些私话。
原来是宝钗白天与薛姨妈一起去了贾母处,回蘅芜苑听说宝玉招姐妹去,便来看看何事,不想都已散了,到这怡红院大门口,却又下起雨来,宝钗敲门半日,也不见有人回应,想必是雨大,屋内门窗紧闭,自然是听不到的,正要转身,听得袭人开门道:“二爷,下雨了,快来看呢!”又听得宝玉的声音:“林妹妹快来,真的下雨了呢!”
韩西西也笑道:“是啊!怎么突然这么大的雨,那我可该回去了。”宝玉道:“稍等会,待雨小些,我送你过去。”
宝钗听了这话,不觉气怔在门外,许久,心里不觉伤感起来:“神仙说你我金玉姻缘,可如今去来个如此精灵鬼怪的林妹妹,你就好不念及你我的姐弟之情,原来这神仙道士的话也有错的吗?”
宝钗觉得整个心都凉了,不语,独自幸步回了蘅芜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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