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目录:庶子生存指南(制香)| 作者:满地梨花雪| 类别:历史军事

    第七十五章

    朝阳初上,浮云堆烟,一枕香梦繁花。

    昨日见盛烟疲累已极,酆夙扬让他躺下去就没打算再喊他起来。沉沉睡了一晚,两人暖偎在一起,即便深昼漏迟,也不觉久。

    酆夙扬有武艺傍身,日练功夜调气,体力自然恢复的比盛烟快了许多,天光大亮时就已经苏醒。

    只是,看着盛烟依偎在自己怀中,眼睫时不时簌簌抖动,小嘴一抿再抿,似乎是在做什么梦,他就不想叫醒他。

    这样子迷糊的盛烟只有在累极了昏睡时才会出现,过往,酆夙扬也是遇到过一次,那还是数年前他在龙府的时候,盛烟在霄香台废寝忘食了几日,总算得空好好休憩,躺倒在他身边就睡着了,但深夜时,嘴里就不知发出了什么呓语。

    酆夙扬伸手捏住他的下上嘴唇,盛烟顺着他的手指就撅起嘴来,一脸迷茫的神色显得更加可爱。

    “盛烟……”他轻声在他耳蜗边喊,见他没反应,想了想低声问:“盛烟,李商隐《烧香曲》的下半阙是什么?”

    盛烟动了动眉头,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还当真应起他的话来,口齿不清地回道:“白天……月泽寒未冰,金虎含笑向东吐。玉珮呵光……铜照昏,帘波日暮冲斜门。西来,西来……欲上茂陵树,柏梁已失裁桃魂……露庭月井……大红气,轻衫薄袖当君意。”

    酆夙扬听得暗自点头,他真是做梦也想着香铺里的事吧。这首《烧香曲》是盛烟十一岁时就背熟了的,有天晚上酆夙扬听他吟了十几遍,听的快烦了,央着他换一首,盛烟就瞪大眼对他道:“你说你听烦了,那可知讲了什么,可是每句都听懂了?说来我听听啊。”

    酆夙扬根本没有认真听,只好继续听他吟,直到盛烟把每句都与他解释清楚了,见他没有哪里不懂了,这才作罢。

    他还记得盛烟当时说的话:“读书不求甚解,我总觉着毫无道理,如果不求甚解,那还不如不读,不如不背,否则满肚子的墨水只当做卖弄学识的资本,未免太过儿戏……那半桶水吊着,迟早是要翻的。”

    盛烟从小打到在制香和读书上的认真劲儿,是连酆夙扬也钦佩的。别人看盛烟只道他天赋异禀,天资得天独厚,谁又知他在人后做了多少努力和苦功,他今日在制香上的成就,以及在为人处世上的果决和高瞻远瞩,并非是生来就有。

    过去,盛烟也有过胆小怯懦、畏首畏尾的时候,即使那种时候不多,但是当一个孩子羽翼未丰之时,他除了学会迅速成长,拼命地汲取周遭带给他的一切可资利用的东西,如饥似渴地让自己的内心强大起来,还能怎样应对。

    谁也不能轻易就得到想拥有的东西,盛烟如是,他亦如是。

    酆夙扬一直没把回到宫中之后发生的事详细说与他听,盛烟看似只对他在边关的那段时日敢兴趣,但他知道,盛烟向龙碧飞打听过过去四年宫中发生的变故。其中一个传闻,就是他和太子在明和殿前争执之事。

    太子是他的四哥,也是唯独一个在酆夙扬母妃去世之前探望过她之人,对于母妃的死,酆夙扬认为太子定然知道内情,但……却在他回宫之后让他息事宁人,不要再追查。酆夙扬自然怀疑此事别有内情,太子会维护的人,他心知肚明是哪几个,逼问他无果就差点动起手来,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压制着,酆夙扬怕是早闯出祸,被皇上下旨束缚在宫里了。

    皇上说他既然回来,那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也不追问了,几个儿子之中,也仍然是以他最为桀骜不驯。后来边关出了点骚乱,朝中都是老臣,缺少年轻的将帅之才,太子就保荐了酆夙扬。对此,他还是感激的,可是母妃的死他还是想彻底查清,甚至做好了最坏的设想。但如今,他深知太子确有帝王之才,驾驭臣子的那一套手腕是自己及不上的,也就打消了曾经要拉他下马的打算。

    母妃生性倔强,是不服输的性格,但她也懂得隐忍和退让……能让她郁郁寡欢忧郁而终的,酆夙扬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天翔朝地位最高,睥睨天下的那一位了。

    这笔账,他又如何算的。

    自私些想,还是在盛世太平时做一个逍遥亲王来的快活,酆夙扬在与盛烟重逢之后就在思虑这件事。等再过些年,太子登基即位了,他就去请求在东南一隅守着封地过逍遥日子吧……就是不知盛烟愿不愿意放下龙家的家业,跟着他走。

    而在此之前,他还要多加巩固自己在军中与朝中的地位,要让太子觉得自己始终有利用价值,却又不至于功高盖主威胁到他,这着实非常困难。

    酆夙扬收回忧思,望着盛烟的睡颜微微扬起眼角,满心满眼都是春暖花开的滋味,若年华能够停驻,那这一刻便是最好。

    “盛烟,芙蓉糕很好吃吧……想吃么?”他趴在枕边,继续轻声细语逗弄睡得迷糊不清的盛烟。

    盛烟皱了皱鼻子,支吾一声:“嗯……”

    酆夙扬撩起他的发丝,又问:“你这么累,想要我帮忙么?”

    盛烟沉着声哼哼:“哦。”

    酆夙扬伸出食指,轻轻点他的鼻尖,捂着嘴笑了一阵,柔声问:“那,龙盛烟……很爱很爱酆夙扬吗?”

    盛烟的眼珠在眼皮下微微转动,瓮声瓮气地歪了歪头,道:“哦……”

    即便是梦话吧,酆夙扬也心满意足地漾开了笑,俯身,一个轻吻落在盛烟的唇瓣上。心尖仿若被柔软的花苞包裹住,里外都是圣洁的清香,姿态小心而庄重。

    一尺真心百尺柔肠,还有……万丈情深。

    酆夙扬把盛烟又把怀中搂了搂,想陪着他再睡一会儿,那门外来回踱步不敢敲门的掌柜的,就干脆不要理会了。

    刚闭上眼,肩头却是一痛。

    酆夙扬低头看着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的盛烟,扯开了嘴角,“好啊,你装睡呢?”说罢要捏他的鼻子,被盛烟一手拦住,半眯着的眼睛对他眨了眨,“才醒的,就在你问刚才那句话的时候……”

    “那你还不老实,再回答我一次!”高挺的鼻子在他脸颊上蹭啊蹭。

    盛烟抬手地揪着他脸道:“没有了,说完了。”

    酆夙扬蹙眉盯着他的眼眸,默然轻叹了口气,忽然凑过去咬住他的嘴,就压在他唇上道:“说不说……不说?我总有法子让你说的!”

    “哈哈哈哈哈哈!不要挠我那里啊!”盛烟就见他趴□子,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底裤,瞬时忍不住笑得发抖,眼角都是泪,顿时要挣扎着坐起来,又是踢腿又是拍打,与他顷刻扭打成一团。

    门外的邱掌柜被这阵笑声惊得一愣,迟疑了片刻,摸着额头下了楼,心说自己还是别去敲门了。打扰了十少爷和这位不知什么来头的贵公子,又是错事一桩啊。

    半个时辰后,盛烟和酆夙扬穿戴齐整地走进了铺子。两人脸上都挂着浅笑,面色红润,偶尔相视一望,笑入眉梢。

    撩开门帘,盛烟就问邱掌柜:“告示都写好了吗?”

    “是,都写好了,这就派人出去张贴了。”邱掌柜恭敬地回道,立刻奉上了两杯茶,让盛烟和酆夙扬坐着说话。

    “嗯,那就抓紧时间办,其余三间铺子的掌柜,你已派人去请了吗?”盛烟端起茶盏,悠悠然问着。

    邱掌柜点头称是,“昨儿晚上就派人去快马加鞭去送信了,都不算太远,一来一回今儿个晚膳之前应该就能到。”

    “那就好,铺子里的香品从今儿个起不能再这么摆了,等告示发出去,来的人若多起来,要防着被哄抢……这样,把店面上的香盒都收起来装在木箱里,码放整齐了!要是客人来的多了,就得让他们依着次序排队,如此看来,现今铺里的人手不够啊……”盛烟在铺子里转了一圈,连声吩咐着。

    邱展柜也觉得为难,“人手是当真不够了,可临时去请,小的真怕托大。”

    “这事儿容易,把告示都给我吧。”酆夙扬这时开了口,指着桌上那一大叠纸张道:“你们去贴可不知贴到何时去了,给我的人去办得了……”

    盛烟拉着他的手低声问:“你让暗卫们去贴告示,不觉得大材小用了吗?”

    “无妨,他们就当是练身手了……我可以让他们来个比赛,看谁更快一些,这样他们就不会觉得无聊了。”酆夙扬呵呵一笑,起身走到后院拍了拍手,随后就从屋顶上飘下几个黑衣长衫,拱手站好,听从他吩咐。

    酆夙扬布置完了任务,摞下一句:“最快的那个,下次我带他上战场做前哨先锋。”

    咻一声,几个人飞身而去。

    “这么管用啊?”盛烟不是很明白,但也知道暗卫不都是甘愿做夜色中的飞鹰的,如能有机会冲锋陷阵披荆斩棘,必然更能一展宏图。

    “好了,暂时没什么事了……跟我去骑马吧!”酆夙扬说着,拿起盛烟的手要往外走。

    “不要吧,我要看着铺子的。”盛烟拽住他的胳膊,“他们都在忙着,我怎么好独自偷懒,跟你去骑马?”

    邱掌柜连忙道:“不碍不碍的,十少爷就去吧,剩下的都是些琐事,您去一两时辰再回来,说不定刚刚好,到时就有客人上门来换香丸了。”

    酆夙扬冲他一挑眉,“看吧,忙中偷闲并无什么不妥,你这个少爷在这儿守着,不更像是个监工?”

    “喂,你真是……”盛烟剜了他一眼,嘱咐了邱掌柜几句,这才答应跟他去一同去骑马。“不过,就一个时辰,不能更久了!到时你送我回来,我办我的事,你办你的事。”

    “好,可以。”酆夙扬把自己那匹白色骏马牵出来,让盛烟坐在自己身前,两人同骑,奔着城外的郊野飞驰而去。

    盛烟拽着马鬃,也还是坐不稳,只得靠在夙胸前,跟着健硕的马背上下颠簸。

    一路上风吹起耳后的长发,就听得夙伏在自己耳边轻声低语:“盛烟,我们来接诗词吧……我上句你下句,答不上来的要受罚。”

    盛烟嗤他一声:“这个难得住我么,你也不会选个难点的,来吧!”

    酆夙扬甩开马鞭,马儿又奔跑的快了些,朗声道:“百炼香螺沉水,宝薰近出江南。”

    盛烟即刻道:“一穟黄云绕几,深禅相对同参。”

    想了一会,酆夙扬顺着往下接:“螺甲割昆仑耳,香材屑鹧鸪斑……”刚一说完,就低头把唇齿压在盛烟耳根,舌尖似有似无地挑起,碰了碰他的耳廓边缘,轻声道:“接下句啊。”

    盛烟扭了扭身子,忿然道:“你把头抬起来!欲雨鸣鸠日永,下帷……睡鸭……”

    来不及说出最后两个字,酆夙扬的舌尖就钻进了他的耳朵,上下舔弄,也不更加深入,只是在耳廓上来回转圈,轻重缓急换着来,掠过之处皆是一片微颤酥麻。

    盛烟捂住嘴,却不得不往夙怀里更加挨近了几分,哪里还念得出诗词,能堪堪忍住不呻吟出声就不错了。

    “嗯~嗯~~嗯~~~~啊!”偏偏夙又加重了力道,从耳廓耳根扫回到耳根,握紧马缰箍住盛烟的那只手也往内压了压,只逼得盛烟抑制不住地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吟。

    眼见着再撩拨自己要先受不了了,酆夙扬这才慢慢放开了盛烟的耳朵,舔了舔唇瓣,轻声喘息着笑道:“下半句呢?答不上来了要受罚哦!”

    盛烟不服气地扭头瞪他,“欲雨鸣鸠日永,下帷睡鸭春闲!我会答不上来?明明是你使诈……这次不算,再来!”

    酆夙扬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再来,你也不一定有答的上……”

    “别废话,你快点说!”盛烟这次把头埋得很低,想要离他的脸远一些,可惜不成,完全被揽在怀里呢,哪里躲得开。

    就听酆夙扬这时道:“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盛烟心说这个简单,立时笑答曰:“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嗯嗯,这首诗真的有些意思……”酆夙扬语调古怪地赞叹了一句,不知在闷笑什么,跟着又道:“绣帐罗帷隐灯烛的下句是何?”

    盛烟挑眉,不以为意道:“绣帐罗帷隐灯烛,一夜千年犹不足啊……”迟疑了片刻,半眯着眼睛,回头撅嘴道:“这个不是《乌栖曲》么?”

    “是啊!你继续接啊……”酆夙扬勒进马缰,让马儿渐渐停下来,下巴抵在盛烟肩窝处,搂住他笑得身子发颤:“快接!”

    盛烟霎时羞红了耳根,嗔怒道:“不接了,你坏死了!”

    酆夙高扬起脖子,哈哈大声了几声,搂住他一抖马缰,于风声中笑道:“绣帐罗帷隐灯烛,一夜千年犹不足。唯憎无赖汝南鸡,天河未落犹争啼。盛烟……只因为是你,我才觉得一夜千年也不够啊!”

    盛烟反手掐他的腰,“光天化日的也不怕人听见!”

    “怕什么,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酆夙高一甩马鞭,马儿刺溜往前窜,盛烟又往他怀中一倒,两人相依相偎,无法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甜不死你们我就不是亲妈!

    啊,最后《乌栖曲》不明白什么意思的,可以自行翻译,可以问度娘,可以YY,可以脑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