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崖下有光(一)

目录:[萧十一郎]蔽日| 作者:帝休| 类别:历史军事

    崖下有光(一)

    作者有话要说:先这样……似乎是因为昨天没码字的缘故,导致写出来的东西和我想的不同,囧。

    于是连少和11再推后一章见面……=。=……

    下一章不出意外应该在明天下午……不承诺2更……努力抓紧一切时机码字……囧

    沈璧君醒来时,天色黑的可怕,只有身边一点亮光。

    她觉得自己一直陷入昏昏沉沉之中,挣扎在清醒与入梦边缘。一如她清楚之前一直有个人陪着自己,声色间带着安稳的意味。只是他后来走了,而她晕眩之中又被人抱来抱去,叫她心生惶恐。后来终于被放到平整的地方,不再移动了,那股安心的味道却不再出现了。

    后来她忽然便听到有人在唱着歌,与她惯听的婉转温柔歌曲不同,歌声低沉略有沙哑,模词意却是不甚清晰、听不真切。

    乍听曲不成调,听多了只觉说不出的萧索落寞。

    她不知听了多久,终于在闻到香味时,睁开眼。

    映入眼中的是小小破庙。这间庙不仅小,更是破得不成样子。有风从四面八方漏进来,火焰一直闪动,火堆对面有个人正伸着双手在烤火。

    便是他在唱那歌。

    闭着眼时,听力会敏感许多。而待她醒了,那曲调听起来却愈发模糊。

    沈璧君又听了许久,后知后觉才想到,她本该先想想自己的处境才是。

    三秋农忙已过,田野之中尽是来不及搬运焚烧的草垛。此时沈璧君便睡在干稻草之上,虽然不及她的床,却比睡地上要好的太多。

    沈壁君心中有了一分感激。

    沈璧君动了动,便被那青年听到了声响。他并没有抬头,只是冷冷道:“躺下去,别乱动!”

    他的声音很冷淡,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

    沈璧君这一辈子还没听到过这样命令的语气。她下意识往草垛深处缩了缩,片刻想到自己软弱,豁然抬头凝视萧十一郎。她压下心中怒气,尽量平静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你……你又想做什么?”

    萧十一郎不看她,慢悠悠盛了碗粥,递给她:“有力气怀疑人,不如喝碗粥。”

    沈璧君又往草垛里缩了缩。她死死盯着萧十一郎的脸,目光审视。

    这一张脸平凡无奇,沈璧君却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她又想不起来了。

    萧十一郎淡淡看着她,又像是命令一样说:“把这个喝下去。”

    沈璧君不动。她将目光放到眼前的这一碗米粥上,肚子已抗议般发出些微响动。她闻着香味,吞了口口水。

    她很想吃东西。可这粥实在来历不明。她只好忍耐,再试探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她记得昏迷之前连城璧已找到了她,现在连城璧又在哪里呢?“你可知我夫君……无瑕公子连城璧,又在哪里?”

    萧十一郎的声音又冷了一分:“我不知道。”

    沈璧君张了张口。但她看青年那般不耐表情,便不再问了。

    这个人到底是坏人还是好人呢?沈璧君忍不住想。他虽然很冷淡,却看不出任何的恶意。

    可是真正的坏人,也不会在脸上写着“我是坏人”几个字。

    譬如那小公子。

    一想到小公子,沈璧君就浑身颤栗。

    萧十一郎一点未察觉,只道:“喝粥。”

    也许是这几日的心惊胆战叫沈璧君心中聚了太多的怨怼,她竟迁怒一般恨恨瞪了萧十一郎一眼,挥手打翻那一碗粥。

    本来破了个口子的瓷碗“碰——”一声裂成两半,沈璧君心中却出奇没有任何惧意了。甚至想到这青年有可能会毒打辱骂她,她也是扬起了一丝微笑。

    因为一想到她先前经历,沈璧君便觉得,毒打根本算不得什么!

    却不想那青年根本不理她。

    他看了地上的碗一眼,不置可否转身。而后坐回他原先的位置,将锅中剩余的小半碗米粥喝了下去。

    沈璧君目瞪口呆。

    那青年从容将脸转向庙外,静静看着天幕。

    安静从容的青年。

    沈璧君很想问他一些事情。可无论她说什么,那青年都只是沉默不语。

    她说了几句话,便也觉得毫无意义。

    待冷静下来,心中怒气渐消失,恐惧、饥饿、难受又如潮水般将沈璧君包围。她抱着自己缩在草堆里,忍不住去看被她砸了的那一碗粥。

    放在平时,她决计不会去稀罕这么一碗粥。但此时此刻,她却十分后悔先前举动。甚至从那青年几乎狼吞虎咽的动作里,幻想出了这一碗粥的温暖美好。

    她有多饿,就忍不住将之想的多好喝,也就有多后悔。

    但她是淑女。

    淑女绝不会无礼。更不会无礼一次,再无礼第二次。

    天终于亮了。

    沈璧君想了整整一夜,饥肠辘辘之下思维亦出现滞留。她只觉得记忆似乎出现漏洞,清醒之间各种场景转变她全然没有印象。

    她好像一直沉睡,又似乎经历了很多。但任凭她如何回忆,都想不出事情始末。

    她只记得她回无垢山庄路经一家酒铺,而后她被小公子所擒,陷入昏睡。待她醒来,连城璧已追了过来。接着……

    沈璧君浑身抖了抖,将自己抱得更紧。

    这之后她又陷入昏迷,醒来却在这里。

    她举目四顾,唯有茫然。

    对面静坐了一夜的青年,终于有了动作。

    他起了身,侧了脸冷淡道:“起来,我送你回……去。”

    还是那般无礼到轻易叫沈璧君皱眉的语气,但他的话语内容又是叫沈璧君反驳不了的美好。

    沈璧君只好闭嘴,细细端详这青年。

    ——真是奇怪的人,沈璧君这般想。

    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她一边想着,一边挣扎着起身。饿了两日的身体已虚弱不堪了,她眼前一黑,晃了晃,差点倒地。

    待她视线重新清晰,进入视线的,却不止青年了。

    这破庙里居然还会有人会来,真让人想不到。

    而来的两人相貌堂堂衣着华丽,更叫人奇怪。

    萧十一郎漫不经心打量他们,手指下意识曲紧。

    两人面色不善地凝视他,而后又转身面对沈璧君。彬彬有礼询问道:“这位可是连夫人?”

    他见沈璧君一愣,而后迟疑道:“两位是……”

    两人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在下彭鹏飞,与连公子本是故交。那日夫人与连公子大喜之日,在下还曾去叨扰过一杯喜酒。”

    萧十一郎弯了弯唇角,露出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故交?这彭鹏飞恐怕也只与连城璧说过几句话罢了。

    若说过几句话便是故交,他与连城璧大抵都成知己了。

    他一方漫不经心思索连城璧关系,一边听他们说话。面对这些人,沈璧君便再无任何弱势,谈吐优雅,进退得体。

    恍惚间,尤能见到连城璧的影子。

    可到底不是连城璧。

    因为若是他,是决不会被骗的。

    与那彭鹏飞同来的柳永南道:“此前连夫人忽然不见了,连公子甚是担忧。是以拜托我们,一同寻找连夫人。”

    沈璧君听闻如此,哪里还会怀疑,只露出惊喜的表情:“如此真真是麻烦两位了!”

    她已忘记一旁那个冷漠又奇怪的青年,欣然同意两人邀请,跟随他们回去。

    她踏出一步,忽然听的那青年悠然道:“他又为何不自己来?”

    三人愣了半晌,才想到他是指连城璧。

    柳永南见沈璧君面色一僵,便呵呵一笑道:“这自然是因连少太忙了。”

    沈璧君的神色有些黯然:“是啊……他总有值得忙的事情。”

    比起柳色青等人,连城璧其实一点也不忙。连城璧做任何事情皆有计划,因此即便出意外,亦不会手忙脚乱。相反,成亲四年来,每隔几日连城璧都会带着沈璧君出门游玩。

    纵然如此,沈璧君却希望连城璧能再多陪陪她。

    萧十一郎敛眉,不为所动:“呵,有何事会比妻子失踪更能叫他忙?”

    柳永南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阁下既知连夫人身份,又岂会不知连少为沈家之事忙得依不可开交?”

    沈璧君只觉呼吸骤然一窒:“柳先生……您是说沈家出了什么事?”

    柳永南眉皱得更深。他踟躇着看了沈璧君一眼,而后扯出一个微笑:“没、也没——什么大事……”

    他虽是般说,眼神却是游离着,再不敢看沈璧君越来越苍白的脸。

    萧十一郎冷冷瞧着。

    这人满脸愧疚心虚,却仿佛只是将重大消息说漏了嘴,更叫沈璧君深信不疑。

    ——这一招欲擒故纵,用得可真是恰到时机。

    萧十一郎说:“你真要跟着他们走?”

    萧十一郎的话总是很突兀,成功让其余几人横眉冷对。尤其是彭鹏飞与柳永南,足够愤怒。

    沈璧君缓缓皱眉:“为什么不?”

    她虽然觉得这青年不像坏人,却也说服不了自己相信他。

    萧十一郎不再说话。

    他沉默看沈璧君归心似箭一般跃上柳永南身后的轿子,飞快不见踪迹。

    就算沈璧君死在他们手里,又与他何干呢?

    他萧十一郎,早已仁至义尽。

    可也许他并不太清楚。

    很多时候,情感纠葛并非仁至义尽一个词就能概括。

    沈璧君是满心欢喜与期待走出破庙的。

    然而半个时辰后,她几乎绝望了。

    ——她又见到了小公子。

    那个貌若潘安的孩子,不仅是女扮男装,更有着天下人难以匹敌的恶毒的心!

    沈璧君全身心都要颤抖了。

    半个时辰前,那个青年曾问过她一句“你真的要跟他们走”,当时她并不明白为何他接二连三怀疑她夫君的朋友;半个时辰后,她忍不住想如果是那眼睛很亮的青年,是否她便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看起来那么冷淡,但又那么刀枪不入。那样的男人,定不会为了她的容颜,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她已经想到那个人是谁了!

    当日她第一次被小公子所擒,在昏迷之前隐约看见那个潦倒的酒鬼忽然起身,拦住了小公子!

    果然是他救了她!

    ——而后来连城璧来了,她却没有见到他,定是他报的信!

    不得不说,女人便是女人。

    很多女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其实是一厢情愿。她们讨厌一个男人时,往往可以将他想象成作奸犯科罄竹难书之人。而一旦心里认同了他,又瞬间可以把他想成世上最好,最善良的人。

    沈璧君自然是这样的女人。

    涉世未深的女人,也最是天真。

    小公子看起来温柔俏皮的笑容还在眼前,沈璧君却宁愿面对毒蛇,也不愿再看见她!

    她双眼无神看向小公子身后,心中眷念愈深,便喃喃唤了声:“夫君……”

    而后她便看见,小公子面色陡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