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躺卧在沾血的火红眼旁边
盛大吊唁的指挥者将孤独面对东方
“我们今天晚上就离开,带上所有的宝物。.
水泥结构建筑的废墟区域内,荒芜的残垣不见往日的繁华,只剩下一片颓败。旅团全员集合在中央地带一幢废弃的大楼里,团长如以往一样下达了他以为最合理的命令。撤退的指令像从楼顶横窗上掉下来的的玻璃碎片,扎破了满地的寂静。
我穿着鞋从房间里走出来,鞋子果然被老鼠叼走了。刚才侠客一边从两个老鼠窝里帮我掏回鞋子,一边很可爱地对我唠叨,“米露,你该呆在艾斯米,现在友客鑫里集合了很多黑道笨蛋。他们其中也有喜欢拐卖妇女儿童的坏蛋集团,看到单身的女性就会掳走,到时把你装到笼子里卖掉。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嗜好很奇怪的老变态,会把你的眼睛挖出来欣赏也很正常。”
拐卖人口的坏蛋集团……还真是蛮可恶的。我受教地听着侠客的黑道恐怖事迹科普,其实你们才是最大的坏蛋集团吧,对于黑色地带上的各种各样的事情简直就是一堆活百科,随便拉出一个黑道买卖都能侃侃而谈毫无滞碍。
“你很喜欢我眼睛吗?侠客。”怎么随便举例都要扯上我的眼睛。我赤着脚跟他一起蹲在老鼠洞边,侠客在旅团里也算难得的热心肠。对于他认同的人,他总会比别人多出几分关心。
也许不止侠客这样,只不过侠客有时的柔软比较于其他人的冷硬更外露些,例如他是旅团里问你“吃饭了么”问得最自然的人。
“你的眼睛很可爱,飞坦跟玛琪也觉得很好看。库哔还说过火红眼的色泽不如你的眼睛干净呢,如果挖出来标价一定比七大美色更贵。”侠客伸长胳膊探进深深的老鼠洞里,他半眯上一只碧绿色的圆眼说,顺便还揪出一只灰老鼠扔掉,他想找的是鞋子不是老鼠。
我有些怪怪地摸了下自己的眼睛,照镜子完全没有自己的眼睛很昂贵的感觉。我觉得更贵的是照进眼睛里的东西,眼睛不能看东西就不值钱了。我想回去后要不要配付隐形眼镜,要不然老是被别人惦记着也不是个事。
“在我们撤退前你还是呆在基地里吧,我猜团长可能不会久留友客鑫。”侠客将鞋子递给我,然后他站起身打算回到基地大楼的第一层集合。
“谢谢。”我捧着一只鞋子对侠客的背影道谢,我想旅团里除了家里那个不靠谱的小子外,也只有侠客会帮我找东西,就连忠告也不会说得很尖锐。
侠客打开门回头对我露出一个眼弯弯的笑容,笑容隐藏在一半的阴影里有些森凉。他态度很平常地说:“好好呆在这里,我不太喜欢你像窝金一样莫名其妙就死了。”
我愣了愣,然后呆呆地点头,真是谢谢。
因为来的时候是横着进来的,所以我不太了解旅团临时基地的具体位置,只知道是友客鑫的外围无人区域。所以我就算想走出去,估计你们连门都不会让我找到吧。
我默默地伸手将一只刚出生的小老鼠小心从鞋子里掏出来,再放回老鼠窝里。然后将鞋子扣了几下地面,扣出几颗老鼠屎,才若无其事将鞋子穿回脚上。
窗外雨声沥沥,今天下午开始雨就拼命下个不停。九月的雨水从沉腻阴霾的云层里落下来,我望着大楼外整个废墟区沉浸在这种深深的阴郁里,泥泞的公路与塌陷的大楼在雨里面,裸显出一种略带粗暴的色彩。
我还是觉得有点冷,几乎在地上拖的逆十字大衣也懒得还给那小子,让他穿着短袖的黑色上衣到处跑。反正他对温度的变化几乎没有感觉,大衣还是留给需要的人穿吧。
我关上侠客顺手打开的门,拢紧黑色的毛领大衣顺着阴暗的走廊走下楼。雨水从损坏的窗子外泼进来,在碎碎烂烂的木板石块间拖沓成黑色的水渍滩。
一楼因为年代的风蚀雨浸造成地层表剥落,露出地基下支撑用的钢筋,到处都是碎石土还有破损没用的薄木板。我走到门口,里面蜡烛的光线隐隐飘出来,轻盈而黯淡的光芒随时淹没在厚重的雨声中。因为雨云的关系,才接近六点的天空像深夜。.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撤退?”
这一声质问比满地玻璃渣还来得尖锐,信长的声音里多出了一种连旅团规则都无法压抑下去的不甘心,甚至是不管不顾的挑衅愤怒。
我停在门口没进去,倒退两步在门口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又从旁边捡了块缺了一半的长方形木板,拍掉上面的灰尘放在地上当坐垫,慢慢地靠着门边的墙坐下去。
里面人家集合正在开要不要去砍人的大会,实在不合适我这个外行人去瞎掺和。
信长会爆发不奇怪,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会为窝金的死亡而哭的人,那一定是信长。旅团的感情,来自于流星街的感情更多倾向于负面情绪的表达。例如绝望的反扑,例如毫不犹豫豁出生命的复仇。
所以说侠客偶尔柔软的一面很珍贵,因为他懂得了一些人性正面的情绪表达,学会了一点怎么去表现自己在乎的方式。你在的时候会试着去做帮你忙之类的小动作。
我抱紧黑色大衣,坐在门外发了一会呆,听到信长与西索的争执声——“西索,是你出卖了窝金吗?”
然后是刀刃滑出刀鞘的冰寒脆响,我有些担心他们会自相残杀起来,偷偷倾斜着身体往门里望了一眼。
我没有防备的视线,刚好对上了站在基石堆垒高处的西索的眼神。他在笑,食中两指间的扑克牌挨着嘴唇,别人怎么挑衅他怎么兴奋的欠扁态度。
这样的家伙,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只是为了发疯吗?
他看到我的目光,斜眼对上我的注视。我们默默互相瞪了一秒,然后我将旁倾的身体收回来,彻底完败。如果说我瞪眼输给他们家团长,是因为那小子瞪人时几乎从不眨眼,眼睛黑得毫无感情让人看久了跟着眼瘫痪吃不消。那输给西索,纯粹是因为那位魔术师眼睛里的感情太丰富了,丰富到我不得不怀疑再瞪他两眼,他会癫疯地跳着芭蕾舞旋转过来用扑克牌割我脖子。
我轻叹一口气,兰斯,你敢不敢招两个正常点的家伙进旅团。就是混黑道的,能混成你们一大窝都这么不正常的也不容易啊。
我估计里面的大会还要开一段时间,只好无聊地摸摸黑色大衣的口袋,从里面摸出一本软皮的书籍。别怪这衣服这么重,因为穿这衣服的家伙习惯在口袋里塞上两本书。
书疯团长跟小丑魔术师,我有些天马行空地想起这么完美的配对,他们俩要是好朋友大概也离天下无敌不远了吧。
天下无敌地一起去荼毒天下苍生……
我安静翻开书页,边看边在心里碎碎念,你们果然还是反目成仇的好,坏人变态够多不差你们这一对。
门内的烛光若有若无,我借着这几丝光线沉浸到书里,门对面没有关的窗户不断有雨水溅进来,带来这个月的寒气。
烛光、雨声、废墟、一个我坐在门外看书,还有门里面那个穿着短袖黑衣的领导者,正在冷漠地解析所有人占卜出来的未来命运。
我就坐在这里等着,你答应我要回家。
有些人似乎还活得蛮久的,他左手掂转了两下指尖的钢笔,右手上厚厚的蓝色书籍里,有各式各样他需要或者暂时不需要的能力。
一些能力他认为很鸡肋,可惜原主人一直死不了让他觉得惋惜,因为有好几种特殊的念能力他认为还不错都消失了。
该死的不快点去死,有些用的都死得太快,真是个难解的结。
盗贼秘笈的制约条件一开始就伴随着不完美的漏洞,因为盗来的能力会消失。这种不确定性的连锁反应,会直接带来随时改变他的战斗方式的后遗症。他没有真正固定下来的战斗方法。
“团长,我们是要现在撤退还是留下来?”正在跟团员讨论锁链杀手的资料的侠客转过头问,他需要领头的判断才能决定旅团接下来的走向。
他微眯上黑色的眼睛,说不出的深沉。手指轻翻过书页,密室游鱼已经存在有一段时间了,一样能力存在的时间太长会带来依赖与腐蚀性。不稳定不断消失及不断出现的东西,所带来的多变虽说是漏洞,可对他来说这种多变及不确定会给他带来该有的战斗感觉。
念能力的出现不过是顺应原主人的本心,他不喜欢一成不变,所以才造成了自己念能力的多变性。
哪怕看似的漏洞,也是他允许出现的。只有在真正关乎死亡的崩溃边缘,在到手的念能力随时会消失的觉悟下,他的血才会有那么几秒的沸腾。
占卜的念能力因为已经到手,所以失去了几分新鲜劲。他冷静到接近冷漠地将所有人的占卜诗句过滤一遍,就算保守估计只有百分之八十的准确率,占卜诗里所透露出来的信息量也是很巨大的。
但这种信息所造成的矛盾感,让他觉得有些违和。到底是在哪一环里出现问题,如果离开暂时的居所……会造成近一半的蜘蛛的覆灭?
基地里的静默开始出现一种窒息感,所有人都在等待决定者最后的判断。
他们以为团长正在思考,其实他们家团长的思考已经跑偏了,开始神游太空去。他这种诡异的小毛病在没有声音的环境里会更严重,从念能力想到占卜,从情报的真实想到撤退的合理性。又莫名其妙地觉得窗外的雨声有点烦人,这种天气的嘈杂会扰乱他某些灵敏的感觉。
在他看来留下不一定就能起到回避覆灭的风险,而撤退以旅团剩下的实力也不可能轻易全军覆没。
他神游回来才感觉到信长的炽热的目光,如果撤退会伴随不确定的危险……
“留下来。”这是最后的决定。
窗外的雨水横流过泥泞的路缝,到处都是水渍倾泻的杂音,他的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除了西索的预言诗句还有信长的意愿外,他突然想起来米露也在旅团里。要是撤离的风险没有计算清楚,那目前来说呆在临时基地里的风险就会更小。
留在友客鑫,保证团员的安全,还有她。
他从当座位的水泥石块上站起来,几个围在一边的团员习惯地让开路。然后侧眼望着他们家团长跑到门口,大家都很默契地讨论的讨论,发呆的发呆,看重口味画册的看画册。
而正在叠扑克的某小丑坐在石块堆起的最高处,他沉静得像个日暮西山的老头子在下象棋。看到那个黑色头发的男人走出去,狭长微微上挑的眼眸里浮现出某些怪异的情绪。
门外墙边,他看到坐在阴暗中正在翻书的米露。大衣还是太长了,她将黑色的衣摆扯到脚踝上,像个孩子一样脆弱地窝在过于宽大的衣服里。
她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除了头发长一点,连外貌都没有被时间带走多少稚嫩。就是身体一直不好,什么药都不管用。他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医生都是混吃等死的废物,他不喜欢所有的医院。
气氛很安静,耐性他从不缺少。所以他倚靠在门边挡住那几缕来自门内的烛光,双臂环抱姿态放松地看着她。
雨水的声音柔和了黑夜的沉默。他觉得仿佛又回到艾斯米,那个种满花的房子里,如果他藏得不够好也许才会有人认出他来自流星街的某个地方。而米露,似乎天生就是艾斯米人。只要去过艾斯米的人,看到她就知道她来自那个地方,这种地域性养成的气质像是在一开始就刻写进基因里,不容篡改。
黑暗剥夺了她看书的最后一丝微光,她轻合上书,就算生气也不会轻易发泄到任何东西上面。连生气都是柔软的,一点伤害性都没有。
她有些费力地抓着长长的外套,不让衣服沾到地上的尘土。然后像她默默地来那样,又不理任何人默默走开。
他面无表情而显得过于清冷的脸上,因为心情的莫名好转而露出一个微笑。接着很没有对方根本不想理他的自知之明,抬脚就跟上去。
由于无光的黑暗,她在不熟悉的环境里走得有些晃晃悠悠,而身后某只类似吊靴鬼的生物,则是悠闲地跟着一步三晃悠迁就着对方的蜗牛速度。
那气定神闲的样子,足以气死前面那位正在努力开路的大妈级少女。
他突然停下脚步,因为他跟着的那个人转过身来,抿着嘴生气地瞪着他,一点气势都没有。
有些不在意地双手插在裤袋里,他一副无赖又无辜的样子站在原地任她瞪个够,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最真实写照。
在没有光的长廊道上,他还是能很轻易地看到对方的样子。他觉得她还可以更凶一点,过于粉白的脸上由于长年缺少血色给人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就算把她气哭,她眼底的柔软也没有改变过。也许就是这份清澈见底的柔软,她眼里的蓝色才会接近完美。只是这种软绵绵的样子,注定了她就算再拼命想凶也凶恶不起来。
这对她来说算好还是算不好呢?某无聊人士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库洛洛。”某只凶不起来,却自认为自己很凶巴巴的绵羊生气地叫那个无聊人士的大名。
只要一叫他库洛洛就代表很讨厌他。
“你这个大骗子。”所有气势都因为过于清软的声音而被破坏殆尽,惨的是当事人一点自觉都没有。
这算是在赞美他吗?某很厚脸皮的家伙如此理所当然地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别跟着我,你这个笨蛋。”
我没跟着你,纯粹顺路。幼稚病一发是不需要理由的,他多的是法子赶不走。
她拖着外套气冲冲地跑进长廊的黑暗中,正打算跟上去,她又跑回来,表情绷得死紧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
“你的衣服。”没有任何商量就将那件黑色的大衣塞过来,然后转身就走。微曲的银色长发泛着隐隐的光泽,很自然地随着她走路的姿态飞扬着。
手里拿着外套,他看向窗外的大雨,又看看自己身上仅剩的短袖,也转身不再死缠烂打跟上去地往回走。
哪怕再生气再不想理他,也不会真正转身丢下一切就走,一直都没有改变过的柔软。
如果这个世界里有一成不变的东西,那他不介意是米露。
边往回走边单手扬开黑色的大衣,金边的逆十字在浓腻的黑暗里成为唯一的光。当他再次穿上黑色的外套时,那些温柔的部分都自然地收敛起来。
他伸手顺顺几绺滑下来的黑色碎发,清秀的脸上连似笑非笑都消失了。此刻的他,是团长。
背对着她跑去的方向往前走,大衣上系扣的红色织绳长长地垂下,花祭节剩下的东西她从不浪费。
他想起她还有一个叫“安”的名字,其实她来自哪里都无所谓,因为他确定只要他不放手,那她就只能跟他一同走下去。
小滴听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有些困地打起哈欠。富兰克林伸出大大的手掌摸摸她的头发说:“这么早就想睡觉了。”
“因为很无聊。”飞坦双手拢在袖子里,一脸冷硬的面瘫。
“等团长回来后我们再想想看锁链杀手会在哪里吧。”侠客低头正在看一沓从网络上复印下来的资料,对于自家团长跑去开小差一点都不介意。
西索看着自己手上接近完美的扑克牌金字塔,他有些怪癖地挑选起要去盖塔尖的两张牌的花纹。边小心地修饰塔顶边貌似漫不经心地问:“刚才那个女人是谁啊,旅团的新成员吗?”从猎人考试遇见她开始,就觉得那个女人看他的眼神真奇怪。
“团长的女人。”飞坦很淡定地顺口回答。
西索看着自己手中的两张牌,要叠顶端的牌下面全部散得一塌糊涂,平时小丑先生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的。他有些包子脸地看向离他有一段距离的玛琪,飞扬的语调因为低音所以有些阴沉,“团长……很喜欢她?我好像在参加猎人考试时就看到她了。”算下来也快要一年,有点无法想象那个男人会跟同一个女人相处一年。
“我在刚出流星街那一年就看到她了。”玛琪没给西索好脸色地说,一年算什么。“现在差不多有十年左右。”
西索镇定地看着自己刚又叠起来的扑克牌塔重新分崩离析,他没有变成包子脸也没有很惊讶,只是沉默了好几秒后才说:“哦,他品味不错。”
完全无法理解的爱好,他突然对自己的理解能力产生怀疑。所谓团长的女人,难道是流星街语言翻译过来的错误译词?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卡结局卡到s的分界线————————
晚安吧。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