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祝他们好运
今年对于绿协来说,,应该算是特殊的一年,艾斯米的鲜花义工几乎是全员出动。
我将长至腰间的长发挽起,银灰色的头发留长后才发现有天然的微卷,可能是因为头发一开始就是金色的自然卷发的原因,这种褪色后的波度很柔很自然,越是接近发尾越明显。
米诺儿让店员送来的衣服让我苦恼一阵子,是细肩带的白纱长裙子。简约大方的裙身设计很符合我清淡的口味。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两根露肩细带设计,穿上后彻底暴露锁骨处的肌肤。
这种小礼服样式的裙子,有时就是太露了,害我一万零一次觉得左肩膀锁骨旁的蜘蛛刺青很碍眼。
我曾经找个这方面的专家咨询过,能否把这种东西弄掉,结果检查完后才发现问题,刺青根本不是颜料,而是特殊的念力。我那时回想起这个小子在给我弄这东西时,他手里的唯一工具的确只有针。最后专家云淡风轻告诉我,刺青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它存在就让它一直存在。
我有时觉得艾斯米某些领域的专家不太像专家,是诗人或者哲学家,连没法子都可以说得这么有诗气。
“兰斯,你觉得这种鞋子能穿吗?不会米诺儿觉得是免费的,所以把压仓货都提出来派发,然后发到我手上的鞋子只有鞋托?”我提着那双类似凉鞋的细跟高跟鞋,一点不适合在冬天穿的样子。白色漂亮得有种精致的贵族气质,露趾的鞋面上延伸出好几根不同颜色的绳子。
这些绳子能干嘛?至少也该给我本说明书,这种鞋子让我一筹莫展。
“这是一些专做上流社会精品的品牌企业的设计,应该是今年初冬的最新款式。”他倚着一边的墙面,一派优闲地单手翻着一本珍贵花种花语大全。漂亮的黑色西装整洁优雅,他自然让自己的一举一动变得舒缓,似乎有某种与生俱来的安逸的气质。
我提着鞋子,穿着那件线条优美的长裙子坐在沙发上有些走神。不是第一次见他穿西装,特别是近两年来他为了某些场合,很喜欢把西服正装当成理所当然的常备品。
每一次见他西装革履地压抑隐藏在阴暗下的毛躁,变成彬彬有礼的青年,我就不得不感叹岁月的力量。那个老将衬衫扣子乱扣的小子,也长大了。不论是阅历还是世故老成都完美到你不忍挑他的刺。
“这些设计师的想象力很是天马行空。”我将脚搁在沙发上,然后将鞋子穿上试着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绳子收拢到一块。
“那是你从来不注意这些事,所以才会觉得为难,这些东西都很平常。”他将书搁到一边的桌子上,伸手将白色领口的领带解松些,才走过来坐到沙发上。
“正因为都是平常的东西,我才不喜欢名牌的精细品,越是娇贵越花费精力。”我缩脚的速度没他的手速快,他轻易一抓连脚带鞋子一块抓过去。
“所以你会穿着男人的衣服,或者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才穿的外套到处乱跑?”他将我的脚踝握在手里,然后低头开始将那些不同颜色的绳子分开,一根一根经由灵巧的手劲缠绕住脚部绑起来。
我好奇看着他熟稔的动作,冰凉的足部上,他手掌的温度很有力地贴烙在肌肤上。我不由放松身体的不自然姿势,轻笑着说:“我只是将你那些衬衫改一下拿来当自己的工作服,反正经常出入的地方很容易脏污,太过好的衣服可经不起折腾。”
长高后他很多衣服不能穿,能别浪费就别浪费吧。
“如果外面的人都像你这种生活方式,也许流星街的人口不会增速得这么快,因为生活在垃圾场里的人会找不到很多必需品。”他微抿着嘴角,一个老改不了的可爱微笑出现,黑色的眼睛因为气氛的轻松而少了些紧绷的凝固,连瞳面上的光线都带上一种恰好的温度。
“有多少东西人就想用掉多少,明知道是坏习惯也不会改,我也有浪费的时候。”我将手放到裙摆边,高跟鞋的颜色刚好配裙子的颜色。
“如果能得到,那为什么要压抑呢?”他边说着歪理,边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将我另一只脚握住,手法自如地开始将绳子连结绑起来。
我终于看出他手法的不对劲,有些犹豫地开口,“兰斯,怎么都是死结?”绳子一条一条交叉着连接起来,他将全部绳子的连接处都打上了不可解的死结,让我怎么拖鞋?
“死结吗?”他抬眼淡淡望了我一眼,才用手指轻轻往那个死结一挑开,绳子说松开就松开。
我冷静地看着那条轻易就解开的绳子一会,才有些放弃地说:“你喜欢就好。”
明知道我解不开,还故意这么弄,你其实又无聊了吧。
“还有……”我有些无奈地偏着头,望着桌子上那瓶米苍花低声抱怨,“你不要老是乱摸。”
脚想从他手里缩回来都不行,那几个绳结以他的能力怎么可能磨蹭掉一堆时间。手指不轻不重得那么诡异的摩挲,搞得我头皮发麻。
他是越来越成熟,可是变态的小动作也越来越多,屡说不改。
“米露害羞了?”他握住手里的脚踝不放手,用很好玩的表情笑着说。
这是调戏吗?我有些黑线地望着自己被拉住的脚,这算什么,一个貌似人文素养很高的知识流氓其实还是流氓。
我不该对他寄予某些厚望,以为这家伙除了流星街带出来的那些弱肉强食的阴暗外,本质的某些特性还很纯真。
“这些事你又是从哪种书上看回来的?”我问得别扭,可是他很多时候对我的动作亲密得……过了份。
“为什么一定是书上看来的?我只是觉得你很温暖,每一次听到你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我就很渴望抓住。”他可爱的笑容隐去,表情很认真地看着我说。
“我可以解释为,你想解剖我?”我这话说得特别淡定,他的变态我见过不少,这种话还算能接受。
“你太脆弱,我不会这么做。”他温柔地继续用手指抚摸这我脚部上的血管处,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在外人看起来很发毛的动作有什么不对。
我感受到他手指上的温度比我的皮肤温暖得多,偶尔会想他很任性的一面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是不是我惯出来的。
我将撑着沙发边的手伸起,然后将这个变态的小动作一堆的家伙抱住。他松开手上的动作,习惯地反抱住我。
这种拥抱,彼此都熟悉得成为一种本能似的动作。
“很温暖吗?兰斯。”我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手搂住他的颈部轻问。就算很别扭他某些诡异得过头的亲密动作,可还是忍不住想惯着他,总是担心他会不会受委屈或者受伤害,会不会冷了或者饿着。
“嗯,我一直很喜欢你身上的温度还有味道。”他轻笑出声,成年后的声音有些低沉,“米露软绵绵的。”
这小子直白起来真会让人脸红,我望着玻璃窗外的黑夜,细雨浸润土地是种深沉的静谧。
“今年不知道能通过几个人。”我姿势不变,既然他觉得舒服,我也不介意他死抱着不放手。
绿协的人才选拔已经开始,世界各地包括艾斯米本土的植物学人才都会在今年涌入艾斯米。初选在今天晚上开始,明天早上太阳升起结束。而鲜花义工就是初选的评委,每一个评委只负责一个固定的应试者。
“那就要看绿协需要多少人。”
他低沉的嗓音有种缓慢的节奏感,这是他嗓子不经过掩饰时的音色。
我就算看不到他的脸,也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有多瘫痪。他纯粹是太懒,所以一觉得舒服就会很面瘫,连声音都懒得去装饰。
“祝他们都好运吧,喜欢鲜花的孩子都是艾斯米的希望,我们该出发了吧。”我伸出手指顺顺他后面的黑色头发,这种小动作很容易传达自己的意愿。
他放开我,我又将他松开的领带重新系回去,接着低头望着自己没地遮的刺青说:“当初你就不该把这个东西弄到这么显眼的位置。”要遮掩很麻烦。
他沉默地望了那个十字架蜘蛛纹身一会,才伸手轻捂着嘴压低声音说:“你挣扎得太厉害,这是最方便的位置。”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鞋子的高度还能接受。听到他的回答很想翻白眼,当初那种恐怖的状况,是个正常人都会挣扎。
“算了,我用胶布贴起来。”弯身从一边的柜子里抽出一截长长的白色绷带,然后走到他身边抚摸他的额头,指尖的十字架美丽得太过招摇。
他微眯着眼,习惯我帮他缠绕绷带的动作。气氛很安静,连雨声都是无声不忍打扰。
我边收拢这多余的绷带边不咸不淡地说:“兰斯,虽然很漂亮,不过男人戴耳环还是……有点奇怪。”
我望着他被黑发遮掩却依旧露出一角,散发着莹润水泽蓝光的耳环,总是觉得有些奇怪。我印象里隐约只有他喜欢缠着绷带的形象,耳环什么的完全想不起来。
“是吗,你不喜欢?”
“也不是,就是不太习惯男人戴耳环。”我其实很早就发现,这里的男人对于身上戴着很多女性化的装饰品,其实一点心里障碍都没有,也是风俗的问题吧。“不过你喜欢就戴着吧。”
这种事我从不试着纠正他,就算他很喜欢把头发往后梳弄得过于老成,我也可以视而不见。比起他那些完全拉不回来的可恶行径,这些事真的过于微不足道。
“液态矿石分成两半,很像你的眼睛。”他边说边伸出手,给我看他的西装袖口,“米露,松了。”
我“哦”一声,握住他递过来的手,帮他把西装袖子外的纽扣衬衫的扣子重新扣回去,“今天的音乐会曲目是什么?”
“《吉普赛舞曲》,《夏梦》,《大地之歌》。”他想都没想就回答。
“待会出门记得提醒我拿花束,希望那位音乐家能完成这次音乐会的指挥。”
“嗯,我记得那个叫柯吉尔的指挥家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有过很成功的评价。他的风格偏向表演欲过剩,热情有余。”
“你是在称赞他?”
“对,我是在称赞他,有时矫情也是种完美。”
真是一针见血,没有留情的赞美。我望向窗外,如果雨水没有停止的话,花的香味就无法散发开,今晚的绿协义工会很忙。
“祝他们……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