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令人讨厌的吴氏终于走了,莫桃将所有的丫鬟小厮都赶出房间,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餐桌旁,对着一桌子他从前逢年过节也吃不上的精美晚餐,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抓过酒壶,满满地给自己斟一杯酒,端起酒杯正要喝,忽然想起养父从前很喜欢喝酒,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叫他一起喝,但养母却因为打酒也需要银子,只要一看见他喝酒,就会上来制止。用的理由当然不会是舍不得,从来都是大义凛然地说什么小孩子不能喝酒。现在大约再也没有人来制止他喝酒了,可莫桃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来对他说,他现在年纪还小,不能喝酒。
莫桃一口喝干杯中的酒,也不用筷子,伸手撕下一只鸡腿啃一口,却发现鸡腿凉冰冰的,一点也不好吃,还比不了从前在家的时候,翠菊做的热气腾腾地鸡蛋羹。家里虽然养了好几只母鸡,但鸡蛋平时都留着要去卖钱,他也只有是过生日的时候才有口服享受一碗鸡蛋羹。他和莫素秋过生日,翠菊都会做一碗鸡蛋羹给他们。每次他生日的时候,莫素秋就会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地问:“哥哥,鸡蛋羹什么味道?好不好吃?”全然忘记她自己过生日,曾经独享一碗鸡蛋羹的时候。
莫桃忽然间好想见见妹妹。妹妹的年纪还小,一定还会像从前一样粘着他,不会忽然多出一个亲生哥哥莫天悚就不理会他。记起吴氏告诉他,翠菊上午看着莫天悚吃过东西以后,就离开是幽煌山庄去接莫素秋了,此刻一定已经把妹妹接回来了。莫桃知道翠菊就被安排在自己的隔壁院子居住。丢下鸡腿,起身离开桌子,正要从门口离开,忽然多了一个心眼,想起今天吴氏几乎监视他一整天,似乎既不愿意他去见翠菊,也不愿意他去见莫天悚。
莫桃来到窗子前,推开窗子看看,周围一个一个人也没有,便从窗子爬出去,回手又关上窗子,躲躲闪闪地朝旁边的院落走去。
他还没有走到隔壁的院子中,就发现吴氏提着一盏白灯笼来到院子的门口,敲敲门。出来开门的正是养母翠菊,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翠菊就跟着吴氏朝外走去。
莫桃很奇怪,远远地跟在她们的身后。
吴氏似乎也不愿意有人看见,走的一直都是小路,因为有一个灯笼引路,莫桃跟踪起来倒是一点也不费力。片刻后她们穿过后院,来到前厅里。这里到处挂着白幡,是给莫少疏布置的灵堂,因为翠菊也在幽煌山庄没有离开,财旺的棺材也停在灵堂的角落中。
白天吴氏曾经要莫桃来这里守灵,但莫桃对莫少疏一肚子气,不过来看一眼,随便磕两个头就离开了。管家崔寿很不满意,吴氏倒是一点也不勉强他,还拦着崔寿,不让崔寿说他。至于莫天悚,一直痴痴呆呆的,说是要守着那条肉虫子,免得再有人伤害它,而且还要练功,一直不肯离开花园,更是连看也没有来看一眼。
灵堂比莫桃白天来的时候还要冷清,居然连一个守灵的家丁都没有,只有一对白色的蜡烛上跳动的火焰发出暗淡的光芒,在吴氏和翠菊的身后留下一个长长的影子。
莫桃很害怕,但是更担心翠菊,也很好奇吴氏和翠菊来这里做什么,贴着墙角悄悄朝门口靠过去。可他还没有走到门口,一只大手忽然从他的后背伸过来,捂住他的嘴巴。接着莫桃身子一轻,已经被人抱起来,感觉就像上次他被吴氏抓住的时候一样。
莫桃很不甘心,还要用力挣扎,身上又是一麻,便再也无法动弹说话。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知道自己又被人点中穴道。又气又急,下决心也要学一身武艺,免得以后再被人抓住。
那人抓住莫桃以后朝后退几步,将身一纵,抱着莫桃上了房顶。弓腰朝前走几步后,轻轻将莫桃脸朝下放在屋顶上,伸手揭下几匹瓦来。灵堂中的情形清楚地展现在莫桃的眼前。
莫桃看见翠菊跪在地上,拉着吴氏的衣摆,神色凄惶地在说着什么。但吴氏根本不为所动,拿出一条白色的绸子,用力朝上一抛,便将绸子挂在房梁上。然后她一脚踢开翠菊,从旁边端过一张凳子来,放在白绸子的下面,对翠菊说了句什么。
翠菊脸色大变,浑身发抖,又用力给吴氏磕头。可惜吴氏一味摇头,还指指凳子。
翠菊十分失望,又对吴氏说了句什么。爬起来走到角落中财旺的棺材前,用力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带血的金子,放进嘴里。可是金子很大,将她的嘴巴塞得满满的,她却无法吞下去,只好又把金子吐出来。犹豫着去看挂在房梁上的白绸子。
吴氏从翠菊手里要过金子,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匕首,一刀将金子切成两半,又还给翠菊。翠菊拈起两块金子,又给财旺磕三个头,用尽全身力气,仰天厉声大叫道:“孩子他爹,莫庄主,你们要是在天有灵,记得告诉天悚和莫桃,长大以后给我们报仇!”缓缓把一块金子放进嘴里,直着脖子用力咽下。
目睹一切的莫桃一张脸涨得通红,哭都哭不出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忽然又觉得已经再次被人抱起来,下了房顶,一阵腾云驾雾之后,被人从一个窗口塞进一间屋子,定睛一看,居然就是他自己的房间,一桌子几乎没有动过的酒菜还好好的放在桌子上。
那人将莫桃轻轻放在凳子上,捏开他的嘴巴,提着酒壶就灌。莫桃终于看清楚抓住自己的是一个黑衣蒙面人。只可惜那人从头到脚都被黑布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莫桃无法分辨是谁。此刻他一点也不想喝酒,但还是被迫把一壶酒全部都喝进肚子。他一个孩子,又有多大的酒量,片刻后酒意上涌,趴倒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莫桃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头很疼,迷迷糊糊地刚睁开眼睛,就听见丫鬟兰香道:“庄主,你醒了?”边说边过来扶他。
莫桃忘记自己已经是幽煌山庄的庄主,推开兰香,摇摇头,大声叫道:“娘,你在哪里?我的头好疼啊!”
兰香道:“老夫人昨天去世了。庄主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头就不会疼了。”
莫桃一下子记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心中一痛,又彷徨又无助,眼泪立刻掉下来,翻身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兰香从前是莫天悚的贴身丫鬟,与莫桃并无感情,还对他抢占莫天悚的房间多少有些气愤,出于同情和责任,站在一边不咸不淡地说一些空话劝说。
莫桃此刻正是敏感,要是没有人劝,自己伤心一会儿,自然就会停下来,可这一有人劝,且又非出自肺腑,更是触动愁肠,就越发哭得起劲。正哭得伤心,忽然听见吴氏的声音道:“掌嘴!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看见庄主伤心,也不知道劝解一下,要是庄主哭坏了身子怎么办?”
兰香惶恐地道:“庄主刚刚知道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心中伤痛才哭的。奴婢一直在劝,但庄主太伤心了。”
莫桃听见吴氏的声音,又想起昨天夜里看见的一幕,一股怒火冒出来,顿时就不哭了,不等吴氏过来,自己抓起被子在脸上胡乱抹一把眼泪,翻身坐起来,拿过旁边的衣服就穿,问道:“吴妈,你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情?”
吴氏躬身施礼,恭敬地道:“奴婢过来是请庄主去灵堂给老夫人上香的。”
莫桃道:“知道了,我吃过东西就过去。”
莫桃今日起床本来就晚,大户人家又有许多讲究,等莫桃吃过早餐,穿着一身重孝来到灵堂,已经到了巳时。灵堂比昨天显得热闹,增加了很多家丁,但因管家崔寿出面办这个灵堂不过是走过场,莫少疏自己平日深居简出,少有交游,来吊孝的人依然不多。
莫桃跪在莫少疏的灵柩前,一遍又一遍地回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倍觉茫然无依。他不像莫天悚,从小就读了很多圣贤书,被莫少疏灌输了很多忠孝仁义剑不沾血的思想,从变故的一开始就感觉到压力,最后他的剑不仅是沾上鲜血,还是他自己亲生父亲的鲜血,早被惊呆了,一直神思恍惚。莫桃开始虽然也很震惊,但他比莫天悚单纯,对死亡也是似懂非懂的。他从小就羡慕莫天悚拥有的一切,突然拥有幽煌山庄的喜悦也冲淡了养父遇害的悲伤。他的思想中并没有那许多根深蒂固的礼教,认为杀莫少疏的其实是曹横,而且恨莫少疏把他交给贫穷的财旺家就不管了,对莫少疏的死并没有很大感觉,也没有多少思想负担,一直还有些懵懵懂懂的,昨天早上偷听的话让他有些清醒,但还是存在着一些幻想。可昨夜他看见的事情却将幻想击得粉碎,真正认识到自己在幽煌山庄的地位,从一个懵懂少年一夜间成长起来,对渺茫的前途充满绝望,开始有些理解父亲当初的做法,心里非常害怕,又想起平日养父养母的好来,今天却是真正地感到伤心。
中午,兰香来叫莫桃吃饭,莫桃才惊觉他已经在父亲的灵柩前跪了一个上午,刚刚站起来,又跌倒下去,原来他的双腿早就跪麻木了。兰香急忙上前去搀扶,莫桃回头看看,才发觉一上午又没有看见莫天悚的人影。
午餐的时候,莫桃依然不要丫鬟伺候,但他昨晚酩酊大醉,所有的丫鬟都被吴氏狠狠地训斥一番,这次丫鬟却是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而且也不肯给他拿酒来。
莫桃忽然间更是伤心,原来他这个庄主连一个样子都没有,说出去的话,就和放屁一般。他又是一个人对着一桌子的饭菜,身后虽然站着两个伺候的丫鬟,还是觉得万分孤独。放眼整个幽煌山庄,可能就只有昨夜的黑衣人对他还能有些帮助。
莫桃再没有胃口吃饭,放下筷子,问:“兰香,幽煌山庄除了吴妈会武以外,还有谁也会武?”
兰香道:“少爷也会。”
昨夜那人身材高大,分明是一个成年人,绝对不可能是莫天悚。而且莫桃对莫天悚的武艺也很了解,知道他只是学过一些基本的东西,虽然会一些拳法刀法,可根本就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摇头道:“我知道少爷会。我是问你除少爷以外,还有谁会武?”
兰香摇头道:“没有了。老庄主以前最是仁慈,向来反对武力,除少爷以外,也不准别人习武。就连吴妈会武,我们也是这次才知道的。庄主是不是也想习武?那你可以和少爷一起练功。听说他一早起来,就又去花园中练功了。以前他都是要中午才去练武,上午是学文的时间。”
莫桃自然知道寞天悚从前上午学文,下文习武的习惯。他原本并无多少心机,可昨天的事情却逼着他遇事不得不多考虑考虑,见问不出来,怕引起怀疑,也不敢过多打听,倒是被兰香提醒,暗忖莫天悚与自己可算是同病相怜,也许应该联手才是,决定去看看他。
因为多次帮莫天悚作弊,幽煌山庄中莫桃最熟悉的地方就是莫天悚练功的花园。用茶水漱过口后,莫桃严厉地制止了兰香的跟随,独自朝花园走去。
花园中的景象变化很大,当日莫桃躲着帮莫天悚吹香的那道树蓠顶上秃了一大片,一条肥溜溜的黑色肉虫肆无忌惮地海吃狂咽。莫桃也曾经在桃园中见过不少害虫,却没有任何一种害虫的胃口能和此虫相比。
莫天悚还在原地蹲马步,然没有莫少疏坐在太师椅上监督,又多出柳氏站在他的身边,用一个瓷勺,一勺一勺地给他喂饭。原来莫天悚不肯好好吃饭,柳氏心疼他,从昨天起就开始给他喂饭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了今时今日莫天悚得到的照顾还是要比他多很多!莫桃想起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对着饭桌的情景,怒不可遏,冲上前去。他对昨天莫天悚和园丁的争斗也有耳闻,勉强忍着没和莫天悚动手,将一肚子怨气通通撒在饕餮大嚼的黑色肉虫身上。
谁知道他的手还没有碰着肉虫,莫天悚已经推开柳氏一跃就跳过来,一掌就将莫桃推倒在地上。
本来就是满肚子怨气的莫桃如何能忍耐,爬起来就给了又在轻声安慰肉虫子的莫天悚一拳。莫天悚不像昨天那样痴呆,不甘示弱地也回了莫桃一拳。与莫桃大打出手。他从小习武,莫桃如何是他的对手?几下就把莫桃打得在地上爬不起来。好在莫桃从小在山林中钻多了,身体粗壮,除一些瘀青以外并没受伤。但却是气得不行,也将旁边的柳氏吓得不行。
柳氏慌忙丢下饭碗来拉莫天悚。但莫天悚并不听她的,骑在莫桃身上,拳头雨点一般地落在莫桃身上。
柳氏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气急败坏声音道:“天悚少爷,你的圣贤书都白读了?怎么可以做出此等有辱斯文的事情!”
柳氏回头一看,却是莫天悚的启蒙老师,幽煌山庄的账房先生萧瑟到了。他一年前有事外出,近段时间一直不在幽煌山庄中,今天早上才回来,惊闻巨变,去灵堂没有看见莫天悚,非常生气,将手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就来花园中找莫天悚。
萧瑟不是本地人,是莫少疏在莫天悚三岁时重金礼聘回来的落第秀才,除教导莫天悚文字以外,还监管幽煌山庄的账目,与管家崔寿时有矛盾。他身材瘦小,穿一袭半新不旧的兰布儒衫,留着一缕半黑不白的稀疏山羊胡子,年刚不惑,平日便喜欢自称老夫,讲起话来摇头晃脑,开口子曰诗云,闭口之乎者也。可惜他此刻看见莫天悚和莫桃大打出手,心中着急,气得跌足,这之乎者也便也忘在脑后了。
萧瑟崇拜苏东坡。苏东坡在江北瓜洲任职期间,尝做诗曰: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诗成后遣书童送与对岸金山寺好友佛印看。佛印提笔题字“屁”,送回。苏东坡大怒,连夜过江理论。佛印大笑:八风吹不动,一屁打过江。苏东坡恍然,惭愧不已。萧瑟用此典,字八风,号一屁。
山庄中的人当面叫他八风先生,背后皆叫他屁先生。时日一长,萧瑟也有耳闻,开始时暴跳如雷,到处找人理论。惜乎幽煌山庄地处偏僻,山庄中人无法理解八风一屁的个中三昧,当面点头称是,背后的屁先生却叫得更是顺口。萧瑟无奈,做《屁赋》一篇以自慰。
赋曰:夫屁者,视之不见,听之则闻,多呼少吸,有吐无吞。源于脏腑,祟于幽门。其为气也,影不及形,尘不暇起,脱然而出,溃然而止。壮一室之妖氛,泄五谷之败馁,致使沉檀失其缤纷,兰麝减其馥郁。其为害也,惊心振耳,反胃回肠。凡男妇老幼,中斯毒者,莫不奔走避易,呕吐狼籍,独吾不惧,岿然不动。呜呼!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吾上接孔孟,下超东坡,置身烘炉以陶熔,八风一屁皆不动。
天地君亲师。莫天悚对于自己的老师萧瑟向来尊重,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放开莫桃站起来。柳氏急忙去搀扶莫桃。萧瑟并不满意,还气呼呼地道:“百善孝为先。少爷,生为人子,你居然连父亲的灵堂也不去,成何体统?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汝父不在,吾之过也。现在你立刻跟我去灵堂,这几夜不得回房,必须为你爹守灵。”
莫天悚并不回答,却去柳氏拿来的食盒边把里面的盘子碗都倒出来,提着食盒去去树蓠旁摘树叶。萧瑟不解其用意,朝柳氏望去。
柳氏此刻已经把莫桃扶起来,指着树蓠上的黑色肉虫,眼圈红红的黯然道:“少爷肯定是给它准备的。”丢下莫桃再不理会,去给莫天悚帮忙摘树叶。
萧瑟摇头晃脑地道:“谁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此善举也。”居然连个招呼都不给现在的幽煌山庄庄主莫桃打一个,也去给莫天悚帮忙摘树叶。
莫桃本来就是气不顺,又被打得鼻青脸肿,见自己还有没有一条害虫有地位,更是气得浑身直哆嗦,独自掉头离开花园。
莫桃回到房间中,兰香不在。一问才知道,兰香以为他在灵堂,到灵堂给他送消暑解渴的冰镇酸梅汤去了。莫少疏以前极是宠溺莫天悚,伺候他的丫头除贴身丫鬟兰香以外,还也七八个做杂活的小丫头。此刻兰香不在,其他小丫头正好巴结,七手八脚找来伤药,殷勤地服侍莫桃。可莫桃的气还是不顺,擦过跌打酒后,越想越生气,决心把莫天悚有的一切都抢过来,连莫天悚的师傅萧瑟和柳妈也不例外。此刻柳妈和萧瑟多半在灵堂,莫桃离开房间也朝灵堂走去。
时间不长,莫桃便来到灵堂中,一看简直是气炸肺。萧瑟不在,莫天悚坐在灵堂旁边的一个凳子上,兰香端着一碗冰镇酸梅汤在喂他喝,一边喂,还一边轻言细语地劝慰。言语恳切,神态关切,与劝他的时候截然不同。食盒放在旁边的地上,柳氏在帮他照看里面的肉虫。
莫桃猛地冲上前去,大吼道:“莫天悚,你给我听着,现在你不是幽煌山庄的少庄主,不能在这里白吃白住。从明天早上开始,你每天负责打扫我房间的卫生。还有你柳妈,以后不许你再跟着莫天悚,到我房间里来听我的差遣!”
兰香吓一大跳,急忙放下手中的酸梅汤,给莫桃施礼。柳氏一愣,抬头道:“庄主,你不能这样对待少爷。曹先生答应我可以在这里永远伺候少爷,你没有权力让我离开少爷。”
莫桃又被气得浑身直哆嗦,恶狠狠地道:“至少我有权力让莫天悚给我打扫房间。以后我要是在我房间中发现一点灰尘,就打莫天悚二十板子。”
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襟被人轻轻地拉了一下,莫桃回头正要发火,却见拉他衣襟是乃是莫素秋。莫素秋可能是被他吓着了,表情怯怯的,乌溜溜的大眼睛装满将落未落的泪水。莫桃心中一痛,蹲下来抱着她小小的身躯。
莫素秋这才松一口气,“哇”地一声哭出来,举起小手,将一块绿豆糕送到莫桃的眼前,抽抽咽咽地道:“哥哥,不要生气,给你糕吃。”
莫桃心中一酸,在这偌大的幽煌山庄中,唯一对他亲近,真心为他好的,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接过绿豆糕咬一口,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莫素秋自己在也在流眼泪,看见哥哥流泪却是慌了,伸出小手去给哥哥擦眼泪:“哥哥不哭,先生给我好多糕,我都留给哥哥吃。以后我过生日的鸡蛋羹也给哥哥吃。哥哥,伯伯说妈妈和爸爸都死了,你可不要死啊!伯伯说死就是永远也不和我们说话了。”
莫桃的眼泪说什么也止不住,抬头一看,带莫素秋来的原来是萧瑟,大约他不仅是看不惯寞天悚不来灵堂,也看不惯莫素秋不来灵堂,把莫天悚拉来以后,又去找来莫素秋。吴氏也跟在他们的身后。暗忖他不能再让妹妹也遭受吴氏的毒手。在妹妹耳边喃喃道:“妹妹乖,以后哥哥再也不哭了,也不离开你,每天都陪你说话。”牵着妹妹的手站起身来,自己抹一把眼泪,吩咐道:“兰香,你回去把我房间旁边的耳房收拾出来给小姐住。吴妈,你让人去把小姐的东西都搬到我房间里来。萧先生,以后你上午教我,下午才能去教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