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家属谈完了,就找我一下。”肖程走出病房时,小声对何晶说了一句。
“大概是想安慰一下吧,不过,正好问问原来34床的事。”何晶这么想着,就找家属去了。
家属是个二十来岁的农村小伙子。说是在居民区卖菜,住的是地下室,那儿有老鼠。何晶一听,就差不多明白是什么病了。
何晶刚要去找肖程,就见林娜手里晃着一张B超影像图走了过来:“刚才看你和位帅哥坐那聊天了。”
“帅哥?”何晶过了会才反应过来。“那是我们医院的同事。”
“长得是不错,就是老了一点。开个玩笑啊。”林娜笑了起来,把那影像图给了何晶说。“一会你带给肖主任吧。倒是个很好的头位,可惜啊?”
“怎么了?”何晶问。
“我估计,胎儿至少在一周前就死了,怪不得肖主任要做血热检测呢。”
“您说的是新来的34床?”
“她要真能回34床就好啦。”林娜眨巴了一下眼又说。“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原来的34床已经出院了,带着她那个畸形儿。”
“为什么?”何晶问。
林娜没回答就走开了。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何晶这么想着,就进了肖程的办公室。
“问清楚啦?”肖程问,示意让她坐下。
何晶坐下说:“嗯,生活环境不好。很可能是出血热。”
“噢?为什么?”
“因为这病在我们那儿很常见。还有个顺口溜呢。”
“噢,什么顺口溜?”肖程似乎很有兴趣。
“寒热脸红酒醉貌,头痛乏力象感冒;皮肤粘膜出血点,呕吐腹泻蛋白尿。刚才我就注意到,出血点症状很典型呢。”
“你确实很注意观察。你是不是想负责这个病人啊?”
“是啊,为什么不给我?朱医生已经在负责一个病毒性肝炎了。”
“可这个病人时间不会长了。送的太晚啦。”肖程看了看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疾控中心来了回复,确诊为肾综合征型急性流行性出血热,而且是危重型,病死率是百分之一百。”
何晶这时才明白肖主任为什么没把这个病人交给自已。做病房的都知道,最不想接的,就是那种等死的病人。虽然也给药,但只是维持着,拖时间罢了。对进修医生来说,学不到任何东西。
“好吧。”何晶默默地点了点头,站起来才问。“我能知道,为什么要让34床出院吗?”
“这事我还真是忘说了。”肖程也站了起来。“曲院长特意让我转告,这个畸形儿会在伊丽莎白医院动手术。”
何晶没说话。
肖程便问:“你还在为那孩子担心?”
“是。”
“那你该明白我那课题的重要性了?如果这个胎儿在出生之前就做了矫治,那该多好?还有一个不知道你想过没有,就是对母亲的影响。如果宫内治疗不成功,可以宣布为死胎,对母亲感情的伤害很有限。如果孩子生下来,那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肖程说到这里停了停,因为有个护士推门进来想说什么,肖程则做了个手势让她等一等,继续对何晶说。“我跟你说吧,宫内胎儿矫治,不仅仅是一个尖端的医术,更是一道人类感情的屏障。我劝你好好想一想。什么事?”
“34床休克!”那护士见肖程问,这才说。
肖程和何晶立刻走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只见已经有不少来会诊的医生在议论。
“考虑宫内感染可能性大,应实施引流感染灶,手术取出胎儿。”
“患者目前感染性休克,D严重,存在酸中毒和明显的循环衰竭,不适宜手术啊。”
“我也主张立刻去除感染灶。”
说这些话的,都是各科室的高级医生,语气中不带有任何感*彩,就像里面躺着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架机器,他们要做的,就是让这台机器恢复正常的运转。
可蹲在一边的家属却很认真的听着每一句话,似乎这些大医生一到,他老婆就肯定能活了。
这时,魏主任拿了一份报告递给肖程,说:“凝血功能出来了。PT 41秒。”
“出血量多少?”
“3500毫升。”魏丽丽立刻又说。“我想做个穿颅,尽快终止妊娠。反正试一试,”
肖程听了只是淡淡的一笑,像在说:“那就做吧,可只能是增加病人家属的费用而已。”
正说着,病人床边的心电监护仪上心率图已经拉成一条长线,朱爱萍立刻在护士配合下进行电除颤。从200焦尔一直到360焦尔,经过三次电击,还终于把窦律恢复过来了。
可大家一点也不轻松。当然,对魏主任此后的手术似乎也不抱有希望。
尽管如此,魏主任还是用鼠齿钳把那个死胎清理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谁也没走。并不是还有什么需要商量,也许只是对这个即将去世的女人表示一下尊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