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爱萍没有上台,是因为洗手时脚下一滑摔了一跤。虽然不严重,但手上蹭了一层皮,有些血印。魏主任看了便决定换何晶。
当然是故意的。朱爱萍早就有了预案,如果让她参加克瑞斯的手术,就得采取行动。从前实习时有个朋友,HIV剖宫产当一助,结果在缝合时不小心扎了一针,后来查出感染,去年听说已经不在了。这件事让她拿主意,绝对不参加HIV手术。
其实拒绝上台的借口很多,直接说害怕是最笨的,事实上也没人这么做。一般推说身体不好,来例假或刚做夜班,都会轻松逃过,但这时会留下不好印象。而要是来点小自残,虽然也会引起怀疑,但毕竟没有根据。洗手间用的是防滑地砖,洗手槽又很深,一般水是溅不出来的。但戴上手套后,护士还会用生理盐水再冲一下,以便去除手套上的滑石粉,不然进腹可能会导致肠粘连。而这时,如果两人站的位置不好,水就可能溅到地面上。朱爱萍就是选择了这个时机让自己失去了重心。其实是个假动作,是跟健身教练学的,倒地时不会伤及筋骨。
本来接下来她想到九层跟魏主任她们看手术,但这时13床回来了,这个病人合并病毒性肝炎,黄疸很严重。本来是要手术的,可听说来了个HIV就立刻出了院。谁知跑了几家医院,人家死活不肯收治。按规矩,从来都是下级医院转上级医院,而大学附院是省城条件最好的,现在要转下来做手术,又不见医生的说明,就怀疑可能是别的原因。一问是担心HIV感染,就更不能收了。
医院对类似情况都有默契,只要不是治疗方面的原因――最常见的就是和医生闹意见――都都会劝病人回去。如果稀里糊涂收了下来,就等于和原住医院结了仇,下次你想再求他们帮忙,比如会个诊什么的,人家就会找借口拒绝。就这样,13床跑了半天白费功夫,病人被折腾得够呛,最后还得让救护车送回来。家属左一个“对不起”,右一个“不好意思”地和住院部打招呼,把责任又推给带头闹事的病人家属。住院部的人虽然不高兴,但只要有床位,还是要做出笑脸来欢迎。
当然,科里也是如此,明明不高兴,却要装做什么也没发生。魏主任要朱爱萍负责,因为13床原来就是她的病人。朱爱萍这次可上心了,病人出院将近24小时,又擅自停了部分药物,很可能出现新情况。于是除了再查肝脾,还查血清ALT和胆红素,如果血清胆红素增高,尿胆红素阳性,会使病情突然加重,导致肝实质坏死,病人多半会迅速昏迷,死亡率极高。当然,剖宫产手术还要做。
可偏偏这时,病人家属又要求自然分娩,说问过许多医生,是可以自己生的。朱爱萍知道病人家属在担心什么,有无阴 道分娩禁忌是一回事,骨子里是怕手术器械消毒不好,会受上一台HIV的感染。这种事,医生会当笑话。可对许多病人家属来说,却是个头疼问题,那可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服得了的。
总之,朱爱萍这时拿出百倍的小心来对13床进行监护。因为没上台,她就必须在病房表现得积极一些,将来或多或少减少些闲言碎语。虽然她原来排的是夜班,但在第一产科,只要病人需要,上班时间会随时调整,这已经是传统。所以,就在肖程和何晶已经在那家酒店餐厅坐定,朱爱萍还在和传染科的医生商量着,如何做进一步的保肝治疗呢。
手术室的事总是传得很快,朱爱萍下午就知道了。再次肯定不上台是明智之举,就算被人拍砖也无所谓,比较起可能受到危险,真的算不上什么。但是,当她得知肖主任单独请何晶去吃大餐时,还是引起了一阵嫉妒。她甚至有些后悔起来,如果碰到这种情况,说不定自己也会去推肖主任一把。要这样,她就成了主任的救命恩人,那将是一道什么样的风景啊
朱爱萍给何晶打了个电话,原来只是想问问手术室的事,不料听对方说现在不太方便,又听到了音乐声,便来了好奇心。后来一问地点,朱爱萍就知道是什么档次了。那儿她也只去过一次,都是名流和老外,环境可真是优雅极了。
“一会我送你回去。”朱爱萍知道时间一晚,何晶的公交就没了,而她是舍不得打的的。而肖主任刚回国,又住在医院里,不一定有车。当然,她真正的用意是想试试会不会受到邀请。很可能肖程会说一句:“那就让她先过来。”这样,她就好把没有上台的事解释一下。
可何晶却回答:“不用了,肖主任说会送我的。”
朱爱萍自嘲地笑了一下,心里想,这是当然啦,不管怎么说,帅哥靓女一起吃饭,最后总是白马王子送灰姑娘。但过后又一想,他们又不是什么情侣,肖主任送,只是客气客气,顶多也只是为了感谢。可作为同事和要好的朋友,她去送一送,也是应该的呀。
朱爱萍这么想着,就把传染科副主任医生开的葡萄糖和维生素的剂量写了下来。这时夜班医生也到了,就交待了情况,准备去车库。可就在这时,有个护士让她去魏主任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