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民营体制,可外资医院似乎在人脉关系上更有强势,它们往往和国外的同行有合作关系,这可不是国内的土财主靠几个钱就能做到的。林娜回国后,立刻成为伊丽莎白医院的董事之一,只是没有对外宣布。创办儿科就是她的建议。不到一年,她已经通过尤盛美的关系,配齐了儿科所需要的医护人员。但他们一般都很年轻,临床经验少,特别是像完全性大动脉转位这样的大手术,还没一个人做过。所以,当她从北京回来得知34床的事后,她就和母亲商量起来,果然一拍即合。
不过,她在思路上出了一点问题。开始时,她想做一个公开的手术,用的是伊丽莎白医院儿科的名义,实际上是请大学附院的医生主刀。儿科主任尤盛美不是一般关系,她老公曲晋明又是负责业务的常务副院长,原以为私下沟通一下就成了。可不久就发现,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首先是患儿的归属问题,病人似乎不想要这个畸形儿,那这个孩子处理就得由院方解决,无论是否送福利院,手术还得由大学附院来做。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把孩子送到伊丽莎白医院让年轻医生练手,被媒体得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文章来。所以,不仅是曲晋明不同意,尤盛美后来也犹豫起来。其次是责任的担当。不少人以为谁做手术谁承担责任,那就大错特错了。从法律意义上讲,真正承担责任的是在手术通知书上签字的那个人,一般是病人亲属或其本人。要不如此,医生们都早就进了监狱或被罚得倾家荡产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医学就是由无数个在手术台上结束生命的病人才得以发展起来的一门学科啊。
逃院的34床被何晶医生找回来,那个畸形患儿又回到产妇手中,这让林娜顿时有了新的希望。因为这时只要34床签字同意,患儿就可以在伊丽莎白医院施行手术。大学附院想管都管不了啦。但这事该由谁去谈呢?当然,她林娜也可以和34床直接联系,但这样很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第一她不是34床的医生,第二是她和伊丽莎白医院关系密切。董事的事可以隐瞒,但她是院长的女儿却不是什么秘密啊。
于是,她想到了朱爱萍。
当然,朱爱萍也许不会帮忙。毕竟是要让患儿到一个没有这方面治疗经验的私立医院手术,任何一个医生都会担心预后。如果孩子真的死在台上,那她就不只是良心不安,还可能受到追究。所以,必须先对朱爱萍施加压力,让她乖乖就范。这就是为什么当朱爱萍走进魏主任办公室的时候,林娜一定要黑着脸的原因。当然,这事最后还是要靠朱爱萍做具体工作,所以,只能是吓唬一下就行了。还有一个,就是这种事要做得天衣无缝,决不能让魏主任有半点生疑。魏主任当然希望早点结束34床造成的困扰,这一点正好利用。
“好啦,现在就看这关键的一步啦。”林娜心里想。中午,她在医院的小餐厅只点了几道中等水平的菜,不是不舍得花钱,而是不想让朱爱萍看出自己求人之心太甚。不管怎么说,必须让人觉得是个互惠互利的事儿。
“林医生,这样好不好。我把34床叫到魏主任办公室,你有什么话,直接跟她说好不好?”朱爱萍已经听明白了林娜的意思,犹豫了一下才说。
“我又不是她的医生,直接找她不好。”林娜有点不高兴地看着朱爱萍。“再说了,B超也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发现了问题。也没我什么事啊。”
大概是听到林娜又在提B超,朱爱萍只好说:“这样,一会我带她去看下内科。她老说头晕,看不清东西,我怀疑是糖尿病的并发症。”
“嗯,最好别在科里。”
“那就这样,我们就像偶然遇到,先聊几句,你看情况再说。”
“好。”林娜想了想说。“不过要自然点,别让她看出来。”
朱爱萍点点头,看了一下表:“二十分钟后,我在门诊收费处。那儿有椅子,这会人也不多。”
“不行。还是在自动扶梯那。附近有个小卖部,我跟他们很熟。”
“可不是,那儿医生不去的。”
林娜看朱爱萍走远,才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在手术时间上,她发现母亲有点着急,这样可能会引起怀疑,所以想问问清楚。
“妈,手术的时间真要这么急吗?”
“你想说什么?”
“上午看了些资料,说合并房间隔缺损,最佳手术时间是出生后4到8周。”
“网上看的?”母亲很不高兴道。“那能信吗?我这儿可是一流的儿科专家,越快越好。”
“好,我知道了。”林娜嘴上这么答应着,心里却更怀疑起来。她听尤盛美说过。只有单纯完全性大动脉转位才需要尽快手术。而34床那孩子却没这个必要。她听了好生奇怪:多个房间隔缺损的畸形应该更严重啊,为什么手术时间反而可以延迟呢?但她没好意思再问下去,怕让人家瞧不起,只好以后再说了。
林娜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向门诊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