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冰凉的勋章

目录:从知青到中南海秘书:黑月亮| 作者:零下| 类别:历史军事

    (.com)    北方的战争终于没有发生,但是,战士刘大根为了终于没有发生的战争付出了生命。

    三天后,当暴风雪完全停止了呼啸,团里请当地政府协助,由鄂伦春猎人组成的民兵小分队,驾着马爬犁驶进了乌达林哨所,救出了靠三条死狼的肉,又维持了三天生命的朴凡和他的另外七个奄奄一息的战士。也带走了刘大根的尸体。

    朴凡和七个战士经过医院检查后,很快康复出院了。出院时,院长对朴凡说:

    “小朴啊!要不是最后那几十斤狼肉,你们就是八具僵尸了。”

    朴凡没有回答,因为院长并不知道刘大根是怎么死的。

    朴凡奉命从一三三团回到师部——他完成了帮助哨所的撤离任务。可是,接下去发生的事,朴凡的心依旧沉浸在悲痛和愧疚之中。他觉得刘大根的死,自己应该负完全的责任。他已经接连几天责骂自己当时为什么总是训斥刘大根,还以为他是个怕死怕苦的饮事兵。彻底的愤怒使他不顾一切了。他冲进师长的办公室,门也不敲。他对着师长大声叫道:

    “师长,一三三团报上来的,关于乌达林哨所战士刘大根的死的报告,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小朴,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师长并没有为朴凡的无礼而生气。他很喜欢这个年轻的来自上海大城市的部下。有才气,有朝气,还有一股平常那些机关干部没有的胆气。自从前年自己冒失提出嫁女儿而闹出一场风波后,心里也一直很自责。这次朴凡在与乌达林哨所任务完成的非常出色,让他很高兴,他觉的自己没看走眼。所以,他亲自提议让政治部准备给予朴凡三等功的嘉奖。

    “师长,这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政治部已经准备给你立三等功。”

    “不,我不要三等功。我不要,我不配。在战士刘大根面前,我几乎就是个懦夫。”

    “***,战士刘大根死的处理报告,就是一三三团的报告,师党委已经批准了,按正常死亡处理,发放抚恤金。”

    “师长……”朴凡站在桌前,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带着哭腔:“你,你知道刘大根是怎么死的吗?”

    “是被狼咬死的。”

    “不,他是为救我,为救我们乌达林哨兵全部的人去死的。”

    “这没法证明,也没有写成报告啊!***,很难办的——”师长说道。

    “我可以证明,乌达林所有的人都可以证明。师长,我问你:邱少云是怎么死的?”

    “被火烧死的。”

    师长不知道朴凡为什么在这时候会提到邱少云。而邱少云正是当年他参加抗美援朝时同在一个部队。

    “对,邱少云是被火烧死的,刘大根是被狼咬死的。邱少云不是死在冲锋的道路上,但他依然可以是志愿军特级战斗英雄,刘大根也不是死在敌人的炮火下,但他只能算个正常死亡者,师长,这样处理,还有一点良心吗?还有一点责任感吗?……

    朴凡激动的声音从师长的办公室传到了大楼的走廊外,警卫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从门缝伸进脑袋张望了一下。

    “是的,邱少云只要翻一下身,他就可以不死,刘大根,还有我们,只要在山里放几枪,狼能咬死他吗?我们的枪匣子里弹药充足的很呀!师长,邱少云没翻身,部队潜伏成功了。如果刘大根和我们为了活命开枪,这枪声就完全有可能成为战争的导火索……”

    师长站起身走到朴凡的身旁,没有说话,只是用大手轻轻的在朴凡的肩上拍了两下。他非常理解朴凡此时的心情。作为军人,对身边战友的牺牲,那种心情是任何语言也无法表达的,尤其对于为了自己而牺牲的战友,内心会痛苦一生的。他曾经无数的面对战友的牺牲,这种痛苦的怀念早已存满了自己的心底,为此,他还收养了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的父亲都是在他的身边倒下的。

    师长听着朴凡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师长,”朴凡依然固执的要说服师长。“你不知道啊,我亲眼看见的,刘大根死的是多么壮烈,多么英勇,他一个人杀死三只狼,没有他,我今天还能见到你吗?乌达林七个战士还能活吗?我们没有死,我们也没有违反军规,我们没有给部队抹黑……全都因为是刘大根,一个人救了八个人啊!”

    “小朴,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刘大根应该是个烈士,一个不折不扣,响当当的烈士。”

    师长沉思了一会儿,对朴凡说:

    “小朴,真有点难办,***,我一个人没法推翻一三三团党委和师党委的决定。但是,你可以试试……”

    “我?!”朴凡盯着师长那双狡猾的眼睛。

    “是的,你的笔……***,也许能管用。”师长知道朴凡作为师里最好的新闻干事,靠他的笔也许可以影响师党委的决定。

    朴凡立即明白了师长的暗示。

    当天夜里,朴凡疾笔挥书。他几乎不用构思,乌达林的每一块云彩,每一片树林,每一朵雪花,每一缕清风,每一个战士——尤其是刘大根的音容笑貌,都已经铭刻在他的心里。他虽然不知那个夜晚刘大根心里的想的是什么?但是,朴凡能够感觉到,能够分毫不差的想象到。

    用了整整一夜,朴凡写完了长篇通讯:《一个饮事员——三只狼——八个军人》。

    第二天一早,朴凡就把稿件送到师长处审查。师长看完后,没有说一句话,只在内心深深的赞叹朴凡的追书才华。他立即让政治部盖章并写明“情况属实”。

    一个星期后,总部的报纸刊登出了这篇通讯,又过三天,《解放军报社》用整整一版,一字未改的向全军转载了这篇通讯,并且派出记者来到师部找到了朴凡。

    这件事轰动了师里,轰动了总部。师里、团里每一个领导都为之兴高采烈。但是,朴凡的脸上却是阴云密布——他的要求和目的还没有达到!

    师长和政委亲自宴请了解放军报社的记者,并让朴凡作陪。席间,师长和政委与军报记者谈笑风声间,朴凡一直没有说话——这很符合部队严格的级别观念。朴凡只是一个级别很低的军官,在这种场合下,他是不能随便说话的。直到宴请快结束时,朴凡斟了满满一大碗酒,走到军报记者面前敬酒。一看这情景,政治部主任,宣传科长都站起来拦住朴凡。师长在一旁用眼神阻止了他们。只有师长明白朴凡想做什么。

    “我敬你一碗酒,但有个请求,能答应我吗?”

    这位军报的记者是个军队老记者,正师职级别,也曾参加过抗美援朝的报道,前几日才从南方的自卫反击战前线回到北京。他很欣赏朴凡写的长篇通讯中的文笔与感怀。他回答朴凡说:

    “我答应,小伙子,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脱。”

    “好!”朴凡仰脖灌下满满一大碗酒。然后说:“我请求你为刘大根作个主!”

    “刘大根怎么啦?难道——”

    “是的。他应该是个烈士,懂吗?不是正常死亡者,他也是这场自卫反击战中的一名牺牲的战士啊!”

    见多识广,思维敏捷的军报记者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记者回到北京后,也是连夜写了篇“军报内参”。解放军报的内参是直接送到中央军委,各大军兵种和各大军区首长阅读的。又过了一个星期,他打电话告诉朴凡,军委主席看了内参,并调来了那篇通讯《一个饮事员——三只狼——八个军人》,阅读后对秘书说:“应该从更广阔更深刻的意义来看待这件事,南方与北方是一个战场,主攻和打援是一个整体。这样的战士不是烈士,什么样的战士才算烈士?……”

    很快,总部向师里发出通知:追认刘大根同志为烈士。并且专门从昆明军区领来勋章,给刘大根颁发了一枚“自卫反击战”二级战斗英雄的勋章——这是北方六十万军人中唯一获得这种勋章的军人。

    刘大根流尽的热血终于换来了一枚冰凉的勋章。

    接着,师长和政委交给朴凡一个新任务;带着烈士的证书和勋章,还有部队发放的抚恤金,一起送到刘大根的家乡,交给刘大根的父母。

    朴凡来到了刘大根的家乡——甘肃陇南,当地民政部门热情的接待了他。他走进了刘大根的家:两间破旧低矮的土房里,见到了刘大根的父母,还有那个未过门的黑眼睛姑娘。在那一刹间,朴凡觉得这对年迈的老人,也是自己的父母——刘大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

    朴凡把证书,勋章,还有部队发放的烈士抚恤金五百元人民币一起交到了刘大根父母亲的手中。按照自卫反击战前线的规定,烈属的抚恤金标准里:战士五百元,干部八百元。

    五百元人民币,那时几乎和一头牛同价,也是一个共和**人的生命价值。

    刘大根的父母亲默默地拿着证书、勋章和抚恤金,麻木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伤心的母亲嘴里一直不停的说:我不要钱,不要勋章,都不要,我要儿子,我要儿子——黑眼睛姑娘满面泪水。

    朴凡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能安慰丧子父母的心——

    整整十年后,刘大根的十年祭日那天,朴凡再一次去陇南看望刘大根的墓地,去看看刘大根的父母。但是,他没能见再到刘大根的父母亲。因为,他们在年初的时候,双双去世了。村里的干部告诉朴凡:刘大根父母去世的时候,他们在老人的枕头下发现了一个信封,里面是刚刚领到的二十八元的每月的烈属抚恤金,后来在收拾遗物时,又在一个自制的木箱里发现一百二十个信封,是三千三百八十八元,再加上十年前送来的五百元,共计三千八百八十八元人民币。其中有的纸币已经不再流通了,也被一张一张的放的整整齐齐。这是儿子用命换来的钱,老夫妻至死也没有动过一分钱——

    村干部说起此事,个个唏虚感叹。

    对朴凡来说,却是一件永生让他想起来都会心如刀绞般的苦痛的事,很长很长时间里,他都被这种情感折磨着,锤打着,刺伤着——?c=860010-03190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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