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兄弟除夕私语(3)

目录:从知青到中南海秘书:黑月亮| 作者:零下| 类别:历史军事

    (.com)    朴凡学唱完对朴素说:

    “听听,端木老头够幽默诙谐的!”

    “诙谐幽默?那是冷嘲热讽,心态不平。”朴素冷笑一声,然后端起酒杯,示意朴凡也端起酒杯。

    轻轻一碰,酒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俩人都是满饮一杯。

    “小凡,你肯定记得。十六年前,端木老头当常务副市长的时候,他的秘书受贿案震动上海。可怜啊,纪委的人,把连同港商送给他孩子的巧克力和衣服都折价算上,才两万港币,他的秘书被判无期徒刑。两万块钱,现在只够请客吃顿饭的。那是他们没有赶上现在这个年代,这能怪谁呀,他也只能鹦鹉学舌,唱唱怪调,发发牢骚,痛快痛快嘴巴……”

    说话间,朴素站起身来,走到客厅的书橱前,拉开中间的一个小抽屉,从里面拿起一个小本后又走回餐桌。他把小本扔在桌上。

    朴凡看清了,那是一个兰色封面的银行存折。

    朴素用手指着存折对朴凡说:

    “小凡,这是他们刚送来的。你打开看看,上面的数字是多少?四百万人民币!一个四,后面跟着六个零。加上这套房子,房价和装修最少有一千五百万人民币。这些统统加在一起,按端木的秘书受贿判刑标准来衡量,就是枪毙一百次也不够。今天怎能与昔日相比,真的是今非昔比。哼!两万元的标准,光上海,就可以枪毙一百个局长,枪毙一千个处长,枪毙一万个科长……”

    朴凡看着朴素被酒烧红的脸,觉得哥哥似乎有了几分醉意。要知道,过去的朴素可是从来也不讲这种冷眼尖刻,不适时政的话的呀?刚才朴素说到送钱的“他们”是谁?朴凡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他根本不去问。即便问了,朴素也绝不会说。这种话题,能讲到这个份上,己经是朋友和亲人之间交流的极限了。

    此时,朴素己经起身从餐桌走到屋子的一角,并回头向朴凡招招手,示意也一起过来。朴凡也起身走到朴素身边。俩人一齐并肩站在宽大明亮的窗前。

    没有月亮,上海的夜晚依然是充满光亮的,依然是美丽的。而且,一个世纪以来夜夜如此。

    从高楼的顶层遥遥远望,无边的灯海与星海一起流着光,溢着彩地伸展向天际。楼房的灯光是凝固的,如同嵌在城市之中的无数颗璀璨晶莹的宝石;由南向西,迎面流淌而来的黄浦江里的灯光是流动的,恰似一条银光闪烁的城市的腰带……这一切,在冬日的寒风中,显得比春夏秋季的夜晚更加清晰,更加透明,更加迷人。

    “你觉得上海变了吗?”

    朴素突然问朴凡。他的身体并没有转过来,眼光依然留在窗外那冰凉的夜空里。

    “变了,变了很多”

    朴凡回答着,眼光也依然留在窗外冰凉的夜空里。

    “你喜欢这样变化吗?”

    “喜欢,也不喜欢。有一种感觉,变化越快,就越觉得陌生;变化越大,心里留下的遗憾越深。”

    “小凡,你说得很对。我为上海的这种变化付出了二十年的心血啊……”

    的确,朴素是许多真正为上海的建设呕心沥血的人之一。朴凡心里想道。

    “可是,近来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朴素双手按在窗框上,转过脸来对朴凡说:

    “这种变化,从眼前看,的确是很了不起的,是值得夸耀骄傲的。但放眼望去,却又觉得是极为单薄渺小的。我越来越不喜欢上海这种变化的原因是,现在的上海,怎么变得珠光宝气?变得妖艳奇异?象三十年代的旧上海。而没有变得博大深邃,没有变得宽广厚重。而这恰恰是一个伟大的城市,在一个时代中最需要的,最伟大和最深刻的变化。小凡,你说,对吗?”

    “很对,这也正是我常常想要寻找的感觉。如果把上海比作一个女人,她变得太精致,变得太骨感。变得太性感,变得太无微不至,而又太不知所需……这个城市的灵魂深处,实际上依然还是一块缺少营养的贫瘠土地。”

    “太精致,太无微不至的城市,是不可能蕴育培养出大思想家,大军事家,大艺术家和大企业家的。”

    “上海,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个**的母亲般的城市啊?我心里敢肯定,今天的上海,绝对不是当年邓小平所期望的上海。”

    “为什么?”朴凡眼睛看着朴素的眼睛。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象你刚才说的那样:是我常常想要寻找的一种感觉。我总在想,像邓小平这样的伟大的人物,他心目中期盼的上海,不应该是你所形容的那种性感骨感的女人,而应该是雨果描写的,有着比大海更宽广的心胸,比蓝天更宽广的情怀的男人城市。你看――”

    朴素说着,用手向窗外透亮夜空的远方指了指。

    朴凡看得很清楚。

    朴素指的是目光尽头的那座南浦大桥。

    南浦大桥是上海黄浦江上第一座连接东西两岸的斜拉大桥,邓小平亲笔题词“南浦大桥”四个字。此时望去,桥上的两条由千百盏灯连成的灯线,风中起伏在幽深的夜空里,桥身如一条扁平的黑绸缎,悬飘在粼粼波光的江水之上,桥上的车,隐隐难见,只见灯光在缓缓移动,真象颗颗滚动在黑绸缎上的珍珠……

    “十年前,整整十年啦,大桥落成之时——”朴素动情地说:

    “那天,邓小平登临大桥,李荣祖陪同,我也在场,我们就站在南浦大桥的中央。小凡,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站在黄浦江上看上海,噢,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与伫立于高楼之间看上海,天壤之别的感受:身体似在城市之中,又似在城市之外。那天,邓小平那双衰老的,被皱纹包裹的,但却又是炯炯有神的灰黑眼睛里,充满着兴奋,信任和期待。他陪同的人说:中国的改革开放,就看上海了,上海要一年一变样,三年大变样……他对上海寄予了多么大的希望啊!他是渴望上海大变样!我的理解是,在邓小平对上海的期望和信任里面,有一种很沉重的政治交待,那是很难去用语言表达清楚的,即便能表达清楚,也不能够讲清楚,只能靠上海的领导和上海干部去用心领悟——领悟到榜样的力量与胸怀,领悟到开拓者的勇气与胆略。

    “上海,在今天的中国,只有上海举足轻重的政治地位和经济能力,才能担当和完成*心底里的期望。我想,这个期望就是,上海,要成为全世界唯一由**人领导和建设的世界级超大城市!上海,要比起伦敦,比起纽约,比起东京,比起巴黎,都毫不逊色,至少在精神上能做到。这将会成为他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的强有力的成功佐证。这样的成功佐证,中国农村已经有了,乡镇也有了,但大城市还没有足够强有力的,能让世界折服的……他那期望的眼神,今天我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如同昨日啊!那年,你己经去了美国。你不知道,当时我的心情是多么激动,多么兴奋,豪情满怀地要为党,为上海人民做一头吃草吐奶的孺子牛。”

    “是的,你的理解应该是正确的。上海,要成为全世界唯一由**人领导和建设的世界级超大城市,说的真好,真好!”朴凡为朴素的深刻见解感到由衷的高兴。

    “可是,我觉得直到今天,还是很少很少有人能理解邓小平的这个政治心愿。所以,他们把上海搞成大而怪,巨而平,面面俱到而又不伦不类,不东不西的城市。想想,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内疚感。”

    “你己经做了你应该做的和能够做的。上海证券交易所,建立浦东新区,引进巨额外资,解决百万工人大下岗,甚至皇圃平的文章,你都参与了,尽心尽力地做了。”

    “那是前十年的事。后十年里,我也做了我不应该做的和不能够做的事。小凡,你知道吗,这次回上海我是什么心情吗?我觉得,上海己经变得让上海人也不认识的上海,那是因为上海变得走样了;我自己也变得不认识自己了,那是因为我己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你不必自责,人非圣贤,谁能无过?”

    “不,我不是自责,是自怜,是自惜。”朴素说着从窗前回坐到餐桌前。

    朴凡也重新回坐到朴素的对面。

    “小凡,你别阻拦我,让我痛快的说一说,我心里难过,我这些话在心里己经整整憋了十年,我没人能说,也没地方说,只有你,知道吗?全中国只有你一个人,也许只有这一次……来,喝一杯再说。”

    朴素举起手中的酒杯。

    于是,朴凡没有再说什么,端起酒杯与朴素同饮杯中酒。

    酒瓶里的酒喝了三分之二了,桌上的菜一口也没动。朴凡静静地等待着朴素继续说话。他知道,朴素的那些无处无人倾吐的话,憋在心里是非常痛苦的,是极其折磨人的,会象病毒一样,每时每刻损害着他的精神健康。?c=860010-03190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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