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 朴素脚步轻松地走到朴凡身边，用手掌在朴凡的肩头亲切拍了两下后说：
“这就对了。小凡，你啊，什么都好，唯一不足的就是一生都对自己太自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话不仅仅在岳飞身上有用，对所有的人作用都一样。只要找上你，就用得着，我耳边也刮到无数了。远的不说，你和那个叫白薇的女人同居的事，满上海可是风风雨雨啊！‘包二奶’，即便这一条罪名，搞垮你，搞垮你的公司也绰绰有余了。”
“我可不是包二奶。”
“别嘴硬了，你忘啦，你现在还是有妇之夫的人。”
朴素的这句话说到了朴凡的心思上，为离婚的事，白薇几乎每隔几天就要和他闹一次。他对朴素说：
“我是认真的，是下决心准备和白薇正式结婚了。当然，我这么做，并不是害怕风雨满上海的闲话。”
“真的吗？卢华那里怎么办？”
“商量得差不多了。我己经向她表示了歉意，承认了错误，也征得了女儿同意和谅解。没有办法啊，在这种问题上，男人只要想对一个女人负责，就必定会对另一个或几个女人不负责。”
“对女人，你一生都是幸运儿。多给她一点经济上的补偿，只能如此。”朴素的话里充满惋惜和羡慕。
＂我会的。”
“这次是你的爱情终点站了？”朴素的口气是半真半开玩笑的。
“也许！情感的事常常是身不由己的事。我已经不年轻了，再过几分钟就是五十二岁。实际上，这种事情是很累的。凡是外表风光的人，内心都是很累的，是身累，心累，神累，没有终点站早晚会累死的。飞机没有终点站会掉下来的，火车没有终点站要开到悬崖里的。”
朴凡无奈地，伤感地叹息。
“女人啊，在官场上和权力，和金钱一样，也是一条不归路。这天下，有谁能把权力永远归自己？有谁能把金钱全都装进自己口袋？又有哪个男人能搜尽人间美女？小凡，见好就收。千万不要成也女人，败也女人。”
朴凡抬起头，很深沉地看着哥哥。心里突然翻滚起四年前司马厚地说过的一段话。
朴凡凝视了片刻后，自言自语地说道：
“也许，我一生最后的报应就会是女人给的。”
朴素刚才的话，使朴凡突然想起的是司马厚地在大山里对他说过的话。
实际上，司马厚地的那段话，朴凡从来没有忘却过。就连司马厚地说话时的神情，白眉毛，白胡子晃动的样子，他也记得一清二楚。司马厚地的话，几年来一直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让他时时刻刻都有着一种强烈的宿命感觉缠绕在心头。
朴凡一字一句地记得，三年前，在鄂西北的鞍马山下，天珠湖畔，司马厚地是这么说的：
“孩子啊，一双桃花眼，一粟多情种，一颗智慧心，空锁深山老林也罢，晨阳暮月，无人应晓，空空如也。可是，你却生活和工作在尘世间权力最大的地方，金钱最多的地方，女人最美最众的地方，那是非常非常累的，要累死的——权力不放过你，金钱不放过你，女人嘛，更不会放过你。爷爷断言，你出道颇早，博览群书，经历丰富，心聪灵慧，才华出众。但是，你的命运注定如此——只要你愿意，你能抵御官位的诱惑，你能无视金钱的魅力，可是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无法抵御，无法摆脱女人的纠缠和诱惑。你在官场上，可以做到进退自如；你在生意场上，还能做到知退不进；但在情场上，你往往身不由己，被迫的知进不知退。这不怪你，这是命，这是运！——
就是我刚才所说，命带甘露，运沾桃花。这无关乎你的道德，也无关乎你的人品，你注定是一个与女人，而且与许多女人结下不解之缘的男人。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总是会有女人出现的。女人，是你生命中的水。在水的面前，男人的坚强，男人的勇敢，男人的意志，男人的智慧，只会让水更加波起浪翻，激荡奔流。这生命之水，给你解渴，给你沐浴，给你清凉，给你温暖，冲洗你身体的疲惫和劳累，洗涤你心里的痛苦和伤口，滤清你灵魂的尘埃和孤寂，但也会淹没和浸泡你的躯体，冲走你的精神支柱，糜烂你的意志堤坝。你眼睛里的光亮，特别是微笑的时候，连男人都无法抵御，何况女人，能不为之心醉神迷吗？能不为之倾情倾身吗？——
孩子，这是上天厚爱与你的。可是，人们总会把上天赠与的最好的东西，一不小心变成最坏的东西。记住，世界上的爱，是最容易变成恨的；而世界上的恨，却永远不会变成爱。小心啊，孩子，你要千万小心！”
说得多好啊！多好啊！时光越久，这些话语的力量越大，道理越深刻。想到这里，朴凡的嘴里情不自禁轻轻地，深情地呼唤：
“司马爷爷——”
朴凡轻声的呼唤，在朴素听来，却犹如长空惊雷。他不知道朴凡此时怎么会突然冒出“司马爷爷”？莫非朴凡知道了司马厚地的死因？
司马厚地死的真相，他还一直瞒着朴凡。是不是朴凡听到什么风声啦？不象啊？如果听到，朴凡一定会直言相问的。司马厚地死在北京，朴凡并不知道。如果知道了，肯定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自己！因为，有关司马厚地是天下首富的家族和藏宝传人的真相，朴凡只告诉过自己，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
朴素的心里一下子变得忐忑不安，虚慌若空。他在犹豫：是否要趁着今天这样融洽的场合，把司马厚地死的真相告诉朴凡？
灯光下，朴凡发现朴素脸上有点异样的神情。
但是，朴素就在这一刹那间作出决定，就象他处理过的许多事情一样：说出一半，隐瞒一半；既有诚意，又留退路。
朴素非常清楚，司马厚地在朴凡的心里有着重要的，甚至是极其崇高的位置，朴凡为有与司马厚地的交往引以自豪，并且为此严守着自己对司马厚地的诺言。如果说，在今天之前，还能找借口说是想要当面告诉朴凡，那么今天之后，再不把司马厚地的死讯告诉弟弟，一旦事情的真相被他知道，将会成为兄弟俩人一生也无法解开的死结。这是自己最不愿意看见的事。
朴素说出一半，隐瞒一半的说法就是：告诉朴凡，司马厚地死了，但不能告诉是怎么死的。
于是，朴素用一副悲切的神情对朴凡说：
“小凡，你刚才是叫司马厚地老人家吗？”
“是的。我突然想起他对我说过的话。”朴凡回答。
“我听说，他已经死了。好象死了几年。”
朴凡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哥哥：
“你怎么知道的？不可能，如果司马爷爷死了，李靖，不，司马亭一定会告诉我的。”
“哦，我是听唐天讲的。肯定死了。唐天不会瞎编这样的故事。”
“唐天怎么知道的？他们是毫不相干的呀？”朴凡更吃惊了，不由地站起身。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是在与唐天聊天时听说的。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刮到你和司马家族有来往的风声，所以向我打听情况的。”
“你告诉他什么了吗？”朴凡突然觉得有些恐慌。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没有。我只说了一句，司马家族千真万确的是天下首富。他们好象也从其他渠道得知这个消息。听唐天讲，司马老人是死在北京的。”
朴素的语气很低沉，有些心虚。其实，唐天逼死司马厚地的过程，他是一清二楚——司马厚地被逼得绝食后，唐天命令医务人员向老人灌食。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司马厚地练就特殊的气功，能把灌进去的食物留在胃里，然后在没有人的时候，再反刍出来，倾吐干净。等唐天发现后，司马厚地已经气绝身亡。为此，朴素还狠狠地训斥了唐天一顿。
这是朴素在除夕之夜，对朴凡唯一撒的谎，也是不得不撒的谎。
“死在北京？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司马爷爷怎么会死在北京？他可是五十年也没有离开过大山啊，没有人能让他离开，那是他亲口对我讲的。”
“是唐天派直升飞机把他接到北京的。”
“我，我怎么会这样愚蠢啊？我怎么会这样无情无义啊？”
朴凡说这些话时，把脑袋伏在在桌上，心中一阵悲凉和后悔。他悲凉的是，司马厚地死了快四年，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后悔的是，自己这几年被金钱绊住了脚，被白薇这个小女人锁住了心，没有腾出时间再去看看司马厚地，去看看李靖，也不知道他独自在大山里都好吗？司马爷爷的墓，一定是在自己去过的那片松林里——今年，无论如何也要抽出时间重回大山，去看看司马亭，去为司马爷爷烧三柱香！
在这千思万绪中，朴凡一点也没有想到，自己面前站着的哥哥，就是害死司马厚地的元凶。
俩人低着头，久久地，久久地沉默无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窗外，突然惊雷炸响，光照如白昼，烟雾满夜空，那是一年比一年更烈，更响，更亮的鞭炮烟花在绽响开――二00五年的新年到了！
朴素和朴凡都懂得了：今夜的兄弟私语，到了应该结束的时候。
俩人同时拿起桌上各自的手机。
当他们打开手机时，立即都涌进了大量的短信息――恭贺新年！所不同的是，朴素收到的贺年短信大多数都来自北京，以及全国各地政府官员和企业领导。这些短信，表面上看起来，情感是热烈的，语言是亲切的，但含义却是乞求的，深藏目的的，充满交易的；朴凡收到的贺年短信大多数来自女人，表面上看起来，语言是清凉的，彬彬礼貌的，但字里行间却是蕴藏着深情的，充满温馨的。
朴素和朴凡这对兄弟，怀着不同的心情，又被不同人和不同的心情簇拥着，带着微微的，尚未散尽的酒气，同时走进了二００五年。
此时此刻，在他们大楼窗户底下的草地上，两辆黑色的轿车――一辆是凯迪拉克，一辆是奥迪Ｖ６。
宽敞的凯迪拉克车，熄灭着灯光，发动机在轻轻地震动着，温暖的车里，徐月宁静静地坐着——他在等着朴素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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