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那日,她在小皇后的寝宫中陪着一道接见完宗室里的王妃诰命,掐着天色还早,赶着回建章宫,不料才坐上肩舆偏与荣帝的御驾撞了个对脸。
她不得不下了轿,走了几步,远远地福了一福,荣帝便命宫人放缓了脚步,掀了轿帘,轻声道:“皇婶多有辛苦。”
冼玉先是淡淡不语,只是垂首侍立,见她仍不置可否的样子,荣帝压低了声音:“还是那脾气,小心眼,就爱生气。”
这都四个多月不见了,他又没怎么她,她跟他治什么气!
他这样想,便命宫人起轿,果见轿子在腾空而起的那刻,冼玉头也不回地便往肩舆里钻,没有一刻停留……就像眼前灰蒙蒙的天空正好下起了雪珠儿,那飞雪扑在面上,荣帝还没来得及引袖拭去,便已冰凉一片。
有一种唱独角戏的挫败感!
“皇婶且慢,”他叫住了她,并不是他迫不及待,而是她目中无人,连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漠不关心的样子,令他很是不快。
“皇婶进宫也有些日子了,皇后一直有单独设宴款待皇婶的意思,只因朕这几日顾着接见几位封地回来的藩王,才将此事给耽搁了,既然半道是遇见皇婶,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晚上……”
冼玉一口就要回绝,彼时小皇后闻得荣帝的御驾已入了昭阳宫,连忙带着人迎了出来。
“天这样凉,皇上与皇婶仔细受寒,不妨回屋里一叙,那热酒热菜早已备下了。”荣帝见小娇妻这么巧,好一阵及时雨,便和气的又向冼玉说道:“有请皇婶。”
话虽软,却是毋庸置疑。
“臣妾遵旨。”因是在昭阳宫,又是小皇后作东道,若这个时候她再拒绝,众人便会起疑心,冼玉只能默然的跟着入内。
昭阳宫明间的大炕上左右置了龙凤席,却是荣帝与小皇后夫妻二人对坐于暖炕上,冼玉因是长辈,是帝后的皇婶,宫人便挨着小皇后的下首铺了坐褥。
见冼玉并不曾上炕,而是挨着炕檐而坐,小皇后忙道:“关起门来都是至亲的骨肉,炕上暖和,皇婶还是上来坐罢。”
大瀛建国初年,曾与北方游牧民族通婚,多年的融合,并不是很忌讳男女之防。皇室贵族不仅可以同席、结社、郊游……若婚后夫妻失和可以和离,甚至于改嫁。
若有置屏风、设垂帘,或另设一席,只应是碍于等级的森严,身份的尊卑。
“臣妾怕热,”但她并不想挨着小皇后而坐。就算她能够做到目不斜视,觥筹交错间,总是避免不了与荣帝的目光相遇。
冼玉厌恶这种眼神的交汇。
很多年前,就是在亲贵的宴饮上,她为荣帝深遂的目光所吸引,年少时那种陷入迷恋的疯狂,曾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不想再错一次了。
“皇后,今天儿这糖蒸酥酪,甜而不腻,十分爽口。”他记得冼玉素喜甜烂之食,可碍于情面又不好当着小皇后的面夹菜给她。
“难得皇上夸臣妾小厨房里做的晚膳,”小皇后闻眼自是眉开眼笑,见冼玉按着银箸一动不动,连忙关切道:“皇婶不妨也尝尝。”
“恕臣妾不爱吃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