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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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并不是第一次见。
从我自出生二千多年里来,这种表情,在大哥脸上,我见过三次。
第一次,袖舞天下,阙歌尽回光,流转一曲绝,樱舞漫天旋。也就是在那样绝美的景色下,父母仙逝,向来潇洒不愿被拘束的大哥,锁住了一生相思梦断,继承狐王之位,从此绿楼红墙,高墙四角,夜榻泪空流,自由不再,难得潇洒,加冕一日,大哥长袖挥洒一地珠碎玉溅。
那时的他,就是这样的表情。
第二次,蝉鸣鱼欢,又是一年春尽头,去年此时门庭内,少年郎,温润如玉静待佳人,有佳人,巧笑倩兮归侬依唱,那是左丘妖娆(纯粹哥哥对妹妹般的爱,别乱想。)。而今年,曲尽,再无情景若这般,时光不复,再和一曲牡丹亭,无人问津,空余背叛,再转身,转身转身,独流沧桑。
那时的他,依旧如此表情。
梦中雪落一场,再回雪岭寻觅,独有寒梅余香一缕,待至梅雪落尽时,不觉惊慌,一曲阳春白雪,一世相思哀叹,一夜落雪未满,余生已然茫茫,那年冬天,狐族与蛇族交战,大哥曾经感觉很茫然,表情让人心疼。
那是第三次,我看到大哥露出那样的表情。
而后的千年内,我再没见过那样的神情,我本以为如今的大哥再不会出现那样的表情,不,或许我想象过,想象过大哥再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可能是因为二哥,或是因为我,或是为了将来他爱上的女子,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时隔千年,再次见到如此脆弱表情,既然是为一男子,为一个将他看做代替品的男子!
只不过,我退出房间,不说话,不是因为那份脆弱让我心软。
而是因为,当大哥露出那种的表情的时候,就算是拼劲姓名,也不会放弃看中的人或事。
没错,不会放弃。
第一次,大哥流露表情后毅然继位,将狐族打理井井有条。
第二次,大哥流露表情后决然断绝,将左丘妖娆逐出狐族,不得返回。
第三次,大哥流露表情后断然骑兵,将蛇族驱逐出境,大灭蛇族嚣张气焰,保住了狐族。
每一次的脆弱后是不曾放弃的决绝。
我和大哥从小一块长大,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除了二哥外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所以多余的已经不用多说。
我走出去,帮大哥关上门,殷鉴就站在门外。
“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反对无效。”
“顺其自然吧。”
我点点头。
已经没有办法,就顺其自然,在承受过爱恨情仇之后,大哥才会真正成长吧,就如殷鉴所说,三界六道内皆有情节,这是劫数,命中注定。
顺其自然,未尝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一抬头,敖钦居然就站在我和殷鉴外一米远的地方,眼含笑意。
我决定无视他,拉起殷鉴从他的身边走过去,他不拦,只是在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悄悄伏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我和篱倾,做过了呢。」
看着他说这话是眉目之间不在乎甚至有点得意的神色,我第一次有了砍人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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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冲动,我没忍着。
大脑一片空白,我没多做想法,从身体内召出鞭子朝着敖钦身上招呼了过去。
什么风度,什么风骨,什么风情,全部到一边,我现在只想将面前无耻的人大卸八块然后丢到狐‘万妖窟’中喂妖怪。
当然,打不打是一回事儿,打不打得过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人家是西海龙王,前任青海神君,我只是刚从元婴期度到出窍期的小妖精,况且还在调息期间,局势对谁更有利,傻子都清楚。
好吧,傻子都知道局势对敖钦有利,但是那是在一对一的情况下。
而我,有殷鉴。
所以在敖钦的法术快要到我身上的时候,殷鉴袖子一挥,那法术球便朝着敖钦飞了回去。
“殷鉴,你帮着她?”避开本属于他自己的法术球,敖钦有些气急败坏,我看的出来。
殷鉴一挑眉:“注意形象,龙君,我自然帮着苏苏,她可是我娘子。”
“你为一只女狐妖,宁愿破坏我们四圣兽神君之间的关系?”
“敖钦,此言差矣。”
“……哼!”
“你和玄武之间的关系,恩,从你还篱倾关系确立的时候已经破裂,而我不需要说,至于朱雀么。”殷鉴笑了笑:“如果我没记错,朱雀喜欢玄武,自然向着玄武,敖钦,如今破坏关系的一直是你不是么?孤立无援的你,如何来教训我?”
如果不是不想丢了形象,我想我恐怕会为了殷鉴这番话大声叫好。
敖钦的脸色变了变,突然微微一笑,瞬间恢复风度翩翩的样子。
我想,我是太小看了敖钦。骄横侧旁必有虚荣,彼时好奢丽喜浮华,八宝攒珠冲天冠,衮袍蟒带踏云靴,轻易不入凡间轻易不染俗尘的敖钦,即使是失了风度,那也只不过是一时之间的事情。
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大哥会爱上他,因为大哥和他,是一类人。
“失礼了。”恢复往常风度模样的他如是说。
“敖钦,既然得了我大哥的真心,那就真情相待。”
“呵……”他微微昂首,那种距离足够让我看到他眼眸中的不屑:“不敢保证。”
“那就离开。”
“为何?”
“我大哥的真心,你不配。”
“此话怎讲?”
“……”
我不说话。殷鉴即使挡道我们俩的中间。
“敖钦,篱倾是狐。”
“我知道。”
“如果不能对得起他的真心,你就放手,何必伤了人家心。”
这次不说话的变成了敖钦,明显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他眼睛微微一眯,强大的气压漫天席卷而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在他之后继任青龙神君的是敖烈了,他们之间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在打不过人家的时候就会用气息产生压力,殷鉴和万年道行的大哥二哥能承受的了……
但是我,只有二千年道行。
于是我和上次被敖烈压力的时候一样,华丽丽的……
昏了过去。
但是让我感觉心里稍稍平衡的是,在晕过去的前几秒,我隐隐约约看到了殷鉴的风暴落到了他身上以及他嘴角的血丝。
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