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成了当地百姓茶余饭后一个新鲜的话题,毕竟把半个县城的地痞无赖纠集起来已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还要让这帮平日里偷鸡摸狗赌博酗酒的家伙天天早起操练,大家都好奇这个俊后生是怎么办到的?
许多待字闺中的少女都会在清晨打开临街的窗户,就是为了偷偷瞧一眼那个风流俊俏的武官。这帮兵痞们看到有女人看他们,跑得更欢了,跟吃了老君仙丹似的。
谨惜得知这个消息,惊讶的半晌没说出话来。她还在暗暗期望萧世子这种火爆脾气会跟兵士起冲突,然后一怒之下跑回京城……结果又让她大大失望了一把!
不过萧世子天天训练兵士倒也没来找谨惜的麻烦,只有云斑每天上午带着莫忘来习字。
而湄生也经常借机中午溜出来到惜墨斋来找谨惜学习书法,不知为何,莫忘倒和湄生很投缘。第一次见到他就不认生,在湄生肩头上窜下跳。
谨惜知道莫忘喜欢吃蜜饯和花生,经常在荷包里装一些等它“抢劫”。没想到莫忘这只小气猴竟然会把抢来的花生献宝般的送到湄生面前。湄生弯着一双飞扬的凤目,笑得十分开心。
谨惜发现如果她和湄生一同写字,那莫忘一定会给湄生磨墨,不理自己。一只长尾巴在桌前一甩一甩的,兴奋的盯着湄生写字……这个忘恩负义的!
不过这样也把她解脱了,湄生正好需要学习,把莫忘这个小累赘交给湄生再适合不过了。
谨惜知道湄生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又如此辛苦,不但要跟着师傅学戏,学乐器,还要晚上偷偷跑到惜墨斋跟着先生学习,他母亲自体又不好,常常有病。这个孩子身上的重担实在太多了!
她很疼惜湄生,经常会叫人做些好吃的东西给他带来。
看着他一脸憔悴却坚强的微笑着说:“我没事,我能坚持下去!”谨惜心中总是微微钝疼。
中午紫苏叫燕喜给小姐送来午饭:一盅炖得香浓入味的菌菇鸡汤,油而不腻的藜蒿炒腊肉,爽酸可口的小拌菜,煮的软糯的粳米饭。
现在县衙后宅都是小姐当家,而老爷正忙着把收上来的粮食装车,安排民夫送到东泽府去与其他县的粮食汇合,由军队护送到西北边塞。所以没时间管小姐,小姐经常在惜墨斋用午饭。紫苏也都习惯了每日做好送到惜墨斋去,为了怕冷掉,就用那种下面有火炭隔子的铁底食盒送去,无论天气多寒冷也不会凉掉。
秋天时谨惜叫人买了些大圆柿子,紫苏特意做了柿糕,加入松仁胡桃浇上蜂蜜十分松软可口,给小姐送来当点心用。
湄生觉得每次跟她在一起吃饭都有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她一定是他的福星,要不怎么遇到她后,他的人生会变得如此充实?就算再累再苦,只要有希望,他就会拼下去!
在他看来,似乎以前的日子都是灰色的,只有认识她的日子才有色彩,让他的心都跟着飞扬起来……他坚信,只要努力,就算是身为乐户子弟的他也是有希望的!
谨惜看着他小口小口吃得很秀气的样子,觉得他的母亲一定是个非凡的女子,要不怎么会把湄生教育的如此懂礼节和规矩?这身气度举止,如果脱了绿衣绿巾,无论在什么场合,湄生都会被误认为世家子弟的。
她给他盛了一小碗鸡汤,说:“你正长身体,要多吃点。”
湄生点点头,长长的睫毛如蝶翅般轻颤。
谨惜觉得这孩子眼中那种戾气越来越少了,更多的是坚定。他找到人生的目标,也正为此而努力。
“对了,听说把柿饼和大米一同煮粥,再加点用冰糖能治干咳咯血。明日我给你带几个大圆柿,你给你娘煮点试试。”
“谢谢你,蒲公子。”湄生冲她微微一笑,羞涩的像只小猫。
“叫我谨哥哥!”谨惜眨眨眼又想逗他。
湄生咬着唇盯着她,脸色微红,说道:“我不叫。”
“不叫么?不叫就不给你带柿子哦!”谨惜看着那粉嫩嫩的小脸,很想有冲动上去戳一下。
“因为……你不是哥哥。”
湄生的话让她吃了一惊,她下意识的低下头,看到胸部绑得挺平的。
湄生指了指咽喉,谨惜失笑道:“你早就知道啦?好吧,一定帮我保守秘密!以后没人的时候可以叫我姐姐。”
“我……我能叫你名字吗?就像大人那样。”湄生冲动的说。
谨惜看着他忐忑不安的样子,感觉好像拒绝他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于是笑着说:“随你叫吧,反正再过几年湄生长大了也就不会觉得三岁有多大差距了。”
“嗯!”湄生听了好像特别高兴,一双微扬的凤眼格外璀璨。这么灿烂的笑容出现在湄生的脸上,还是谨惜第一次看见。
这孩子笑起来可真漂亮!谨惜不由得惊叹。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说了什么话让他这么高兴?
父亲护送秋粮去东泽府,钟叔也跟着去了,连谨惜都觉得好像很久没见到父亲,没有跟他好好吃一顿饭了。
深秋季节的午后阳光还很充足,谨惜也吃得很饱,毕竟现在的身体还是小孩子,好像总是吃不够似的。看来离了陈家她连食欲都空前的好,上天待她不薄……谨惜抬起头看着高远蔚蓝的天空呆呆的想。
时间总是像手中的细沙,不经意间就从手缝悄悄溜走了。这是谨惜和父亲在渔容过的第一个年,虽然有些清冷,却很平静温馨。其间也发了几件小事,不过比起最开始的艰难,只能算微不足道了。
六王爷此次建醮牵动了很多人的荣辱沉浮,他回京后不久,御史们就上了几个折子弹劾几个四品以上的地方官员贪污玩忽等罪名,其中就有东泽府知府黄大人。政绩被评为中上的他也算“荣升”,被补到贵州去做知州。
贵州正在改土归流,他荣幸的当了第一任汉人地方长官。就是不知道那帮被改下去的瑶侗土官会不会轻易服从……听说红谕所派甚急,年前必需赴任。
黄知府一走,被抽调到东泽府的张德全主薄只能回县里继续任职。而杨典史则更加忐忑不安,因为六王爷到渔容当日他请假回乡了,这么重要的时候他竟然又失误了!
原来自从禇荇案后,杨勘就觉得他已经失了蒲大人的心,不再得到重用。因此他咬了咬牙,回乡花言巧语的哄骗父母,要把妹子带到县里来住一阵,说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其实打定主意要把妹子送给蒲大人当妾!有了这层关系,他的位置才能更稳固。
赶上有一天,天气寒冷,他邀蒲大人到家里饮酒。两口子早已暗中商量好,他媳妇故意支使妹子出来拿东西,顶头正好撞见蒲大人进门。
杨勘酒席间借着酒醉盖脸,大着胆子说:“不是属下夸我这妹子,真是百伶百俐,针黹女红,识文断字,性格也温柔和顺,今年才十六……大人若是不弃,给大人做个小,也是她的福气!”
此人不但不堪重用而且狼心狗肺!蒲啸原冷着脸没说话,第二天,便派他“解胖袄”,前往辽东运输军服物资,没大半年回不来。
翻过年来,二月初六就是谨惜的生辰,过了这年她十四岁了,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这半年多吃着梅医官开的方子调养,身子比过去健康许多,也不像以前那样容易生病。
几个丫头准备了礼物给她上寿,映雪绣了一幅翠鸟飞芦的缂丝挂卷,翠鸟的翎羽鲜艳夺目,像真的鸟羽一般传神,很是费功夫。映雪毕竟是从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出来,刺绣手艺自然不俗。
紫苏做了花圆子,用面捏出各式的花朵,牡丹、月季、荷花、芙蓉等,再涂上天然色素,上锅蒸出来,栩栩如生,让人看着都不忍心吃掉。
轮到燕喜,她不好意思地把礼物藏在身后,红着脸说:“小姐,奴婢手笨,还是别看了……”
紫苏和映雪不答应,把她藏在背后的东西拿出来,送到谨惜面前。
原来是一套泥捏彩绘的小人儿,在一架彩纸剪成的翠绿的葡萄架下有四个小泥人。那个坐在石凳上托腮凝视的好像是映雪,旁边秋千架上坐着的是谨惜,还有两个站着的是燕喜和紫苏……
谨惜不禁笑起来:“这个物件倒别致,把咱们都捏进去了!”
燕喜说:“小时候在家哄弟妹,就给他们捏泥人玩。小姐别见笑,奴婢实在不会别的了。”
“我很喜欢,赶明儿剪个小纱帐把它罩起来,摆在我床头的小几上,省着落灰尘。”
燕喜见小姐真的喜欢,还要摆在屋子里,才放心,高兴的什么似的。
女监牢头方妈妈和几个婆子也凑了银子给小姐祝寿,贺礼无非是些花翠尺头。
方妈妈和几个婆子进内宅来给谨惜行礼,谨惜忙站起来还礼,笑着说:“竟然惊动几位妈妈,真是不应该!”
忙叫映雪上好茶,留几位妈妈吃了面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