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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大家都觉得褚英纳的这个三姨娘虽然艳如桃李,可却没有手段,不会笼络男人的心。褚英一直对她不咸不淡,也不让她和其他人多接触。
她也像被打入冷宫一般,除了请安,轻易不出暗香馆。谁都没想到三姨娘也会有今天这般风光,从前那些小瞧她的、欺负她的人都倒过来拍起马屁,连她身边那个傻傻的小丫头小卉都成了香饽饽,被众丫头抢来抢去的讨好着。
“小卉,听说你是李家庄的?我们家在桃河住,咱们还算老乡呢!”一个长着大眼睛,略瘦的女孩说。
小卉低头望着脚尖,木讷的点点头,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跟二姨娘身边的大丫环桃红面对面的聊天。她一向牙尖嘴利不让人,除了夫人室里的管事嬷嬷,谁也不放在眼中。曾有一段时间,就是三姨娘刚进府时,她尤其喜欢欺负小卉。
后来有一次,小卉被大姨娘的丫头玉香欺负时,她也来冷嘲热讽,可不知怎的,最后弄得两个大丫头打了起来。
两人吵嘴时,玉香气急败坏一时走嘴,说两个姨娘年纪大了,桃红妄想做三姨娘,只可惜老爷不待见她,到头来落了个空之类的话……小卉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受气。
桃红突然这么热情的对待让小卉心中更加忐忑不安,她除了应一两声根本不敢说别的。
桃红就说:“三姨娘这回要是生了个男孩,你一个人哪够服侍啊!对了,我们村有个周嫂也怀上三个月了,前头生第一个男孩时奶水就好的不得了!正好等三姨娘生了让周嫂子奶吧,她男人长年跑船在外,周嫂子正好安心服侍三姨娘……小卉妹子,咱们可是老乡。有了事互相有个照应,若是换个外面人不知根底的来伺候三姨娘,你这样老实的人会吃亏的!”
“我……我哪能给三姨娘做主啊?”小卉急的脸通红,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桃红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赖狗扶不上墙的!可面上却依然一团和气,笑得跟花一样:“小卉妹子,三姨娘是外乡人,谁也不认得,自然得听身边人推荐了。到时你就在三姨娘面前稍微提上一提就行!周嫂子长相端正又养过男孩,三姨娘见了面一定同意!”
“那……那你怎么不自己跟三姨娘提?”小卉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还把桃红气得倒仰。
桃红差点吼出来:你是白痴啊?她如果能相信我,我还用你提?
正在桃红拦住小卉絮叨时,只见一道艳红如血的身影已朝她们走了过来。
“小卉,叫你去催燕窝粥,你就钉在这里不动了是吧?”
两人一回头,都不禁一惊,忙跪下行礼:“三姨娘!”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桃红啊!你拦着小卉干什么?”三姨娘挑了挑细如柳叶的弯眉。
也许三姨娘长相过于艳丽,可幸好这艳丽中隐着一股杀气,就像一只花纹鲜艳的毒蛇,就算安详的卧在那里,也没有人敢去招惹。
以前那个如隐形人般没有存在感的三姨娘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个蛇蝎美人,桃红看到她那凌厉的眼神,都有些心惊,更别提跟她说奶娘的事情。
她低着头惴惴不安地说:“奴婢刚刚才遇到小卉,只说了几句话三姨娘就来了。”
三姨娘没有说话,绕着她走了一圈。堆纱茜裙下露出一双藕荷色凤鞋。桃红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忙低下头作乖巧状。
只听见三姨娘说道:“这丫头长得倒有几分俏丽,聪明又露在外面。只可惜……越是聪明的人,越是惹人讨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就算我怀着孕你也没机会!你们二房的如意算盘只会落空!回去告诉二姨娘,要想打动阁老也派个像样点的货色!”
桃红脸色煞白,泪水在眼中打转。她在阁老府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二姨娘更是连个指甲都没弹过她一下。
她的声音微颤,说:“三姨娘,奴婢从来没有过不该有的念头!都是那起烂了嘴的瞎嚼舌头!我们二姨娘也没有那个心,你要是这么想就冤枉她了!”
三姨娘微微弯下腰,看着她,低声说:“是不是冤枉你自己心里有数!”
然后抬起头对愣在一边的小卉说:“还不去给我端燕窝粥去?”
小卉提起裙子撒腿跑了,三姨娘抚着肚子缓缓向前走去,正好遇到大姨娘的丫头玉香笑盈盈的走来,她手里还捧着一匹油黑光亮的玄狐披风。
玉香看到桃红那副表情,故意扬声道:“三姨娘,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怎么在这?有了身子可要注意点,别被人气得动了胎气,被人有可乘之机!”
三姨娘淡淡一笑,说:“已经有三个月了,胎儿稳固才跟老爷说的!”
这句话让玉香和一旁脸色青白的桃红都暗中吃惊:难怪她如此张狂呢,原来早就过了危险期!
玉香掩下异色,含笑道:“我们姨娘还说呢,三姨娘生产必是来年春天,没想到会在今天冬天!”
三姨娘抚着肚子说:“都三个月了,只是不大显怀,昨儿老爷让李大夫扶过脉,还说十有八九是个男胎呢。”
玉香看着她春风得意的样子,不禁心中嫉妒。不过面上却更加笑意殷勤:“我家姨娘说怀孕怕冷,所以把这件崭新的玄狐披风送来。知道老爷一定会赏大毛衣服,可这也是我家姨娘的一份心意,还请三姨娘笑纳。”
三姨娘淡淡的点点头,说:“既然这样,我也不好推辞的,倒显得我没人情了!一会送到我房里去吧,明天老爷就会多拔几个丫头来我房里了,老爷赏的东西太多了,还得造册入帐。”
玉香恭敬的行了个礼,跟在她身后缓步而去,故意回头看了一眼还跪在旁边的桃红。
这种拉一家打一家的做法是褚英指令的,因为大姨娘宋雨兰性格沉稳,从来都深藏不露,而二姨娘江如月则有些锋芒毕露,毕竟过去当丫头时江如月是帮萧夫人管事的,所以个性要锋利一些,才能震住那些仆妇嬷嬷。
这两个人差异巨大,都是容易走极端的性格,所以褚英也拿捏不准究竟是谁做的,只好在俩人间制造裂痕把矛盾公开化,把水弄浑才好摸鱼。不过无论怎么演戏,在萧夫人面前三姨娘都不会太过份,依然谨慎尊重。
三姨娘怀孕的消息还是让萧夫人措手不及了,萧夫人觉得暗香馆过去清冷,不合适安胎,还特意跟褚英提起要把她安置在自己跟前,不过被褚英拒绝了。
萧夫人略带忧色,她感觉褚英这次不会让三姨娘把孩子交给她养,因为他这次对三姨娘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另两位姨娘,当年另两个姨娘怀孕时,他都毫不在意的让萧夫人自己做主。
她有些心生不安,因为她知道褚英根本不喜欢那两个姨娘,只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才勉强纳了。而这次不同,这个来历不明的三姨娘是褚英自己带回来的。看着褚英对三姨娘冷淡的态度她还没感觉有什么威胁,可是这个莫名其妙的三姨娘竟然怀孕了!褚英还对她如此厚赏,说明他对三姨娘的重视程度有多大,难道他真的喜欢那个女人?
像褚英这样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能够对她这个毁了容的女人一如既往已经是很难得了,她还奢求什么?萧夫人用力摇了摇头,把那些不快甩到脑后,专心念起经来。
桃红回来报告二姨娘江如月时,她正在绣一幅鸳鸯锦。听后不由得暗咬银牙,说:“且让她张狂几天!就算她生个儿子又怎样,总灭不过次序去!也得排在谦儿后面,管他叫声哥哥。而且谦儿是养在夫人名下的,身份也比她的孩子高!”
只要她说通夫人,不收养三姨娘的儿子,一个庶出的儿子还能狂到哪去?哼,到时再慢慢收拾她!只是宋雨兰那个贱人真是不要脸,竟然巴结三姨娘,以为讨好了三姨娘老爷就会高兴了?那种沉郁的性格她都不受不了更别提老爷了!
她哼了一声,听到远处有笑声和人语声渐渐走近,跑到院墙边张望……原来是若素和两个弟弟读书回来。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若素和孝谦,如饥似渴。手中还握着那幅大红鸳鸯锦,露出半只未绣完的鸳鸯,活灵活现,鲜亮可爱。
江如月每天只有在这个时辰才能看到自己所生的这对儿女,她知道他们在夫人的照顾下活得很好,可是她依然控制不住想把一双儿女抱在怀里,好好亲亲的冲动。
若素也许看到了她,目光向小院的方向瞟了一眼,不过很快就转过身去跟弟弟说笑,再也没回头。
江如月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她明知道女儿这样做是对的,可她还是忍不住伤心。手中这幅鸳鸯锦就是她给女儿绣的,女儿已经十四了,再有两年也该议亲了,看样子大概是夫人的亲侄子。
那孩子长得可真好,比老爷年青时还英俊!更别说家世武艺,江如月打心里满意,不过就是性子差了点,再有娘亲还是个蒙兀人……当然,如果不是这些,她的若素庶女出身就更配不上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