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羊荟荟才明白了来龙去脉,想来胡白盐还以为艾希提早已把生世跟羊荟荟说开了,所以才开了个小玩笑,但没成想艾希提根本不想提这事。结果两人以为已经把事盖过去了,实际上羊荟荟却早就知道了。
星夜疏朗,萤火虫飞舞。羊荟荟在艾希提的越野车上卖力地练习着,半小时过去,一个小时过去,憋久了难免就心浮气躁起来,双手赌气地在方向盘上狠拍了一下。
这时副驾驶旁的玻璃窗上传来一阵敲击,羊荟荟把窗玻璃放下,胡白盐的脑袋就伸了进来,“发什么脾气呀?把门打开。”
胡白盐钻进了副驾驶,仿佛带来一股清新地海浪,潮湿而咸涩。
“着什么急啊?慢慢来呗。”胡白盐好脾气地笑道。看羊荟荟仍不作声,胡白盐继续问,“我今儿是不是得罪你什么了?我发现你似乎总躲着我的目光?”
“你哪会得罪我?再说了,我何来躲着你的目光?难道你老看我吗?”
“唉??????”胡白盐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听说你昨日跑去打谷把皮肤都晒伤了?”
羊荟荟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突然想起了今天胡白盐带来的一大帮人,瞬间明白了什么,身子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她惊慌地抬眼看了一下胡白盐,后者的眼睛在夏日的夜幕中闪闪发光。
一股热流涌上了脸庞,羊荟荟觉得周身的温度迅速提高了。突然一股冰凉划过羊荟荟的脸颊落在了她的耳朵上,一个圆圆的耳机塞进了她的耳洞。那只冰凉的手离开她耳朵时,小尾指微微划过她的耳垂,羊荟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
似乎已经僵化了,羊荟荟只有呆坐在那里,任由胡白盐将另一只耳机塞进了她的另一只耳朵里,从胡白盐鼻端喷出来的热气使周围的温度更高了。
脑子里一团浆糊,羊荟荟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什么来打破周围的空气时,忽然胡白盐轻轻“嘘”了一声,伸出右手拂下了羊荟荟睁开的双眼,“闭上眼睛。”
羊荟荟不由自主地合上眼,耳端就传来一阵空灵地说话声,不一会儿又传来流水被船桨划破地清响,接着一个男人开始说唱起来,夹杂着流水声跟钢琴的伴奏,羊荟荟仿佛步入了江南水乡,在夏季一个细雨迷蒙地下午坐在临湖的茶馆里,手里端着一杯清茶专心聆听着台上穿着长褂的弹唱艺人唱曲,窗外的绿柳在细雨微风中轻拂。这是个安静而陈旧的下午。
忽而又觉得身处一艘飘荡在湖面上的游船上,船桨拨动清流,微雨濛濛,中年朴实地摆渡人边摇着橹边哼唱着渔歌。一切安静而祥和,似乎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仿佛过了许久,这首歌曲才在水声远去中结束,羊荟荟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坐在船上飘远了,而另一个自己在湖的这边只能看见那艘江南乌篷船消失在了远方。
看着睁开眼却仍在失神的羊荟荟,胡白盐轻笑了起来:“回魂啦。好听吗?”
“我仿佛在江南渡过了一个安静的下午。那个男人唱的是什么?只觉得他的声音空灵而又实在,极妥帖人心。”
“是苏州弹评。说的是《珍珠塔》里的故事。”
“难怪,我乍一听便觉得是那边的吴侬软语。这首歌叫什么名字?能让人的心境忽然平静下来。”
“范宗沛的《摆渡人之歌》——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羊荟荟低下了头,“那——你刚才也听了么?”她知道胡白盐用的是一个精巧地MP4。
“听了。”胡白盐的耳朵上果然也挂着一副耳塞。
“这——”羊荟荟这才发现耳塞插口上接着一个小小地东西,竟然可以插两副耳塞进去。
“竟然还有这种玩意儿。”羊荟荟奇道。
“这叫情侣一分二,可以让两个人同时分享一首歌。”胡白盐的语调很轻很慢。
羊荟荟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车窗,夏虫低语,空气中袭来***跟夜来香的花香,真是个宁静而美好的夜晚。
羊荟荟跟胡白盐走进屋子时,艾希提却跟韦秋实坐在客厅里下象棋,胡老爷子在一旁观摩。看见羊荟荟跟胡白盐走进来,艾希提扫了一眼,却并未说什么。
羊荟荟正沉吟着要不要说什么,这时覃文君跟何菡走了进来,满头大汗的,高高兴兴地跑进浴室洗澡去了。
“嗬,这两个人跑得汗流浃背的,怎么回事儿?”
“你还不知道?”韦秋实接口道。
“不知道啊?”羊荟荟看向周围的三个男人。
“她们呀,是要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美体活动了。”胡白盐笑道。
“什么美体活动?”羊荟荟奇道。
“就是用覃小姐带回来的那个稻草灰做个什么SPA之类的吧,我也不大清楚。你自己去看看吧。”胡白盐耸耸肩。
羊荟荟深深地看了一眼胡白盐,转身朝两个女人的卧室走去了。
“我这又哪里得罪她了?”胡白盐摸摸鼻子,想着羊荟荟转身前眼里那一层层渐渐堆上的冷漠。刚才明明还好好的,还以为那首歌已经打动她放下戒备了呢,怎么这会子好像功亏一篑,反而导致她不满更甚了呢?
哼,原来是何菡有事,无暇理他,他才会跑去找自己的呀。这算什么?没意思的时候才来找自己消遣么?羊荟荟越想越怒,痛恨自己之前在车里时的那一阵感动。
房间里,两个女人看见羊荟荟到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原来,覃文君在一本女性杂志上看到,稻草灰含有各种微量元素,还有较强的清洁作用,可以排除体内毒素,总之一句话,可以美肤美体。只要先运动一番,将身体的毛孔打开,接着将稻草灰用水调和,敷在身上,裹上保鲜膜,静候一个钟头再洗掉便可以了。
不是吧?稻草灰还有这作用?羊荟荟将信将疑,这才明白覃文君将保鲜膜带来的原因。
“嫂子,你也试试吧?”覃文君邀请道。说话间两个女人已经往身上招呼起来,灰黑色地稻草灰被涂在了白皙的肌肤上,十分醒目。
“呵呵,不必了。”羊荟荟笑着摆摆手,转身离开了。她可不想看到待会儿这两个女人像绑粽子似的把自己用保鲜膜裹起来。
临睡前,艾希提躺在凉席上悠悠问道:“你的车学得如何了?”
“快了。”
过了半晌,就在羊荟荟快睡着时,艾希提又道:“铜板身边的女人很多,但他从没认真过。”
这人好好的跟自己说这个干什么?羊荟荟有点着恼,过了两分钟她才意识到他这一说把自己的睡意都赶跑了。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今晚跟胡白盐在车里时的情景,羊荟荟恼火地捡起身边的小枕头,卖力地朝地上那摊黑影摔去。
地上的黑影却一动没动,过了两分钟,羊荟荟看艾希提还没动静,耳边连他的呼吸声也听不到了,顿时慌了神。她读过类似的故事,以前的新人结婚,新娘害羞,晚上睡觉时担心睡在地上的新郎没有枕头枕,便扔了一个枕头过去。谁知新郎早就睡着了,被新娘扔过去的枕头捂住了鼻子,新娘一片好心反而把新郎给憋死了。
羊荟荟悬着心下了床,趴到艾希提身旁一瞧,只见后者正睁着亮闪闪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呢。
“吓死我了?你干嘛不动不动?”羊荟荟推了艾希提一把。
“我还在想你为啥还不下来看呢,我憋气憋得好辛苦呀。”艾希提吃吃笑了起来。
“哼,你这个坏蛋”羊荟荟气得坐在了地上。
“哎,你是不是在想那个新郎被新娘捂死了的故事?”艾希提枕着手,笑问。
“你怎么知道的?”
“我只是猜你应该知道那个故事的,”艾希提仍然一个劲地笑,“我觉得这个故事奇就奇在人睡着了被重物压住口鼻,竟然不挣扎着惊醒反而被憋死了——话说这也太不符合大脑的保护机制了吧?人哪有那般脆弱?”
“所以这才叫故事啊这个故事妙就妙在新娘逃走后,新郎去寻找她的心意。多年后两人相逢不相识,最后却又结合到了一起。两人互诉心事这才明白了对方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这种缘分多奇妙啊。”羊荟荟叹道。
“所以嘛,爱情故事才要写成这般,两人经过种种磨炼最后又结合到了一起,这才能调动起人们的情绪。”
“咦,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有点鄙视似的?”羊荟荟有点不满。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羊荟荟就被村里凄厉地猪嚎声吵醒了。最近村里抢收,这可是个体力活儿,所以家家每天都要买肉以补充体力,所以村里的屠夫老早就起来干活了。
听见床下的呼吸声也变得不均匀了,羊荟荟叫道:“滋滋。”
“嗯?怎么,咱俩昨晚的促膝长谈还没够?”艾希提的声音也很清醒。
“去,那叫什么促膝长谈,只不过交流一下我们看过的故事的心得体会罢了。”
“还一下?只怕说了两个钟头你才放我睡。”艾希提的语气又开始了不咸不淡,但在羊荟荟听来,怎么好像有一丝得意呢?
“懒得跟你废话,等天亮后去榕树下买肉。”羊荟荟开始了铁腕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