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在自己的房间里躺了一个晚上,连晚饭也没有胃口吃。最快最全尽在猫扑中文网(www.)第二天便发起高热来,不得已再向傅大夫人告了假,傅大夫人虽然十分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草草请了个大夫过去给她看了病,叮嘱了一些让她好好养好身子的话,再拿来一些中等的参须,就打发了张婆子。
此时的张婆子,也顾不得这些了,想起那天在城郊自己的家里遇到的怪事,再想起自己昨天又遇到了那个死去的小厮,这些人都好像是来向她索命似的,看来自己坏事作绝,命也不久矣。
看到赶过来看望自己的儿子儿媳妇,还有聪明伶俐的孙儿,张婆子不由落下泪来,拉着儿子的手说不出话来。
“娘,你到底怎么了?”不明所以然的儿子脸上一片茫然,他前两天就看出张婆子不对劲,好像有什么沉重的心事一般,如今又一下子病倒了,这病来得十分蹊跷。
“娘,你心里肯定有什么事情,就对儿子直说了吧。”儿子对张婆子诚挚道,“我能够做到的,一定帮娘亲做到。”
张婆子只是流着泪不说话,这是报应,她如何对自己的儿子说,这是因为自己这十多年来,做了太多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如今那些冤魂来找她索命来了。这些话,她如何说得出口?
“没事,娘只是淋了雨,受了风寒,躺两天就好。”张婆子拭了泪,勉强道,“你要顾着衙门里的事情,也不用太担心我,有五儿在,我也有个照应。你们尽管安心吧。”
儿子想说什么,儿媳妇已经嚷开了:“我就说没事嘛,你偏说有事,如今扔下个娃儿在家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你在瞎嚷嚷什么!”儿子不悦地瞪了自家媳妇一眼。
张婆子一听说把孙儿和厨娘留在家里,联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再也躺不住了,忙推自己的儿子:“你们两个,怎地这般粗心大意,把小孩子留在家里!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们两个,快快回吧。”
儿媳妇听婆婆这么一说,马上站起了身子,儿子有些担忧地望着娘亲,不情愿的样子。
张婆子一拍儿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回去看看。”
见儿子没动,张婆子不由气了:“你不走是不是?那老婆子我自个儿回去瞧瞧。”说着竟然真的要翻身下床,看来真是对于那个孙儿担心得紧。
“娘,我走,我走还不成吗?”儿子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媳妇一块走了。
张婆子复又躺下来,只觉得脑袋沉甸甸的,眼皮也沉重得很,睁也睁不开,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迷糊中只觉得烧得厉害,有人给自己喂水,喂药,眼皮太沉重了,她的意识还有些清醒,但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再后来,听到好像有府里的丫头过来,不知要请示什么事情。那个丫头的声音轻轻飘飘的,听不清楚。她听到王五说什么晕迷了,是她吗?她在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里,听到王五对那个丫头说,让她看着办。
夜半,滂沱大大雨中,一个偻着身子的人影敲开了牡丹阁的门。
冬蕊睡眼蓬松地走了出来,打开院子的门,就着院门口处被狂风暴雨吹得摇摆不定的灯笼一看,讶然道:“胡妈妈,这么晚了,这大风大雨的,你怎么过来了?”
胡婆子满脸焦急,带着惶恐不安:“冬蕊姑娘,老婆子我,我本来是不想打扰六小姐的。只是……”
冬梅也起来了,看着张婆子一身水渍,浑身都差不多湿透了。如果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这个腿脚不方便的老婆子也不会求到门前来。于是,她和气地问道:“胡妈妈,有什么事情你说说吧,小姐刚刚躺下,还没有睡着。”
胡婆子不安地绞了绞衣角,这才说道:“不瞒姑娘,我前不久认了个干女儿,这好端端的,竟然在这大雨天里烧了起来。本来老身以为没什么事情,也没在意。可是如今额头是越来越烫,整个人开始说起胡话来,可把老婆子吓坏了,这才想劳烦六小姐过去给瞧瞧……”
“这大风大雨的,怎么出门啊?”冬蕊抬头看着倒水似的天空,有些忧虑。
“看病要紧。”从里屋的门口处,传来了傅清玉的声音。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起床梳妆完毕。虽然头发有些蓬乱,但是依然掩不住神采奕奕。
“小姐!”冬梅冬蕊齐声叫道,“小姐你怎么出来了?”
傅清玉提了一下手里的药箱:“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救人要紧,我们快走吧。”
说完就进杂物间拿蓑衣,还有斗笠,和自制的高跟木屐。这种木屐的作用是不影响走路,而且不会湿了脚。
见自家小姐风行雷厉地一一准备妥当,两个大丫头也不敢怠慢,一个拿了油纸伞,一个提了灯笼,跟着自家小姐与胡婆子朝后院的北门行去。
胡婆子的年纪并不很老,不过四十多岁的光景,但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是长年辛劳与病痛折磨的结果。
而她认的一个女儿,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丫头。一天胡婆子在街上看到这名丫头在沿街乞讨,可怜她父母双亡的身世,胡婆子便带了她回到傅府里,做了厨房里一个烧火的丫头。
如今胡婆子口中说的,病倒的就是这名丫头,胡婆子的干女儿。
一行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了后院北门的那间狭窄的小屋子门前。那屋子里点着灯笼,但从窗子里透出的光,可以看出点的烛火很微弱。
屋子里不寻常的平静。
傅清玉想也没想,马上推门而入。在进去的那一刹那,她愣住了。
屋子里根本没有胡婆子的干女儿,只有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娘子。那个娘子大约三十岁左右,昏暗的灯光下脸面看得不太清楚,只觉得十分陌生。
傅清玉托着药箱的手放了下来,只拿眼睛征询地看着胡婆子,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胡婆子的脸色也慢慢凝重起来。对傅清玉道:“六小姐,这是忠靖侯府的管事娘子,是三公主身边的徐妈妈的女儿。她说是受徐妈妈所托,有急事要找六小姐。”
傅清玉主仆三人对望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们与忠靖侯府的徐妈妈并没有交往,怎么那个徐妈妈会来找她?而且还是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半时分?
看起来好像真的有急事。
“找我有事吗?”傅清玉看定那位管事娘子,淡淡问道。她注意到这位管事娘子的衣裳都被雨水打湿了,如若没有急着要做的事,而这件事情又十万火急的话,谁愿意在这个鬼天气里出门!
“你是傅六小姐?”那位管事娘子特地多看了傅清玉几眼。
傅清玉含笑道:“在这个府里头,六小姐是一个不受待见的人,我没有必要去冒充一个不受待见的人吧?”
管事娘子看向胡婆子,这才信了,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到傅清玉手中:“我娘私下里与胡妈妈有一段交情,所以先找到胡妈妈,让胡妈妈代为通传。我娘要我把这封信交与小姐,说只要小姐看了信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傅清玉看看手中这封信,这位管事娘子浑身被雨水打湿,但藏在她怀里的这封信,却完好无损,一滴水珠也没有溅到上面。
由此,可见这封信的重要性。
胡妈妈对冬蕊冬梅说:“我们到门口处守着罢,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早通知小姐。”
冬梅冬蕊点点头,随着胡婆子到外面去了。
在管事娘子的示意下,傅清玉拆开了信,只看了一半,顿时脸色大变:“这件事情是真的?”
管事娘子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小姐请把信看完,就什么也明白了。娘亲让我捎话给小姐,说现在的情势对小姐十分的不利,请小姐早做准备。还有我娘交待,小姐看完信之后,务必把信烧掉,切不可泄露出去半分。”
傅清玉点点头,她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人家冒死帮自己,自己没理由去害人家吧。
她很快把信看完,就着灯笼里的烛火,把信烧成灰烬。然后,有些疑惑地望着管事娘子:“我不明白,徐妈妈……她为什么帮我?”
管事娘子看起来是个精明的人,似乎料到傅清玉会有这么一问,沉稳答道:“我娘亲,是忠靖侯府二公子的奶娘,一向视二公子如己出。如果小姐明白这层意思的话,就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帮您了。我娘亲是一个心慈的人,不忍心看到二公子天天酗酒,伤害自己的身子。更不愿看到,二公子因为小姐远嫁外邦,而更加痛苦。所以,先通知小姐,好让小姐有个准备。”
“二公子知道这件事情吗?”傅清玉问道,她好像觉得,有段时日没有看到赵子宣了。
管事娘子摇摇头:“二公子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三公主向皇上请旨,让二公子到外省一些州县巡视民情,大约要一两个月的时间。由于二公子居无定所,我们也无法知会二公子。”
傅清玉的心猛然一沉。如今连赵子宣的消息也失去了,那就是说,她现在是在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