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气喘吁吁的领着大夫回来的时候汤圆已经给素洛换了四次冷敷的手巾,迎进大夫,责备的瞪了眼翠柳:“怎么这么久?”
翠柳擦了擦额上的汗,气还没喘匀的说:“汤圆姐姐,我半路上遇到素曼夫人了,素曼夫人问我干什么去,我说请大夫,素曼夫人也不知怎的,她刨根问底的非要我告诉她少夫人怎么了,不说就不让我走,我哪敢说啊,再说这少夫人的病症我也没见过,正没主意的时候正巧大少爷带着徐大夫从大夫人的那边过来,瞧见我,问我为什么不在院子里伺候,我说少夫人病了,要请大夫,大少爷点点头,吩咐我直接带着徐大夫过来了,这就耽误了许久。”
汤圆没再说什么,把徐大夫让进了里间,从锦被中露出素曼的手腕,徐大夫看见青紫淤痕的手腕暗暗吃了一惊,五指分明的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显眼,他猜到了几分,心中叹了口气,这般美丽的女子嫁到霍家来福兮祸兮难分辩啊。
附上脉搏,闭眼静听,捻了捻花白的胡须,表情越发凝重,眉头锁成川字,行医多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如此微弱的脉搏,本应是耗尽体力后的虚脱之状,可是体内却有一团气带着蛮力横冲直撞,好像要破体而出,摆脱束缚,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势。
汤圆本就担心,好久没看小姐病得这般严重了,身上还有无数的伤痕,徐大夫这样的表情让她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她紧张的嗓子往日清脆如黄鹂般的嗓子有些暗哑:“大夫,怎么样?是很严重么?”
霍府,蔓青园,金虞亭。
四周淡绿色的纱质帷幔,随风微微浮动,亭中一片翠色的柔光中,尹素曼一袭暖黄色长裙,坐在古琴前,一挑一拨,手指灵动,悠扬的琴音像山间的溪流潺潺流淌,弹琴的她梳着复杂的发髻,一边别着嵌宝石花瓣纹金簪,另一边别着羊脂玉蝶恋花红蓝宝石金步摇,随着微风发出一串悦耳的叮当声,配上琴曲分外和谐。
霍良夜慵懒的歪歪斜斜的坐在多面的软榻上,黑沉沉的眸子中有些许的疲惫,掩饰不了身上冷峻的本色,手中拿着酒盅,浑然天生的优越感,丝毫不用掩饰,也掩饰不住的拒人千里之外,偶尔,及其偶尔的脸上能掠过一丝温柔,极快,极轻,极难捕捉。
素曼偶尔抬头,两人相视一笑。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素曼沉溺在温柔中,不可自拔,她想,如果这样的日子一直下去,有他,构成故事。
构成爱情故事。
构成刻骨的爱情故事。
寻寻觅觅许久的人,就在灯火阑珊处,眼角带笑,张开温暖的怀抱,等着自己幸福的投奔。
她望着霍良夜,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今天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远,他们之间有些飘忽的东西,她无法把握,她心里莫名的紧张。
她走过去,靠在他的怀中,从他手中夺过酒杯,仰头,酒杯见底,北方陈酿辛辣和醇香扩散开来,向来酒量浅的她,脸颊上了层胭脂,眼神妩媚迷人,往精装的胸膛蹭了蹭,撒娇似的开口:“夫君,你在想什么?从刚才听曲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
霍良夜满脑都是那双含泪却格外清亮的眸子,满耳充斥着昨晚他们狠绝的话语,昨晚的他打破了自己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形象,完全的把真实的自己展现在素洛面前,愤怒,疯狂,残忍,不顾一切的想要将她揉碎,与她骨血交融,想要扒开她的胸膛,看看她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可以不在乎名节,不在乎身份地位,这些女人奉为生命的东西。
她到底把自己看成了什么?又把他看成了什么?一只发情的野兽么?
或者是更不堪的形象。
她凭什么可以像旁观者一样生活,永远冷眼旁边,明明是她得到了利益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故作的清高难道是她惯用的伎俩么?
刚才翠柳的那丫头慌慌张张的请大夫,她的贴身丫头一向不离左右的,刚才来蔓青园的路上也看见在回廊行色匆匆的去了颜玉园,今天本来安排去新绣房参观的,刚才承业来通知取消了,说是她身体抱恙,难道真的病了?
霍良夜摸了摸挨巴掌的侧脸,昨晚,他极其狼狈的回了房间,脸上身上,包括手上都是血迹,分不清是谁的,混合在一起,还能嗅出疯狂欢愉的气息,他随意的甩了甩了手,一头栽倒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都是刚才他们融为一体的画面,那滋味美妙极了,那种极致的快乐就连素曼都不曾给他。
胡思乱想间,唇上附上一个凉凉的唇瓣,娇小的舌笨拙的探如他的口中,霍良夜睁眼看着怀中忘情的女子,自己一直要得不就是现在的生活么,怎么还会犹豫,于是,闭上眼,开始积极回应,紧紧的抱紧怀中如若无骨的素曼。
从素曼口中滑出一声呻吟,像一根针刺进了霍良夜的手,条件反射的推开怀中的人,素曼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怔住了,霍良夜一向迷恋这样妩媚的自己,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她大大的眸子擎着泪,疑惑的望着霍良夜。
“突然想起今天商埠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我去书房了。”霍良夜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
素曼理解的笑笑,坐直了身子,说:“那夫君既然有正事要忙,就去忙吧。”
“那你……”
“没事,妾身回房,正巧想练练字呢。”素曼笑着推了推霍良夜:“去吧,不用担心我,公事要紧。”
霍良夜温柔的吻上素曼的额头,宠溺的说:“忙完我就回来。”
“好,我等你。”
霍良夜转身快步走出了蔓青园,头都没回一下,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素曼脸上的笑淹没在阴沉的表情中,冷冷的对一直侧力身侧的丫头芸香吩咐道:“跟着去,看看大少爷去了哪里。”
“是……”芸香应声悄悄跟了上去。
素曼眼睛眯成一道逢,透着算计的光,向着那抹青灰色消失的远门冷哼一声:“我的,永远是我的,你永远别想跟我抢,不论从前还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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