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静而凄清。
黑沉的天幕上没有半点星光,即使那一弯冷月也被半隐在厚重的云层里,月光微弱而昏暗。忽有夜风拂过,吹得枫叶沙沙作响,总算为这寂寥的夜色添了一丝生气。蓦地,枫林丛中,一名黑衣女子以极快的速度飞掠而过,然后钻进了藏枫林深处的凉亭里。
亭子中央,早已有人在等候。
黑衣女子朝着亭子里的人单膝一跪,低首敛目,“参见主子。不知主子深夜召见,有何吩咐?”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提前启动第二个计划。”
黑衣女子闻言不由怔住了,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去办。”话落,她纵身投向了雨幕里,不消片刻就失去了踪影。
“此步太过凶险了。”黑衣女子刚离开不久,黑暗里,忽又缓缓走出了一个男人,但夜色太过黑暗,使人看不清他的脸庞,只能从声音里依稀辨出是名老者。
亭里的那个人没有回应。
老者轻叹,“王婷父女并不好对付,他们眼看就可以将眼中钉除去,又怎会在这节骨眼儿上多此一举?”
那人淡淡一笑:“我自有办法。”
老者再叹,“坐等二虎相斗才是上上之策。”
那人双唇微抿。
老者又道:“其实,你是心中不舍吧?”
那人略有深意地看了老者一眼,“那在你心中,你又真的舍得吗?”
老者沉默以对。
深夜 御书房
景颜正坐在案桌前批阅那些折奏,越往下看,眉峰越是紧拧。
这些折奏里,十封有九封是弹劾宰相赫连清的。
大多数都是说赫连清不仅是越王旧部,而且纵容女儿赫连虹月在后宫中胡作非为,甚至有霍乱朝纲、试图谋反之嫌。
这么快就安上了谋反的罪名了吗?
景颜心底很清楚,上参折的这些臣子几乎都是王孝杰的人。
他夺位虽靠的是王孝杰,但王孝杰并不是完全忠心于己,终有一日,必会养虎为患,所以,明知赫连清那一干人等终究也可能是祸害,他也只能留下那些人,牵制住王孝杰的势力。
而这一次羽妃之事,王孝杰必会揪住不放,因为他已经拔不及待地想一口气拔掉赫连清的势力,好在皇朝坐大。
可朝中的势力定不能失衡。更何况,他又怎能让赫连虹月出事?
心头一阵烦燥,气血再度翻涌而上,他不禁掩唇低咳了两声。
这时,御书房外响起了林诚的声音,“皇上。”
“进来吧。”
林诚推门进来,随风又飘来一阵浓郁的药味,景颜不由微蹙了蹙眉峰。
“皇上,您今日的药还没喝。”林诚小心地将汤药置于案桌之上。
“嗯。放那吧。”景颜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淡淡地道。
摇曳的烛光打在景颜脸上,衬得更为苍白,林诚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下了所有的话,悄然退至一旁候着。
时间,在沉寂中流逝。
偶尔只能听见皇帝翻阅奏折的声音,还有朱砂笔落下时的“沙沙”声。
忽然,景颜抬起头。
“林诚。”他轻唤了一声,那一双重瞳却不是望着林诚,而是看着御书房外某一个黑暗的角落。
“老奴在。”
“你说,朕是不是很没用?”
林诚一怔,抬头就捕捉到了景颜重瞳中那一闪即逝的哀伤。
“朕虽然坐上了这个帝位,却保护不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亲手将她送进天牢。”景颜自嘲一笑,声音低哑,“可是林诚,若是朕失去了这个帝位,不要说保护,朕会连爱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皇上――”林诚心头一堵,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劝起。
忽然,御书房外传来一声通报:“启禀皇上,赫连大人求见。”
景颜唇角露出了一抹笑容,一敛脸上的疲倦。
赫连清,也应该是时候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