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躺了一会,宝钗终是无法安心。招呼双儿过来服侍自己洗漱,双儿一改方才的迷茫样子,换上了奉承的表情,“小姐,外面的雪好像要越下越大了。地上已然积了两尺厚,您要不要换上木屐再去太太房里请安?”
宝钗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任凭双儿取了木屐,服侍自己换上。双儿的脸上已经流露出了失望,她本以为小姐会像昨晚夸望月一样夸自己想得周全。
没曾想,小姐压根就没这个意思。越想心中越不忿,那望月的爹可不如自己。望月的娘也不如自己娘在太太面前有面子。怎么偏偏小姐就高看她一眼呢?
宝钗把她的神情变幻看在眼里,倒是也不说破。这丫头倒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喜怒都放在脸上,不杀杀她的性子,日后恐怕会给自己惹来不小的麻烦。
正暗自筹划之时,莺儿和望月、云楼也进来服侍,云楼照例去铺床,莺儿扶着宝钗走到梳妆镜前,“小姐,今天想梳个什么头?”
宝钗不以为意,“你看着梳。”
莺儿探过头凑趣,“小姐说的也是,我家小姐天生丽质,梳什么头都掩不住这满身的芳华呢”
宝钗偏过头去,面带嗔色,“你这个死丫头,都是我往日纵的你现在连我都敢打趣了,反了你了”
旁边的望月用袖子掩着嘴角,微微的笑着。双儿一脸的不甘心,暗自埋怨王嬷嬷“都怪娘不早把我送来,倒是便宜了莺儿这个丫头。从小跟着小姐的情分就是和我这样半途插进来的丫头不能同日而语。”
想着,心里又转念自我安慰,“若是娘早把我送来了,我也就认不得他了,那也不好。”想着想着,倒是自顾自的愁肠百结。
宝钗把几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坐定了身子发话,“莺儿,日后我这衣着用度就交给双儿管,缺什么短什么都由双儿负责。”莺儿点头称是,又转头看向双儿,“小姐的话你都记住了,日后你要负起这个责任来。”
双儿神色一凛,躬身答道,“是。”心里又暗自纳罕,“衣服穿着不是一直由采儿管着吗,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倒也算是和小姐嘻嘻相关了。”
宝钗又说,“望月,以后你只管我的吃食。”又叫一旁整理床铺的云楼,“云楼以后负责这屋里除了吃穿以外的大小事务。”这倒是让云楼心里略略有些困惑,暗想“小姐一个姑娘家,除了吃穿难道还有别的?”但是嘴上倒也不说破,只是躬身点头称是。
莺儿那边插嘴,“小姐,几个妹妹把我的差事都领了,那我还吃白饭不成?”
宝钗点了点莺儿的前额,“你这个贫嘴的丫头,还真是要抢着干活不成。你呀,还是跟着我好好把女红学好,将来好嫁个好人家是正经。”
莺儿羞红了脸,“小姐真是,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
宝钗知道她害羞,换了话题,“好了,莺儿你带着云楼和双儿去遵太太的吩咐给咱们屋里挑些新的摆设。另外再问问太太房里的同喜,看看是不是都还需要打点些什么?”
莺儿点头称是,看了眼望月,带着云楼和双儿鱼贯而出。
这边望月心中了然,小姐是要把她们都支出去,有话单独跟自己说。
果然,宝钗打量了她半晌,只见她头发只是干净利落地挽了个攥,斜斜插了个银簪,倒是朴素大方。上身是葱绿色的衬衣,外罩同色小袄,下身穿着长及脚踝的半新不旧的蜜色百褶裙。
望月被打量的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宝钗回过神,“你愿意跟着我去京城吗?”
望月丝毫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而显出丝毫犹豫,“奴婢愿意一直跟着主子,主子去哪里,奴婢就跟到哪里。”
宝钗赞许的点了点头,“得了你这句话,我也心里有数了。只是你不奇怪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你吗?”
望月面露坦诚,“小姐是奴婢的主子,小姐说什么必然有小姐的道理,身为奴婢不该打听的事情绝不乱打听。”
宝钗狡黠地一笑,“你这点说的也对,只是打听不打听消息也是得看情况而论的。有时你不打听,是非也会找上你,你打听多了,也会惹来是非。关键是怎么拿捏这个度。”
望月心中一震,“多谢小姐提点,望月蠢笨,以后自当听从小姐吩咐。”
宝钗微微笑了笑,“你不蠢笨,要不,我也不会白白跟你说了这么些话。日后你也好好提携提携你妹妹,我看她也是个心里有数的。”
望月躬身点头。又看了看宝钗,“小姐,奴婢来给您梳头。”得了宝钗的同意后,望月上前去,边边抚着宝钗乌黑油量的青丝,把上半部分的头发分成两股,分别编成三股辫绕了几绕,用蝴蝶簪子固定住,堆成简单的云髻,又仔细看了看镜子里的宝钗,给她斜插进去一个牡丹坠着珍珠的发簪。后面的头发自然垂下,显得简单飘逸,又很适合时下的天气。
宝钗倒是真心赞叹,“没想到你梳头手也这么巧。”
不一会,莺儿带着云楼和双儿回来了,云楼手里捧着一个观音玉瓶,双儿手里则捧了一匹云青色的布料进来。
宝钗抬眼看了一下,莺儿知意,“小姐,太太交代说雪一时半会也不会停,那件事倒也先不着急,等开春了,她再打算。命我们先送来这个观音玉瓶,说要跟您摆着。另外那批布料则是让双儿拿了交给王嬷嬷,说要给屋里的妹妹们做小袄用的。还吩咐王嬷嬷用店里上好的布料给小姐多裁几件冬装,另外还要把春装也一并做了,都按照时下最时兴的样式来做。还让奴婢问您有没有什么要求,让双儿一并跟她娘说去。”
宝钗点了点头,“双儿你过去找你娘一趟,把太太的安排说了。以后也是你管我屋子里这些衣服布料什么的,有什么想法你就跟你娘商量着来。”
双儿进了屋,这是遇见的第一件大事,忙不迭地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办好了这差事。”
宝钗笑着点头,让双儿自己去了。
宝钗这边带着莺儿和望月姐妹俩出了闺房,外面果然还在扯棉絮似的飘着雪花,一片银装素裹。
那边莺儿搀着宝钗亦步亦趋,生怕宝钗滑了跤,嘴里也不闲着,“小姐,你看,下了雪以后多干净啊。”
宝钗倒是望了望阴沉沉的天没有说话,心里却暗想,“雪才是最不干净的东西,满是尘土,却仍然表面一切洁白。就跟所有的大宅门里的人一样的德行,而自己也终究逃脱不了大宅门的束缚。
主仆四人都到薛姨妈的正室,却被门口的小丫鬟迎上去悄声道,“珠翠阁的管事的媳妇来找太太。好像是有什么事要说,太太让我在这里等小姐,先去内间暖和暖和。太太问完了事就会回来。”
宝钗点点头,小丫鬟打了帘子让宝钗先进了内室。还未坐定,门外却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吵嚷声,还夹杂着小丫鬟赔不是的声音。宝钗正要示意莺儿出去瞧瞧,外面那人却闯了进来,看着自己坐在那里,直接走上前来,“妹妹也早到了?”
宝钗这才款款站起身来,“原来是哥哥回来了。妈一会就过来。”边说边打量,出乎她意外的倒是这薛蟠长的倒是眉目端正,并不像自己前世以为的那边不堪,只是他眉目间带着股放荡之气,让人尊重不起来。
心下正是纳闷怎么薛蟠这个时候回来了。按理说,薛姨妈给贾府的信件应该尚未到京,薛蟠却已安然归来,珠翠阁的人又大早上来回事,看样子还挺神秘的,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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