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几个嬷嬷殷勤地领着薛姨妈、宝钗、薛蟠及随行的下人们进了二门来,那边早有伶俐的小厮把薛姨妈带来的行李给收拾带进府来。
刚走到二门,领头的嬷嬷就高声通禀,“太太,姨太太和哥儿、姐儿已经到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几个穿红戴绿的丫鬟簇拥着一群衣着华贵的主子迎了出来。只见中间那个眉目含笑,带着一种沉静的威严的中年妇人手拿着佛珠就迎着薛姨妈来了。
薛姨妈看见来人也笑逐颜开,快走几步,两个暮年相见的姊妹的手就握在了一起,都细细打量着对方,嘴里说着,“还是以前见得模样,就是头上多了些白发,都是为儿女操心累的”之类的话,倒是亲热异常。
等二人相互打量后了之后,王夫人松了薛姨妈的手,看向一边亭亭玉立的宝钗,“这是大姑娘,都这么大了。上回见还是满月的时候呢,日子可真是过得快啊。”
宝钗连忙行了晚辈礼,表现出了热情,“外甥女宝钗拜见姨娘。”
王夫人含着笑打量着宝钗,心里叹道,真是个美人胚子,家里这几个姑娘都不及她,嘴里也是夸个不停。
薛蟠也上前见了礼,看女眷众多,倒是也识趣的提出要去拜见姨丈和几个表哥。王夫人也当即让人领了去见贾政各人。
王夫人又简单向薛姨妈介绍了宝玉、黛玉和迎、探、惜春几个姊妹,当然俱都是气质不凡,衣着打扮虽然相似,却各有各的风韵。
宝钗悄不动声色地上前一一热情见礼,却刻意跟宝玉保持了距离。几位姊妹也是很热情地拉着宝钗问着一路的行程是否顺利,女孩家一来二去倒是也很快熟悉了。
只是宝钗注意到黛玉只是上前拉着自己问了好,就退出了人群,宝玉也放慢了脚步,两个人落在人群后面,不知道低着头悄声说着什么。
薛姨妈和王夫人姊妹两个握着手,往王夫人的正房走去。宝钗因为前世了解王夫人对黛玉的态度,也就多长了心眼,着意看着各人的神色。不经意间捕捉到王夫人在看到宝玉和黛玉落在后面时,眼睛中闪过的那一丝不耐的神情。
想着一群人已经袅袅婷婷到了正房,正房的摆设倒是不像宝钗想象那么雍容,反倒可以说是简朴,心里也自明白这内里的意思,也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跟几个姊妹相处。
王夫人和薛姨妈一边聊些一别很多年的家常往事,一边让丫鬟去老太太那里看老太太那边要不要摆饭,以提前告诉老太太自己一会领着薛姨妈和宝钗前去拜见。
这会功夫,黛玉却上前来,这是宝钗第一次近距离打量黛玉。只见她身披白色的白狐披风,里面穿着浅浅的胭脂色褙子,下身是一身白色撒花长裙,发上只是斜插着银色梅花簪子,虽然朴实无华,但透出的淡淡哀愁之色却更显出她的脱俗和与众不同。
正想着,就见黛玉轻启朱唇,“宝姐姐,这一路行来可有什么见闻说给妹妹听听?”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宝钗有一种无法拒绝的力量。难怪都是黛玉说话刻薄,这还是初见,就让自己讲路上的见闻。
如若说路上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一说的见闻,倒是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可是若是真讲出些什么,又显得自己不尊重。
见黛玉眼睛看着自己等着回答,宝钗也没有时间多想,只得半推半就,“想来妹妹常日也是很爱听些坊间见闻的,这一路上倒是也经历了一些还算有意思的事情,不妨等姐姐哪天特意约上妹妹,咱们姊妹好好聊聊天,可好?”
这一番话倒是以退为进了,黛玉当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垂了眼睛,微微笑着,“那就多谢姐姐赐教了。”
宝钗也只是微笑着不答话。旁边的探春倒是看出了两人话里的一些另外的意思,但是她从来都不是自己惹事的人,也只是微笑着不说话。
宝玉倒是急性子,上前满脸含笑,“姐姐这一路风尘仆仆,定是有很多的有趣的事情了。不光妹妹,就连我这平日能出门的,也会想听姐姐讲。还请姐姐莫要忘记答应我们的这件事情。”
宝钗淡淡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前世的她就不喜欢这在姐妹丛中胡闹的宝玉,一来他没有应有的男子气概,二来做事犹豫不决,最后导致了三人的悲剧。
这时王夫人的大丫鬟彩霞走了进来,“太太,老太太听说姨太太和姐儿来了,高兴的什么似的,让您赶紧带过去让她瞧瞧,好热闹热闹。”
王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老太太是最爱热闹的,这回好了。这就随我去老太太那儿。只怕还等着咱们去了再摆饭呢。”
宝钗几个姊妹也赶紧站起身来,跟着王夫人和薛姨妈的后面向老太太的院子走去,路上倒是只有宝钗和探春两个人聊些平日都读什么书、做什么女红之类的家常话。
宝钗倒是很欣赏探春的性情,想想她的生不逢时,倒也觉得可怜,不免心里对她的怜惜更多了一些。
转过几个回廊,就到了贾母的院子里。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已经有的进去通禀,有的上前掀帘子,有的去厨房通知传饭,倒是也真热闹。
进了正房,就见一个满头银发的看起来很慈祥的老太太斜坐在榻上,旁边那个站在旁边给贾母捏着肩膀的丫头长得也很是标致,一见王夫人等人走了进来,也赶忙笑着朗声说,“老太太可盼来了。”宝钗听话,知道这就是鸳鸯了。
老太太也示意冤枉把自己扶起来,“我这老人,就盼着亲戚们多走动走动,这回好了,以后我这吃完饭也不闷着了,打个牌啊说个话,就是姨太太给我这老婆子脸喽。”
薛姨妈连忙上前扶着,“老太太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老早就惦记着给老太太来请安,这一转眼也是十几年不见了,老太太身子还是这么硬朗,就盼着多跟老太太待在一块,粘粘老太太的福气啊。”
贾母忍俊不禁,“难怪凤儿那么会说,原来是从姨太太这里来的,倒不像你姐姐笨嘴笨舌的,平日里也不爱言语。”
一眼看见宝钗,也招呼她上前,“这就是宝丫头,这还是第一回见呢。真是个好孩子,我看哪,家里这几个丫头都比不上这个丫头好。”
宝钗连忙福下身见礼,也笑着不敢接话。倒是薛姨妈忙道,“这是老太太言重了。”
这边宝钗注意到黛玉已然变了神色,还未及说话,只听门外有人已经在说话,“姨妈来了,我这来晚了。也没赶上去迎姨妈,真是罪过。”
宝钗心中了然,这就是自己大舅的嫡亲女儿,老太太口中的“凤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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