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小丫头的回话,薛姨妈又开始紧张起来,看宝钗不发一言,就强自稳定了心神,让小丫鬟下去了。
薛姨妈不是没有怀疑过,听了小丫头回报了那腌臜事,宝钗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就连一点要躲开的意思都没有?这也未免太反常了。
宝钗抬头看见薛姨妈一脸探询,心中知道薛姨妈心里起了疑,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辩白只能越描越黑,没准就真让薛姨妈生出疑心来了。
宝钗心思一转,脸上现出凝重来,“妈,我只料想那府里若是有不妥,姨娘自然会赶去看,这样我们也好避开耳目去府外探听消息,却没想到是……”宝钗抿了抿嘴,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薛姨妈这才去了刚才的疑心,认为宝钗真是因为未经事,倒是撇开了自己那一丝困惑。联想起宝钗让自己派小丫鬟探听消息,倒是想起一事,“我的儿,这丑事一出,宁府岂能善了?”
宝钗心知,事情都是按照自己预想的发展,这么看来元春晋升为妃也就是眼跟前的事情了。
听到母亲的询问,宝钗敛了心神,“妈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过问宁府的事情,咱们是客,还是装作不知道此事的好。更何况,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想到刚才那个小丫头,宝钗示意了一下薛姨妈。
薛姨妈心中了然,对宝钗点了点头,那意思是自有分寸,让女儿放心进行下一步即可。
宝钗心知薛姨妈也是心中有数的,倒也放下此事。
“妈,我想明日宫里就会有消息了,姨娘也定会这几日就找您过去拿主意了。只是眼看就要过年节了,虽然咱们是客居,却也不能少了礼仪。”
薛姨妈尚未知意,“那自然是要上下打点的,豪门大户自然都是生就一副富贵眼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屑,想必是想起当初自己未出阁时王家那上下人等的做派了。
宝钗少不得还得提点薛姨妈,“妈,我是说,虽然姨娘现在当家,但是我们也得给邢夫人准备大礼,亲自去拜望一下才好。”说到这里,宝钗看薛姨妈的神色起了变化,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说。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隔墙有耳,把柄是不能付与他人的。
薛姨妈虽然赞成宝钗的意思,却有些担心,“虽然你姨娘从未明说,但是也看得出来她平日和邢夫人并不是相和睦的。若是她不知情还罢,若是跟邢夫人走近被你姨娘知晓,她生了我们母女的气却也不一定。”
宝钗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妈,这送大礼拜望还真得要让姨娘知晓才好。”
宝钗可是对邢夫人的为人品性心知肚明,她可不想真认了她作便宜母亲。且不说她身份地位不高,就她那贪财本性流露,以后的日子可太平不了。自己已经有薛家要扶持了,难不成还要再背负一个大包袱?再善良,也不能自找麻烦。
更何况,若是真的认了王夫人作义母,自己一心要躲开的金玉良缘自然就烟消云散,不会有人再提起了。若是真是姐弟结亲,那才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丢的是两个家族的面子,王夫人自然不会那么做。
宝钗心知王夫人现在的犹疑不定,她这是在反复权衡的。宫里的那位,她左右不了心意,可是给王夫人增加压力,她确是能做的,自然不能放了手。
于是第二天一早,薛姨妈就带着宝钗,拿着几匣珍贵的珠宝首饰和上好的茶叶来到了王夫人的正房。
王夫人此时已经从贾母那里请安回来,看薛姨妈母女到来,自然是命小丫鬟快请进屋。又看到薛姨妈身后的丫头捧着的不少礼品,心里有了些困惑。
难不成这是来托情的?元春还没给自己回复呢,自己什么也不能说。若说是土仪,却也不像。更何况昨天就已经把从金陵带来的土仪分发给上下人等了。
王夫人却也不着急询问,看着薛姨妈和宝钗倒是亲亲热热问了几句昨晚是否歇息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打扰了睡梦之类的话。
薛姨妈也没有和宝钗对视,就知道王夫人话里的意思,自然是不认的。先问了老太太好,又说一会儿去老太太房里请安说话去。
看王夫人脸上神色稍安,就紧接着示意后面捧着礼品的丫头上前一步,便站起身来就着丫头的手打开匣子,嘴里还说道,“到府里叨扰,又赶上大年下,姐姐虽然不计较这个,妹妹却不能让别人在背后说嘴。妹妹想着一会先去给老太太送年下的礼,然后再去拜望下邢夫人。”
说到这里,薛姨妈和宝钗都特意看了眼王夫人的神情变化,王夫人闪过的一丝凛然倒是被母女都捕捉到了。
薛姨妈语气自然更谦恭了,也不提起昨天说的认亲之事,却不断说起要好好跟府里人相处,以免被说出一个“不”字来,连累了王夫人。
王夫人面上不露什么,心下却开始着急起来。看这样子,自己妹妹是等不及了,想去和邢夫人交好了。虽然心中有些气不过,但是却也知道选秀之事确实已经是火烧眉毛的事情。只是现在自己再着急,也只能等下午宫里的消息,却又不想让薛姨妈母女真和邢夫人攀上了关系。王夫人昨晚也反复想过了,那样对自己没有丝毫好处。
可是怎么开口让薛姨妈母女打消攀邢夫人的念头呢,元春那边一时半会也等不来确定的消息。
想到这里,王夫人又迅速回想了自己昨晚想的利弊得失,只得下了决心,“说来你们去拜望邢夫人也是好心,只是今天恐怕不是个好时机。”
薛姨妈以为王夫人是要推诿,却看宝钗一旁悄悄给自己使眼色,心下稍定。
王夫人接着说,“早上请安的时候,我已经和老太太透露了口风,老太太没有要阻止宝丫头认亲的意思。老爷那里只要老太太同意也不会有大问题。宝丫头又是我嫡亲的外甥女,我自然是心疼的紧。”
听到这里,薛姨妈也没有流露出喜色来,但心里却是知道宝钗这一计下去已经逼得王夫人迅速做出了自己认下宝钗的决定。
“我刚才说今天不合适去邢夫人那里,也是这个道理。因为晚间,恐怕老太太就要开口了。要赶在年节下,把这亲给认了。”
说着又看似无意的望了眼宝钗,“这样也不耽误宝丫头的前程。”
宝钗感觉到王夫人的目光射来,自然低下头,做出了那个年代的闺阁姑娘该有的害羞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