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第二次开颅手术,已经过了两个多星期,时间一转就到了十月金秋,而艾德琳也在医院里度过了她九岁的生日,
没有生日蛋糕,也没有多么美味大餐,但是乔恩陪在她身边,还有诺南与爱莎,甚至杰森都没有再跟乔恩争执,与他们同处一室,艾德琳已经感到很满足,
生日本就不需要太过花哨的装饰,几句简单而真切的祝福已然足够,
乔恩从未向艾德琳问起过杰森与她之间的关系,一次也没有,就好像真的不在意了,
而杰森也在艾德琳的恳求下,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十月刚过没几天,诺南不得不踏上归途,开学报道的日期被他无限延后,但是此时已经不能再拖了,
“诺南,不要再板着脸,大学生活是最有意思了,笑一笑呀,”艾德琳穿着淡蓝色的病号服,靠坐在轮椅上,她的头上戴着一个软质带孔的塑胶罩子,一根头发也没有,倒是把精致的五官更突显了,
她望着身旁的少年,一双大眼睛带着浓浓的微笑,
这是诺南最后一次陪艾德琳晒太阳了,他和爱莎回国的时间就在今天晚上,
一系列手术以后,艾德琳的身体承受力自然已经到了极点,这段时间,护士纳达寸步不离,随时为她进行最专业的康复护理,她最虚的时候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
而秋日的阳光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良药之一,没有盛夏的炙热,也不似冬日的冰凉,
就像诺南,总让人沐浴在一片暖洋洋里,
“大学只是中学的继续,”诺南倒是轻轻笑了笑,不过眉宇间的并无多少笑意,
他不想去学校,或者说他不想离开还未痊愈的艾德琳,
多么想永远就这么安安静静和艾德琳一起晒太阳,不用去应付那没完没了的宾客,不用挂着虚伪做作的笑容,没有烦躁,没有压力,可以做回最初的自己,
对大学,诺南并无一般新生会有的新鲜或新奇,
因为不管是学校还是专业,都是家族顺理成章为他准备好的,在学校里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安斯早已告之过他,
所以大学有意思?诺南真不觉得,
艾德琳听出了诺南的意思,就好像未来的日子对他来说了无乐趣,
生活之于他是沉重的负担,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不是吗,
艾德琳不希望诺南脸上有这样的表情,他理应享受到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
“你可以认识更多的朋友,参加各种俱乐部,学习更深奥的知识,而且,”艾德琳缓了缓呼吸,她仍不能一口气说太多的话,
“而且,你肯定是校园王子,不说轰动学校,至少追求者要绕着伦敦城两圈,这是很多男孩做梦都梦不到的,”
女孩的声音很虚弱,可说出来的却是俏皮话,让心情不佳的诺南忍不住弯了嘴角,
但艾德琳的话并不全然正确,毕竟她是参照自己前世的学生经历,
可她那时的身份与诺南千差万别,
作为肯特家族的继承人,诺南所交的朋友岂能平庸,至于俱乐部,诺南没有参加的必要,而且安斯也不会允许他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唯有最后一句话,或许可能成真,
“你怎么知道我会是校园…王子?”诺南说着还顿了一下,对于这个词,他感到别扭,
其实艾德琳说的是事实,诺南能结识到的女孩,有哪个不是贵家千金,他又一直在男校读书,不像裴西和帕尼喜好玩乐,所以没有见识过女性们真正的穷追猛攻,
“因为你长得好看呀,女孩子们最喜欢就是你这种类型,”艾德琳是过来的人,即使没谈过恋爱,也不知见过多少了,
“那你喜欢我吗?”诺南顺着艾德琳的话问道,神情自然至极,只有他心里知晓自己多么紧张,
“当然,”艾德琳毫不犹豫的说,语速之快让艾德琳根本没会过来想诺南真实的意思,也没细想自己所谓的喜欢到底又是什么,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是诺南想要的,虽然微微失望,但总比否定要好的多,
纳达端着药和温水走过来,
“艾德琳,吃药的时间到了,”她把托盘摆在花园里的小桌上,
还不等艾德琳反应,诺南已经熟练的拿起水杯和药粒,把它们递到艾德琳嘴边,照顾之周到,让纳达这位专业的护理人员都叹服,
自从在与爱莎的交谈之中得知,这两个孩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以后,每当纳达看到艾德琳和诺南在一起的画面,总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这个年代连小孩子都不相信的童话,
纳达见过的所有青少年中,诺南与艾德琳真的是独一无二的,男孩沉稳细腻,完全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浮躁与叛逆,女孩安静淡漠,从不向家长撒娇过,也从不主动要求过什么,不管是两位医生嘱咐还是乔恩先生的要求,她总是默默的接受,没有反驳过一次,
就着诺南的手,艾德琳吞下了极苦的药丸,温柔的少年与孱弱的女孩,在秋黄的落叶下,美的就像一幅画,纳达望着艾德琳唇边的浅浅的笑,这似曾相识的笑容,让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名字,
于是她多嘴的说了一句,
“你不再和那个亚瑟文联系了吗,”她记得艾德琳在和亚瑟文通话的时候,脸上的笑也是这般柔和,手术之前,从未间断过的电话让纳达以为他们是很亲密的关系,
亚瑟文…艾德琳收起了笑,怔怔望着前方,
难道她忘了他吗,
当然没有,
在颅脑手术结束后最初的一周里,艾德琳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她的意识都是混沌的,
之后的恢复是漫长的,她的反应力与记忆力时而衰退时而正常,直到最近才稍稍好了些,可诺南又要走了,
所以她哪里有精力和力气拿着手机打电话,
况且诺南还在这里,
艾德琳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想法的奇怪,难道亚瑟文的存在不能被诺南知晓,
女孩神情之茫然,让诺南嘴边的笑僵住了,他想起那晚裴西告诉他的,
“诺南,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裴西面色不怎么好,
“有什么问题吗?”诺南没有直接回答裴西的问,
“你先老实告诉我,”裴西难得凝重,希梅瓦尔听到那个名字之后反应之大,让裴西吃了一惊,
诺南垂下眼,“无意中听说,”
裴西并不相信这般浅显的谎言,但作为朋友有些事实他必须要告诉诺南,
“亚瑟文斯特是埃伦丽娜的私生子,”裴西压低了声音,即使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诺南已经猜到如此,“埃伦丽娜的丈夫是谁,”这位尊贵的嫡长公主可从未传出过婚讯,
“希梅瓦尔说这是谜,”如果不是和裴西之间深厚的友谊,希梅瓦尔根本不可能把这种家族丑闻告知于他,
“希梅瓦尔从未见过这个表弟,也是偷听他父母的谈话才知道,而且亚瑟文斯特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被送走,再无下落,希梅瓦尔认为他可能已经死了,”
“所以诺南,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裴西又问了一次,亚瑟文斯特的存在完全属于王室的绝密,
诺南没有吭声,他不可能告诉裴西,艾德琳和那个亚瑟文斯特住在一起,
…….
两个孩子之间的气氛因为纳达突兀的问题,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纳达也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歉意的笑了笑,端着托盘离开了,
“诺南,亚瑟文是…,”莫名的,艾德琳有种心虚感,她想和诺南解释,
“天色暗下来了,我推你回去吧,”诺南的声音依旧温和,但他却失礼的打断了艾德琳的话,
因为他不想从女孩口中听到任何有关亚瑟文斯特的事情,哪怕只言片语,哪怕只有一个名字,
药总是有催眠的作用的,脑中的昏沉根本不受艾德琳的控制,靠在轮椅上,她渐渐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醒来已经华灯初上,
乔恩坐在一旁的靠椅上,手上拿着一本杂志,随意的翻看着,
有那么一瞬,艾德琳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重生最初的那几个月,同样在医院病房,同样只有乔恩和她,
“要喝水吗,”乔恩见她醒了,立刻收起杂志,
“诺南和爱莎阿姨离开了?”她问,
“已经走了很久,看你睡得熟,就没有叫醒你,”乔恩说,
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顿时溢满了艾德琳心间,是因为这房间里的冷冷清清,还是因为那离开的少年,
有时候,习惯真的很可怕,
第二天,
沉寂已久的木屋终于传来了铃声,芭比站在电话机下汪汪直叫,客厅的地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画纸,
的,极艳的颜色,这就是所有画的主题,
亚瑟文试图展现那天所看到的一切,可却把人物的脸全部模糊化了,
靡乱的性在他画笔下,竟有一种扭曲的纯净,
木门被‘砰’的推开,沾着泥土枯瘦的脚毫不爱惜的踩挤着这些画飞奔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