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嗯……?是谁在按门铃……?
陆涵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想要摸出床头柜上的闹钟看时间,结果摸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圣安娜号的游轮上。
狠狠地眨了几下眼睛,用手扒了扒头发,下床去开门。
——门外没有人,只有一张卡片摆在地垫上。
陆涵之瞬间了然,捡起那张有着熟悉笔迹的留言卡放好,关门,光着脚向浴室走去准备洗澡。淋浴房的花洒下,他一边享受着放松的快感,一边回忆起昨晚的事情。
舞会起码进行到凌晨三四点,从一开始高雅端庄的社交舞,慢慢转变到装模作样的交谊舞,最后干脆演变成真正的群魔乱舞。很多宾客就像嗑了药一样兴奋,仍然穿着各色古怪服装的他们扔掉了面具,男男女女,撕下平日里的伪装,放肆地玩了一场。
陆涵之虽说也混过这样的场面,可毕竟不好这一口,借着出去透气这样的经典借口告别了围在自己身边的一众名媛贵妇。
他在甲板上“巧遇”了萧珩,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中。一整个晚上他都没有机会和他好好谈谈,自己的疑问不想留在心里太久。
“就知道伯爵阁下也受不了那种乌烟瘴气的氛围。”酒精壮胆,微醺之后吹了冷风,一下子觉得头晕了起来。陆涵之几步跨到萧珩身边,然后整个人趴在栏杆上面侧头朝他笑。“还是外面舒服,还有美人陪伴。”
萧珩一开始只是出来接电话的,无奈适应了船舱外清新的海风,怎么也不想再重新回到舞会现场了,干脆就站在原地放松心情。陆涵之出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副跌跌撞撞随时都会摔倒的样字他还有些担心。
不过开口说话以后,觉得他情况并不是很糟,起码口齿清楚,眼神清明。
“再喝个几杯我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了……”陆涵之还是朝着他笑,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都是什么女人啊,一个比一个能喝,以前怎么没觉得她们如狼似虎……”
萧珩轻笑,点点头赞同了他的观点。
“对了,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邀请我来这里。”
两人沉默了许久,还是陆涵之打破了这份寂静。
“到今天为止,我们才见了三面。而且,你怎么知道在维多利亚港能遇到我呢,总不见得你随身都带着那份请柬吧。”
“用佛祖的话来说,一切随缘。”
萧珩抿了抿唇,没有直接回答。
“基督徒就不要把这个挂在嘴边……!”陆涵之拖着长长的调子表示抗议。
萧珩转头,望着他的眼睛:“我现在是撒旦的子民。”
“那伯爵阁下你就以撒旦的名义起誓,我们的遇见只是一次巧合。”陆涵之突然停了下来,眯起了眼睛。“不过我还真的很喜欢现在的这身衣服,看到它就动心了,结果落入了你的圈套里,哈哈。”
他见萧珩继续保持沉默,又慢慢悠悠地说道:“可惜今天我没有用武之地,不够尽兴。”
原本真的以为是被邀请来充当幸运符,切两块上等的翡翠出出风头,想不到就是这样玩了一整个晚上,一点正经事都没有做。
“对了,妙笔生花我可以送你。”
萧珩终于开口,原本陆涵之都要睡着了,突然来了精神。
“有什么要求你先提出来,我不做亏本的交易。”
“嗯,那你等两三天吧,我先安排好,再向你确认。”
“故作神秘……”
“你可以随便猜测我要你准备什么谢礼。”
“这么麻烦?”
陆涵之转身,背靠栏杆,说:“事先声明,我也只在翡翠上面,小有造诣。”
“嗯,我知道。我要的,你给得起。”
又是一阵默染,两人都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对了,你今天晚上过得开心吗?”
鬼使神差一般,陆涵之问出了这句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问题。
“嗯,很意外的享受。”萧珩不假思索。
“是嘛,那就好……”
陆涵之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公海的夜晚,是一望无际的墨蓝,难得的晴朗天气让头顶闪烁着几颗星星。
其实一点也没有情调。陆涵之想,只不过在这里不用将自己密不透风地伪装起来罢了。
最近的运气也是在太差,家里有风骚老妖怪,处处让自己无语。出了门,遇到一个和“陆涵之”的过去完全不会有交集的人,偏偏又想将自己算计得死死。
作孽啊。
……
陆涵之关掉了龙头,用浴巾将自己包裹了起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再接下来的事情他就记不详细了。大概是两人将一整瓶伏特加喝得一滴不剩,又唱了些不着调的歌。那个时候他才真的醉了,什么都没想,也懒得想。
也许,大概,可能……就没有了吧,最后自己被他送到了房间。
一边将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一边突然意识到自己前面穿的是睡袍,等下要穿的衣服也不是昨天的那套祭司装的时候,他惊悚得像被雷劈了一样。知道熟悉的铃声响起,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接听电话。
“你~失~踪~了~吗?嗯?”
陆景轩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完全没有担心自己的感觉。
“好的很呢,没有被绑架了开敲诈你赎金。”
他没好气地回答。我勒个去的,老妖怪你现在才想起来还有我的存在。
“既然没事你就快点回来吧,我有事跟你商量。很紧急,两个小时之内不出现你就看着办吧。懂?”
“好的,我尽……”陆涵之话都没说完,电话就断了。
他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有些懵,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懂你个鬼啊!两个小时你当时飞的啊!劳资还在公海上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得去!
发泄了一通之后,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礼盒,不过上次是香槟色的,这次是浅蓝色的。
好吧,萧珩你的作风真是严谨又气派。
换上了礼盒里面的一套灰色英伦风格的衣服,陆涵之按照留言卡片上面的提示找到了自助餐厅。现在是上午十点半将近十一点,早饭时间已过,喝个早茶正好。
萧珩也换了一身衣服,而且不同于之前的风格,格子衬衫和浅色的长裤显得休闲自在。
“上午好。”见到他,萧珩主动打了招呼。
“嗯,好。”陆涵之也不客气地拉看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招呼服务生给自己送点东西来吃。
“想不到你起得挺早。”萧珩看他神清气爽的样子,忍不住调笑了一句。
“彼此彼此。”陆涵之是挺佩服自己的,至多睡了5个小时,现在竟然还人模人样,太不容易了。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呢?大概12点的时候,圣安娜号会重新停靠码头。”
萧珩喝了一口咖啡,惬意地靠在椅背上问他。
12点就能上岸?那么自己大概还来得及吧……
“中午以后的时间都有约了,不好意思。”陆涵之想到陆景轩的电话都火大,但是万一真的有什么事情,自己也的确有份参与。
“那真的是很遗憾呢。”
“没事,就像你说的,一切随缘。”
12点整,圣安娜号停靠码头。陆涵之向萧珩告别,然后飞速下船,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酒店。
进了房间之后就是一片狼藉。空酒瓶和设计的废稿堆了一地,走路都还要小心翼翼。
“活在垃圾场里你不难受啊!”
陆涵之按响了客房服务铃,又将自己转移到了沙发上,瞪了一眼躺在飘窗上带着哼歌的陆景轩,各种无语。
“涵之。”
陆景轩很少这样叫他,此时此刻听来,竟有种茫然无助的感觉。
“嗯?有事求我?”
“你愿意成为我的盟友吗?”
陆涵之一阵鸡皮疙瘩,这话的语气简直和“你愿意嫁给我吗?”一样一样的。
“二少爷你正常一点吧,装什么忧郁颓废。我和你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以前还好说,现在我都陪你来了香港,早就上了贼船。”瞥了他一眼,陆涵之语气欠佳。
陆景轩盘腿坐了起来,眼神晶亮,一扫前面忧伤的错觉,说:“你知道就好。”
“嗯哼。”
“本家那里出事了,陆珍妮竟然想要趁我不在的时候,动我手下的产业。香港这边暂时由陈源负责,我今天下午的飞机回魔都。”
“那我也留着香港坐镇?”
“听说你和北极星的大中华区总裁萧珩走得挺近的。别这么看我,我当然有自己的情报网络。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去云南守株待兔。”
“哪有他这么彪悍的兔子。”陆涵之笑喷。
“北极星现在正在进入玉器市场,台面上的那些东西你也知道,不过私底下,为了做出成绩,萧珩也需要积累一些资本,显示出欧洲贵族不俗的气魄。”
“去云南买玉?”
“对,不愧是我弟弟,真聪明。”
“少往你脸上贴金子。你现在要我做的就是去拉拢萧珩,顺便探探北极星的虚实?太看得起我了。”
陆涵之站起身来,双手环抱胸前:“都是生意场上混成老油条的人,我不能保证我能打探到一点什么。陆景轩,你的目的其实也不是这样吧。”
陆景轩闭上眼睛,右手食指屈起,抵在了眉心。
“陆承康怕是拖不过多久了,陆荣轩甚至陆珍妮都蠢蠢欲动。Miss King今年一定要独立出来,你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但是你,陆涵之,于公于私我们都站在一条船上一损俱损,我不希望看到你出了任何差错。”
在陆涵之的记忆里,这个漂亮男人从未如此一本正经地说过话,如今在听到这些之后,自己竟然无法回答,更无法随口调侃些什么。
重生以来,和他相处的这一段时间里,明明觉得自己没欠他什么,又好像是得到了他非常多的帮助。得到陆家少爷的正式身份,进入纵横,展现了自己的才华和价值。而现在,他又是因为他,有了更多的机会去接触翡翠。
让自己跟在萧珩的身边,是为了安全?还是有更深的计划?
他知道自己看不透陆景轩,却从不知道他是这样的难以捉摸。
“好,我答应你,你也要记得前天晚上你答应了我什么。”
“嗯,一言为定。”
……你是我最重要的筹码,也是我输不起的赌注。事成之后,你与陆家再无关系,天高海阔,随你去留。不用感激我,也不许让我失望……
陆景轩,希望你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