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真假鉴定·上
“叮——”
萧珩正在电脑前处理公务，手机突然一震，有新短信。
他目不转睛继续看着屏幕，被冷落在一旁的手机又是一震，这回他轻声笑了出来，终于把它拿起来，按亮屏幕。
两条未读消息，第一条是一张鬼脸自拍照，第二条是一句德语：不闹了，正事已经完成。
萧珩挑挑眉，又将手机放下，打开了邮箱页面，果然不久之后就弹出了新邮件的提示。
LD屏幕幽幽地亮着，将萧珩冷峻的脸色衬得更加阴森。
那是一份非常长的调查报告，密密麻麻的方块字和照片整整占了一百多页PDF文件，萧珩面无表情地滚动屏幕浏览。
完美，他只能这样评价。这是一份完美到无懈可击的个人简历，所有值得记录的事情上面都能找到，一些重要事件还有照片或者图表来辅助说明。理论上来说，这能体现出一个情报人员的精益求精，但在萧珩看来，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文件已浏览到最后一页，他沉思片刻，打开了一个对话框。
——现成的文件？
——是的，几乎是现成的，想不到陆承康竟然有这种癖好……爱子成痴？
——也许是的。
——我实在太感谢他，这让我少拐很多弯路省了太多的时间。
——太完美的记录，就像是精心伪造的。
——哦，我当时看到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你看到的成品已经是我补充之后的了。
——总而言之，你的任务完成得不错。
——谢谢(^o^)/
——……
萧珩转动椅子，向床上看去，陆涵之侧身躺在中央，手里搂着一堆被子，光滑的背露了出来，一条修长的腿也是若隐若现。
他和调查报告里面的那个人真的一样……？
萧珩的警戒心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能相信的真相几乎是不存在的。
陆涵之一直睡到中午才被萧珩叫醒。经过这四五天的共同相处，他的脸皮也越发厚实，眼睛都没睁开就拉过萧珩一阵强吻，然后心满意足地掀了被子准备下床。
“嗷……”脚刚刚踩到地上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腰和那个隐秘的地方痛得他整个人就僵在了当场。他索性坐了回去，调整了一下姿势，又狠狠剜了始作俑者一眼。
萧珩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直到觉得他又要炸毛了才笑着道歉。
“梳洗一下就直接去吃午饭吧，饿得太久不好。”
陆涵之龇牙咧嘴地笑了笑，□地往浴室走去。萧珩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视线。
一个多小时之后，他们两人才终于坐到了餐厅里。
陆涵之即使在饿极了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不错的餐桌礼仪，喝汤永远都是从里往外舀起一勺慢慢送到嘴里，动刀叉的幅度正正好好不会发出声音。
“你要是觉得这样太累了，不妨放松一点。”萧珩出声提醒。
陆涵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觉得他会这样说实在有些奇怪。“还好啊，我习惯这样了，一坐到西餐厅里就进入了状态，要么下次还是去中餐厅吧。”他歪着头回答。
萧珩回想起他之前的样子，也觉得的确如此。
不过陆涵之也许真的不适合西餐，不但是因为总是绷紧了神经，更是因为，他偏食。
“不要青椒。”他皱着眉，用叉子的尖头将深绿色的青椒丁一点一点挑了出来。
萧珩看了一眼菜单，发现接下来的菜品上有一样又是会出现青椒的，便叫来服务生，准备换一道。“焗龙虾？”他咨询陆涵之的意见。
后者摇摇头，叹气：“别点这个，我过敏。”
于是萧珩又换了一道烤蜗牛，并叮嘱不要放青椒。
“多谢。”陆涵之很少会有这样被捧在手心的感觉，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其实我很想吃龙虾，但是没多久前才过敏休克了，所以还是算了。”
“这么说来你以前能吃？”萧珩觉得他话里有话。
“能，”陆涵之垂下了眼睛，和盘里的沙拉作斗争：“真正过敏的是花生，海鲜倒不是次次中招。可是龙虾让我有点恐惧症了，看到就觉得浑身发麻。”
萧珩笑了笑，似乎很满意听到他这样的答案。
“我记住了。”他说。
“等一下又去古城找古董店老板？我陪你一起。”
饭毕，两人先去楼下的花园转了一圈，才磨磨蹭蹭上楼。期间陆涵之接了一个电话，脸色立即变得不太好，硬邦邦地告诉萧珩他又要去丽江古城报道了。
“嗯，本来还想去这里的珠宝店看看。”
他伸了个懒腰，努力打起精神。
萧珩道：“你果然很喜欢这些。”
“那是当然，多少年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心动不已，现在终于能近距离接触，那就不要浪费时机。”他觉得这句话简直就是废话。
萧珩不可置否，催促他赶快上楼，自己也逐渐加快了脚步。
陆涵之上楼之后就拐回了自己的房间，听到门锁上的声音，终于深深松了口气，背靠着门板就这样坐到了地上。
萧珩果然来套话了，速度真快。
前一天晚上被陆景轩的午夜凶铃吵醒时，还以为他是恶作剧。
“你要记得你大学期间参加了‘珠宝鉴定兴趣社’，但因为学习原因没有担任社长；你要记得你妈妈从小就培养你对首饰设计的敏感程度，让你学了画画。啊，对了，千万要记得你对花生过敏，你上次就是因为这个休克晕倒的，没有忘记吧？”
一接起电话就是这样没头没尾的一串要求，让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啊？我明明是对有些海鲜过敏……”
深更半夜，陆涵之朦朦胧胧地跟电话那一头的人抗议。可是他突然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
“陆涵之，我不管你以前是谁，你现在就是陆涵之。”
陆景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淡漠得没有温度。
陆涵之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他坐起身，萧珩不在房间，幸好……
“你知道了什么？”
即使他知道这句话完全就是废话，他还是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握着电话的手也不住地颤抖，整个人从背脊开始一点一点被冰冷的气氛所包围。
“先不管这个，你继续听我说？”陆景轩笑了出来，又清了清嗓子，恢复了正常的语调：“你曾经想要系统学习珠宝鉴定和珠宝设计，但是那个时候你的母亲去世了，于是失去了这个机会，只好申请了中文系的免费师范生。懂？”
“嗯……”陆涵之脑海中依然嗡嗡作响，一团浆糊。“为什么要让我记住这些。”
“你被人调查出来是个假的，我的计划就泡汤了好么亲~”陆景轩大约是翻了个白眼，装得怪腔怪调，恨铁不成钢。
调查？陆家人？梁家人？还是……萧珩？
“详细的个人简历我发到你的邮箱里了，找个时间看看吧。就这样，晚安。”
陆景轩自说自话地挂了电话，空留千里之外的陆涵之握着手机浑身颤栗。
其实早该想到的，自己这么招摇，又有这样的“运气”，谁不像从里到外完全了解？偏偏自己也真的是个冒牌的，呵。
其实他当时还侥幸地想过，陆景轩的所谓所谓是多此一举的，脑补太多，又把事态形容得太严重。可是刚刚……
陆涵之的后脑勺撞上了门，“嘭”的一声，闷闷的疼痛。
萧珩真的调查了他，怀疑他的经历有问题，也怀疑他不是陆涵之本人。
这都是什么事啊……他叹气，觉得浑身脱力。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
刚才他又接到了一个电话，不过不是陆景轩。谢如意告诉了他一些关于顾清鹤的事情，又叮嘱他不用太在意陆景轩急功近利的要求，也不要管顾清鹤不可一世的态度，让他尽力就好。
“你也许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她如是说。
陆涵之也只能受教，等着迎接新的挑战。
对，无法脱离这个一团糟的倒霉现实，那就只能过关斩将，享受挑战所带来的快感。
他重新将自己打理一遍，然后去敲响隔壁的房门。萧珩很快就走了出来，点点头，和他一起下楼。
顾清鹤既然脾气古怪，思路诡异，那他也懒得主动去找他了。这次行程的目标是——摸清行情！只有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才能有对策见到他，不是么？
“平价翡翠挂件！快来看一看。”
“丽江特产，东巴纸，纯手工制作！”
“现场织布，浓缩摩梭文化！”
一路听着小店的热闹叫卖声，陆涵之和萧珩再次进入了丽江古城，往“古董店”所在的那条路上走去。陆涵之一开始还能聚精会神地思考他见到了顾尧或者其它店员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后来又被买翡翠的小店勾了魂，一头扎进去，完全忘了自己的正经事。
萧珩看他这个样子也没话说了，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去看个究竟。
“冰种飘花的挂件，绝对平价，500一个。”
老板是一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手里握着一把穿了红线和流苏的玉坠子在想过路的行人推荐。有两三个小姑娘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叽叽喳喳地讨论哪一个更适合自己，还是不是发出一长串的惊叹声。
陆涵之也颇有兴致地去看了看，冰种飘花怎么可能是这个价钱？肯定是拿玻璃假冒的吧。
“老板，有属老……啊不对，有属龙的么？”他差点又忘记自己现在是88年出生的。
“来，这是飞龙在天，大吉大利。”老板很快递给他一块半透明的坠子，一口吉祥话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坠子雕工很精致，整条龙以一个飞升的姿势昂首抬头，十分威武。它的周围还有一两片祥云，而云纹和龙鳞都被雕刻了出来，活灵活现。
猛地一看，除了透明度欠缺了一些，飘花的蓝色显得有些脏之外，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陆涵之愣了一下，一时间还以为真的是自己判断错误，可当他把坠子拿在手上抛了两下之后终于发现了违和感所在。太轻了，密度明显不对。
翡翠的密度一般在3.33左右，小小一块就会显得沉甸甸的，而现在这个坠子就明显没有这种感觉。又是玻璃冒充的吧……
“帅哥你帮我看看，只这块鲤鱼的好看，还是那块蝴蝶的好看？”
旁边三个女生讨论个不停，无奈意见分歧太大，争了半天也没有结果，只好拉着陆涵之问意见。
陆涵之指指那块蝴蝶的，说：“颜色更好一点。”又指指鲤鱼：“雕工更好一点。”最后总结道：“几位小姐要是想要好看的话，就蝴蝶的吧，反正这样不是什么翡翠，看着还行就够了。”
“哎？竟然不是假货！那算了我不要了。”一听是假的，也不多问，那个女生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要走。老板当然着急了，连忙上前去劝，一个劲要证明自己家的东西都是真品。
果然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萧珩在一旁看着，感慨自己的神机妙算。他也走了上去，随手拿了一个坠子看了看，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陆涵之拿着坠子互相敲了敲，告诉那三个女生：“听到声音了吗？是不是觉得特别闷？真品翡翠的声音比这个要清脆多了，也不会像这个一样，一敲就有裂纹。”
三个女生拿了被敲出痕迹的坠子仔细端详，大为失望。
“啊，怎么这样啊？500块都是假货，是玻璃么？”
“可能也是某种矿石吧……”陆涵之拿着其中一块朝着阳光看了看，“明显没有翠性，有絮状物，但是不是翡翠的拿着长条状能显示轮廓了。一团一团，颗粒不小，大概是哪种相近的石头。”他眯着眼睛仔细回忆那些资料里面的介绍，喃喃自语。
老板看他们这样说，也火了，抢下他们几个人手里的坠子，往外赶人。
“要买就买，不买我也不求着你们付钱，不要诋毁我的名誉！”
“喔唷你卖假货还有理了啊，幸好我还没付钱呢！求着我买我也不稀罕！”
几个女生被推了后退两步，一下子也气极了，指着对方的鼻子就开始咒骂。场面顿时就混乱了起来。
“在这样的地盘还敢拿水沫子骗人，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
就在这时，有一个慵懒飘渺的声音响起。陆涵之猛地回头看向身后，一个打着白色油纸伞，一身白色唐装的男人像鬼一样站在路口处。
“造假，哪里是你这样的人可以胜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