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惊愕地猛然回头,紧盯着两扇上了锁的仓库大门。这时门缝后的张城才看清,胡小平竟满脸瘀伤。鼻梁上一道横创口、颧骨上的皮肤有挫伤、嘴唇破裂、右眼已肿的几乎睁不开;他动作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护着肋下,显然那里也有伤痛。
“你还活着?你不能回来!”他立刻认出张城的声音,低声说道。
张城从门缝里看见,少年慌不迭地转头张望了一下,一脸惊惧的样子。“你得帮我个忙!”
“不行!你快走吧,不要再害我了!”
“我从来没有害过你!钟永亮还救过你的命,就算是看在他的份上,帮我们一把!”
“社长知道是我告诉你他的事……再让他看见我跟你说话,会杀了我的!”
“他不会!因为你也要跟我们一起走!”
“我?我不行……”
“仓库里的食物已经不多,可外面的丧尸越来越多。你以为你们在这个地方还能坚持多久?”
看到少年眼中担心的神情,张城知道自己已说动了他一半:“胡小平,我知道你是个偷车贼!我第一次看见你发动我的车时就怀疑了。但你跟那些人不一样,我相信你心里是个好人!跟我们走吧!”
黑瘦的少年眼里闪过一抹期待,却依然迟疑:“外面全是死人,这里有围墙还安全点……”
“听我说!这周围已经找不出其他幸存者,城东又起了大火烧成一片,你以为我们离开以后,姚兴远会叫谁去外面寻找物资?他又得找到多少才够供养这一大批白吃的人?你害怕丧尸对不对?好好想想!姚兴远不过在利用所谓的‘民意’胁迫你们为他卖命,他真正想要的不是什么狗屁平安社区,是能够当上领导被歌功颂德!他才不会在意你们的生死!他很快就会逼你出去面对丧尸。不然早就打死你了!”
胡小平的喉咙蠕动着,对可能发生的事害怕无比:“可是我没有仓库的钥匙……社长随身带着,我偷不了。”
“我知道。你不用管这扇门,我现在要做的是,把我的同伴一个个就出来,然后开车逃走。你只要告诉我他们都在什么地方,然后到大门口去,把门闩拿下来,等我们的车开到门口的时候就放大家出去――那时候你跳上车一起走!”
张城从房顶轻轻跳下。胡小平已经去了前门,停车场正空无一人。他现在必须制造点动静,好给自己的救援行动打点掩护。
他选择了一辆面包车,停放的地方距离悍马很远。他把油箱门打开,放入一块从仓库里面找到的布,露一半在外面。点燃引线以后,他迅速躲到前面楼房阳台边不显眼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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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璐听到医务所外传来一声爆炸响,不由紧张地看看被姚兴远派来看管她的人。
今天早上,她想赶在走前找点药品给郑斌备用,可才到医务所不久,就被社长派来的人扣押。她双手被反绑,只能徒劳地坐在椅子上听广场方向传来的混乱,忐忑地猜测正在发生的事情。直到两个小时以前,刘志强过来,向她宣布张城的死讯。
“被活活咬死的!”刘志强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那孙子给吓得屁滚尿流,吱哇乱叫,一脸的怂样!你没亲眼看见真可惜啊……”
现在看管她的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被外面的动静吸引,扒在窗口直望。她便趁机移动身体,把桌边放着的一把手术刀摸到手。
小区里已经越来越嘈杂,受到惊吓的人们纷纷从各处跑出来朝爆炸起火的汽车围过去。这时,突然有人敲响医务所的门,中年人探身出去查看――
田璐只听到一声闷响,接着有人弓着腰进来。她此刻已经割断绳索,便攥着小刀冲上去,正要当头扎下,却见背对着他的人回过头来。
“张城!”
她喜出望外地认出了同伴,立刻帮着他把打晕的中年看守拖进来放在地上。
“你没事吧?”张城迅速打量了她一遍,“我要去救马青海他们,你先躲在这里,然后我们一起去开车!”
“上午广场上发生什么事?刘志强说你被丧尸咬死了!”
“我没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得离开!”
“那我去找斌斌他们!”
“等等!”张城一把拉住正往外冲的田璐,“你最后一次见郑斌是什么时候?”
“小钟出事那天,前天……你为什么这么问?”她从他眼里看到了什么,指尖倏地变得冰凉,后半句话已细弱蚊咛。
“郑卫国是不是不让你去看他?”
“他说……孩子已经好了,需要休息。我昨天下午去的时候,还被他挡在门外,我也没见到孩子妈妈……”
“田璐,有件事情我没跟你们说实话……”她突然不想面对张城沉重犹豫的表情,“昨天,老邓和他女儿先后自杀了……”
她发出一声哀泣,张城很难过,可他不得不让她知道更糟糕的事:“他们都没被丧尸咬过,却还是变成丧尸――我亲眼看见。人就是不被抓咬,死去以后也会尸变!”
“你不要告诉我……”
“下午郑卫国救我出来的时候,他很痛苦地说不要管他们一家三口!我从没见他掉过眼泪!”
“你想说什么?”
“郑斌可能已经……”
“小斌斌?不要!”她哭泣起来,“那么好的孩子!前天中午昏迷前他还拉着我的手说,‘阿姨去休息一会儿吧,我乖乖吃药打针病就能好’……”
张城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却又徒劳地放下手,他们每个人心头承担的都很多,语言已经无法缓解,唯有行动:“我去救别人,你小心点等着我们!”
张城走后不久,门即再次被敲响,田璐放下手中半满的背包扑过去拉开门闩。“你怎么这么快――”
话说一半生生咽下,屋外哪里是张城,却是自己形同陌路的丈夫刘志强。
“?!你这是盼谁呢?偷偷摸摸地想给你老公戴绿帽子啊?”刘志强不由分说挤进门,歪斜的脸上还残留着上午被打的痕迹,下颌骨的一片淤青同他此刻尖酸的表情相称,显得十分滑稽。
“我跟你早就没话可说了!”田璐懒得理他,干脆扭过脸去。
刘志强恼羞成怒,狠狠甩了妻子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田璐连连后退,直撞到桌子上。“贱人!你竟然敢胳膊肘往外拐对付我!”
经过这么多风雨,田璐早就不是原来那个忍气吞声的女人,面对刘志强嚣张的再次扬手,她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术刀划过去。
“啊!臭婊子!”
刘志强抱着被划出一道血痕的手掌嗷嗷直叫,他一把掐住田璐的手腕,迫使她松手。手术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刘志强看见不断从伤口处涌出的血,顿时眼红,他疯狂地扑向妻子,狠狠地掐住她脖子。
“贱人!贱人!**的把我割伤了!”
田璐跌倒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背后的疼痛她无暇顾及,更可怕的是喉头被阻断火辣辣的窒息感。她发不出声音,只好双脚乱踢。墙边一个立着的柜子被蹬动,一个纸箱从顶端翻落,正落在刘志强身上,里面的杂物滚了他一身。
“哎呀妈呀!”
刘志强被着突然袭击吓了一大跳,田璐连忙趁机爬起,跌跌撞撞扑向她的背包。
“**的给我过来!当初娶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好女人!”
“刘志强!嫁给你我才是瞎了眼!咳咳……”
“你这个毒妇!你不是想趁旅游的机会杀了我?你以为我没听见?老子现在就让你看看到底谁杀了谁!”
刘志强面目扭曲地直扑过来,他恶狠狠地再次抓向妻子红肿瘀伤的脖子。这时,眼前突然划过一道银光,他只觉脖子好像被针刺了一下。
田璐一鼓作气把针筒里的药水全部推入刘志强的颈静脉,然后后退两步,眼睁睁看着他的表情突然凝滞,身体慢慢失力倒下。
“你!你给我打了什么?”男人的四肢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他瞪大的双眼中满是惊恐。
“肌肉松弛剂。”妻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松地躲过他抓向自己的手。
“没错,”她的胸口还在起伏,眼神却无比冰冷镇定,“我早想杀你,还想自己给你陪葬。不过我早改主意了,我要跟大家一起逃命。我的那针分两次打给了赵强,还记得吧?这针是为你准备的,你一次全收了吧!”
说完,她抓起背包夺门而出。门在身后重重关上,田璐的心头却前所未有地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