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外公,你妈妈是我惟一的女儿。【
等到白雪再次覆盖楚天凌乱的足印,奇迹依然深藏在漆黑的夜空中不曾显露它的笑脸。楚天的心和身体一样变得冰寒僵硬,直至窒息在绝望的谷底。
“啊——”他猛然放声大哭,泪水犹如开闸的洪水尽情地倾泄。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自己竭尽所能、辛苦呵护照料晴儿,却没有察觉其实在生命中,晴儿早成为自己的一切。她是自己的存在的意义,她让自己有勇气等候新一天的黎明。
可是骤然之间,存在已经没有意义,明日的黎明再也无需憧憬,生活中仅有的快乐,就这样被人无情地剥夺。
于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就这样在雪夜里,任由自己被白雪掩埋,任由自己泪雨滂沱,任由自己声嘶力竭,在天与地之间痛哭自己被无情夺走至亲至爱的人。可是天地无声,除了身旁这条汩汩奔流的大河见证他的悲哀,又会有谁会分给这个无助少年一份爱?
他痛恨自己的无力,他痛恨这对自己冷酷无情的世界,他痛恨那些强加给自己的痛苦,可要怎样才能摆脱它们的纠缠。
那个看起来傲慢绝情的白袍老者,真的是晴儿的外公,自己和晴儿还能有重逢的一天吗?
天亮了。
楚天失魂落魄地沿着河堤游荡。大雪不知何时停歇,但天色依旧阴沉沉的不见阳光。河边渐渐有了人声,淮阳城开始从睡梦中苏醒。
河堤边一排光秃秃的杨树底下,摆出了几家早点摊。诱人的香味混合着刺鼻的煤烟味飘荡在干冷的空气里,为这座城市带来第一缕生机。
楚天饿了快一天一夜了,他不由自主在一家糕点摊前放慢了沉重的步履。
糕点摊的老板是位大嫂。她瞧着衣衫褴褛、脸色青白的楚天在摊位前游移不去,一言不发地从蒸笼里拿出两只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递了过去。
楚天摇摇头,虽然身体饥寒交迫到极点,但他实在没心情吃东西。
“拿着,不要钱!”大嫂说话时带着浓重的淮阳口音,把馒头塞进楚天手里。“天冷,不吃东西咋成?”
楚天正在失魂落魄之时,突然感受到人间久违的慈爱,忽然鼻子发酸眼泪又要掉下来,垂下头把馒头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一声不吭地咀嚼起来。
“慢慢吃,别噎着。”大嫂从锅里麻利地舀起半碗豆浆递给了楚天。
楚天不自觉地接过来喝了口,一股又暖又甜的热流顺着喉咙流入空瘪的肠胃。
他的身上慢慢有了热气,神智略微清醒了些,暗哑着嗓子道:“谢谢大嫂。”
大嫂甩头一笑,“谢个啥呀,谁人没有个落难的时候?”
楚天一下子被触动情怀,忍不住蹲在地上掩面呜咽。
大嫂蹲下身,抹去楚天脸颊上的眼泪和泥污,柔声问道:“小兄弟,你爹妈呢?有啥为难的事,能不能跟我说说?兴许说出来了,心里会好过些。”
“我爹娘都没了……”楚天道。
“可怜呐——”大嫂愣了愣,说道:“这么着,往后饿了只管来这儿吃包子,大嫂不收你的钱!”
楚天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递过去。
“这得有四五两吧,太多了。我可不能收,做人呐得厚道!再说,你小小的年纪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大嫂吃了惊,把钱推回给楚天。
楚天猛一哆嗦,突然站起身拔腿就跑。
清晨冷冽的风将他单薄的衣衫吹得紧贴在身上,楚天越跑越快,一路奔回寄居的桥洞,颓然躺倒,眼睛空落落地望着上方出神。
晴儿被鬼老头带走了,吴秀才家被烧了,那个坠落河中的年轻人估计是凶多吉少……他们的影子都不停地在楚天的眼前走马灯似的飘来晃去,让他的胸口发闷发堵,发酸乃至发狂。
不知过了多久,楚天觉得后腰有些隐隐作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搁着自己。
他无精打采地伸手摸去,手指碰到了一件硬邦邦的东西,有棱有角,似是只木匣。
“咦,这玩意儿是打哪儿来的?”楚天惊疑地从身下抽出木匣来,见它长不到一尺,宽不过两寸,拿在手里晃了晃,里头发出“咚咚”闷响。
莫非这是昨天那年轻人遗落的东西?
这里面装的又是什么?楚天忍不住好奇,打开了木匣。
一蓬淡淡的金红色光晕从木匣中散放出来,里面摆放着一只光华熠熠的玉筒,筒身上布满了用金色纹理绘制而成的龙章凤文,如彩云拱月围绕在一行红色篆书的四周。那篆书笔力飘逸古渺,楚天连猜带蒙,勉勉强强地认出来:“梵度金书——”
玉筒中脉脉逸出一股神秘奇异的气息,如丝如缕渗透进他的肤发毛孔,就像清泉一般流淌全身,洗涤去满身的疲乏与酸疼,楚天情不自禁地从木匣里拿起玉筒捏在手里。
“唿——”他的眼前登时金光闪动,光怪陆离的景象伴随着无数玄妙的文字与影像扑面而来,仿佛霎那之间开启了一片崭新天地——
似在心底,似在耳畔,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
“从这刻开始,一切都将改变,一切都将不同。
接受或抗争——
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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