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天高冷笑道:“是又如何?”应天魔剑以攻对攻压得楚天透不过气来。
楚天情知不能跟倪天高硬拼,但对方的招式沛然莫御,根本不给沉鱼落雁身法有丝毫的闪遁空间,几次想脱出战团略作喘息,均被应天魔剑挡了回来。
在此等不利情况下,楚天的心绪愈发冷静下来。他敏锐地预判到每一丝潜藏的危险与陷阱,苍云元辰剑与日照神拳趋吉避凶,将平生所学在生死关头发挥得淋漓尽致。
需知圣阶高手若想百尺竿头进一步,绝非通过单纯的打坐炼气所能提升,要紧的是一个“悟”字。修道即是修心,心到则功成。若是一味埋头苦练不参造化之道,譬如缘木求鱼刻舟求剑,劳役一生终不可得。
传闻之中古有大贤曾终日坐对家中一片竹林思悟大道真义,十数年间任是废寝忘食如痴如醉奈何一无所获。忽有一日夜深蟾鸣之时,心中突有所感豁然开朗,在一霎那里劈破旁én见月明,是为佛家所说的“顿悟”,文人所称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知”。
正因如此,许多修道之士潜心修炼数十年,亦无望达到圣阶之境,非力不足,实心不到。
反之似楚天、晴儿乃至峨无羁、海笑书、dòn寒山这般正魔两道的年轻弟,尽管入én修道的年头不长,但一有名师指点,二有诸般历练,加之本身悟xìn出众,反而能一日千里后来居上,从而以弱冠而立之龄跻身圣阶一流高手之林。
只是修道如爬山,越到后来便越是艰难,往往十年、二十年,甚至三五十年里苦悟不得,再无寸进。譬如三大魔府的众多家老家主,抑或正道五大派的名宿长老,均算得天资超卓之士,突破圣阶如拾草芥。但再往前走,多半举步维艰如履薄冰,终真正能勘透大道真谛羽化飞升的不过是凤á麟角。
对他们而言,出世入世皆乃修炼——闭关参悟是修炼,吃饭睡觉是修炼,跋山涉水是修炼,甚至听一曲歌赏一幅画也是修炼。至于生死一发间的灵光乍闪,与强敌jī战中的一念勃发,是弥足珍贵可遇而不可求。
如楚天入道不过五年,赫然已臻至抱朴存真之境,看似顺风顺水仿有上苍眷顾。然而他这五年间历经了多少生死磨难世情坎坷,流过多少血出过多少汗,惟有自己知道
此刻他单枪匹马力战倪天高,心中抛弃生死之念,不在意胜负荣辱,彻底放开手脚与强敌周旋,料峭六剑、日照神拳、沉鱼落雁身法等如天马行空不拘一格,斗到酣畅淋漓处浑然忘了什么招式功法,兴致所至一拳一剑风雷隐隐白云出岫,奇招妙手层出不穷。
倪天高鼻里重重一哼,面sè冰冷。他恶战多时遍体鳞伤,仅剩一条左臂尚可运转,体内又有奇怪禁制发作,可谓内外jā困疲态尽显,本不yù妄动真元以免加重伤势,但见楚天越战越勇直将自己当作了陪练,竟比那些鬼帝、元老还要难缠,若不施展雷霆手段只怕反要折在这后生小辈的手中。
“唿——”他的体内神光大放,如水银泻地般灌注在应天魔剑之上,剑锋“呜呜”低啸如雷神暴怒,画出一道扭扭曲曲残缺不全的光圈劈斩楚天。
这一剑看似孩童随手涂鸦的圆圈招不成招形不成形,却比那些中规中矩气度森严的招式要厉害万分,每一点残缺都暗藏无数玄机变化,千百个节点凝合起来仿似穷尽了天下所有剑法的菁华,不论对手如何拆解都在其计算之中,终难逃一劫。
“抱残剑式!”楚天眼睛一亮,心里非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斗志昂扬跃跃yù试。
他早就听幽鳌山说起过,《北冥盛典》中有一én“抱残剑式”,堪称魔én剑法至境,较之号称神陆第一的海空“济世剑诀”亦不遑多让。
倪天高的应天魔剑这一展开,就如同成百上千招的剑式同时攻到,漫天杀机万箭齐发,灵台之上处处警兆迭现,好似生出三头六臂来也不够用。
防不住,那就索xìn不防!拼命就是。
他想也不想犹如飞蛾投火一头撞进扑面而来的剑光里,顿觉眉心、咽喉、xōn口、小腹、四肢……锐利的剑气仿佛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袭来,甚至背上也有。
但楚天压根不管,苍云元辰剑直来直去借助身势前冲猛刺倪天高心口。
管它千剑万剑,对楚天而言,杀一个人其实一剑便已足矣!
倪天高的眼深处此刻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懊恼,如果此刻他还有一只手又或一条tuǐ,便能轻而易举地封架住苍云元辰剑,然后用应天魔剑将这小戳成千疮百孔的马蜂窝。
可惜,他仅就剩下一条握剑的独臂,不得不回转剑锋“叮”地点开苍云元辰剑,剑势如余音绕梁顺势飞削楚天xōn口。
“铿!”楚天运起不动如山印硬接应天魔剑,身躯被震得朝后翻腾,双tuǐ如锥破囊猛踹倪天高小腹。
倪天高拧腕摆剑,应天魔剑在空中划过一圈扭扭曲曲宛若鬼画符般的弧光罩住楚天双tuǐ,立意也要将这小打成残废。
孰料楚天tǐn腰抬身,振臂掷出苍云元辰剑jīshè倪天高眉心。
如此一来倪天高的应天魔剑虽然能够绞碎楚天的双tuǐ,但头颅也要被苍云元辰dòn穿。任他神功盖世也不敢轻易冒这个险,剑光一闪叮地jī飞苍云元辰剑,身形急速飞退堪堪躲过楚天的这式“兔蹬鹰”。
楚天纵身长臂虚摄苍云元辰剑,不料倪天高猛抖袖打出一把魔砂。
楚天赤手空拳不敢硬接,身形遽然凝缩瞬间消失得渺无踪迹,魔砂“哧哧”走空。
“须弥dòn天!”倪天高一记冷笑,灵觉探查到楚天气机,应天魔剑凌空劈斩。
“铿!”红缨曼舞,定界魔枪横空出世hōu击在应天魔剑上,晴儿再次上阵,面对倪天高无惧无畏,绽动枪锋横扫千军。
“吃里扒外的丫头,我要你何用?”倪天高明显觉察到自己真元大损,已压制不住体内的禁制发作。若不能在半柱香内杀尽所有敌手觅地休养,必会丹灭元消,多年的雄心壮志、宏图伟业必将付诸东流。
“叮叮叮叮——”应天魔剑绕动定界魔枪飞转,一道道光圈不断斩切在枪杆之上,绞得魔枪一阵luàn颤不能自己,剑锋如遍地寒霜映月直压晴儿。
“叮!”碧芒电闪,珞珈手持发簪破空而至,点击在应天魔剑上。
应天魔剑微微一颤,晴儿一声冷叱定界魔枪如脱缰野马挣开魔剑禁锢jī弹而起,枪锋闪烁反攻倪天高。
倪天高反转应天魔剑磕开定界魔枪,冷眼一瞥珞珈道:“你也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珞珈对视倪天高,缓缓说道:“你要杀的是安天王,而不是自己的nv儿。”
“屁话!”倪天高竟爆出粗口道:“她要反我,难道我便不能杀她!”竟是功力剧烈损耗之下心魔渐生状若疯狂。
楚天身形闪现摄过苍云元辰剑道:“你现在唯一能杀的就是自己!”
倪天高不耐烦地冷喝道:“你给我闭嘴,去死!”全身如火焰般燃烧,一边猛烈喘息咳嗽,一边施动抱残剑式飞袭楚天。
楚天正是要jī怒倪天高,以免他主攻晴儿又或珞珈,见对方向自己扑来心下夷然不惧,苍云元辰剑祥云翻卷横扫。
就在两人即将接战之际,突听云柱外雷声隆隆虚空颤动,一道道金红sè的万丈光芒穿透层云照shè进来,好似有千军万马在攻城掠地阪dàn天下。
众人俱都一怔,只在霎那间便瞧见八匹神骏天马闯入进来,一辆金煌煌的战车仿似来自幽冥地狱,燃动绚烂火焰焚云蒸气视罡风狂澜如无物,横冲直撞碾压过来。
在那战车之上四位身穿白衣如雪xōn绣九焰的护教法王傲然屹立,护卫住端坐在正中的魔教教主林隐雪,神威凛凛气冲斗牛。
“唿——”未及楚天等人反应过来,战车光芒暴涨,一排排刺目金焰排山倒海无分敌我汹涌而至。
金光如剑,焰炽如日,仿似不知是多少位圣阶高手的联袂御剑一击。
楚天见状不由骇然,他数日之前还曾坐在这冥狱战车之上,被魔教以八旗迎宾之礼迎上君临峰,却也未曾料到此车竟有这般天地不挡之威!
当下无暇去想林隐雪何以驱动战车向众人发难,苍云元辰剑转势自保。剑气jīdàn“啵啵”绞动魔焰,全身却似坠入火炉灼热难耐,急忙再运不动如山印护体,向后飞退趋避。
天马长嘶车轮滚滚,幽冥战车风驰电掣毫不停滞,穿过战团迅即没入云柱的另一端,前前后后现身的时间加在一起亦绝不超过一个呼吸!
“林隐雪!”忽听安天王一声怒哼仗剑直追,再看金光动dàn之处,倪天高赫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晴儿见状说道:“哥哥,我们追!”
珞珈横身拦住两人,摇头道:“不能去!”
晴儿秀眉一扬,冷冷喝道:“你若怕了,只管留下。让开!”
珞珈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光,又渐转懊恼,有着一丝说不出的淡淡悲哀,终目光落在楚天脸庞上,伸手握住他的手坚定道:“如果一定要去,我陪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