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得很爽快,娄先生却并没有表露什么不满,想是他也知道那种事急不得,于是此次谈话在颇轻松的氛围下告一段落。
拉开纸门目送娄先生,然后我不出意外的看到日吉若正站在回廊外眺望庭院风景,听到动静他回过头微微屈身向娄先生道谢,之后候在门侧的随扈上前毕恭毕敬领着娄先生离开。
等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转角,日吉若缓缓走到纸门边站定,偏头看了我半天,长吁一口气然后抽∕出插在口袋里的手,掌心朝上摊开,挑眉也不说话。
“什么?”我满头雾水瞪着他。
“方子。”日吉若勾了勾手指,眼眸微眯,表情颇具威胁性,“我看看。”
我捂着口袋后退半步,摇头,“是别人给我的,你要做什么?”是药啊兄弟,有毛好看?莫不是想吃?
日吉若保持着异常平静的表情,手停在半空,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我败下阵来,抽了抽嘴角拈出收在口袋里的方胜扔过去。
“看吧看吧~年轻人这般好奇做什么。”
对于我满心愤慨的抱怨,日吉若却象是充耳不闻,展开纸胜垂下眼脸迅速浏览一遍,随后他抬起头,扬了扬手中的那道方子,“中文?”
“啊——”我点点头,“娄先生的字很漂亮。”看得出那男子很有内涵,嗯~字迹虽潦草却风骨凛凛。
日吉若眉骨一跳,神情顿时有些异样,“我是问你看得懂?”
“废话!看不起人吗?”我狠狠翻个白眼,靠上前伸长手就去抢他指尖拈的药方,“还我!”
我身形方才一动,日吉若就将原本停在视线高度的手蓦然举高,我扑个空整个人还顺便自动送上门。
眼前一暗鼻端随即嗅到暗夜的草木香,却是我撞进他的怀抱“诶诶诶!”我垫高脚尖,极力伸长手臂去够可望不可及药方,“那是我的!”
日吉若微微踉跄着后退两步,随即稳住身形,垂落身侧的手臂立刻环上我的腰肢,一个用力两人之间顿时连只苍蝇也飞不进,“你有钱买上面的药材?”
他低下头,暗金瞳眸满是戏谑,“养身的方子需要长时间服用吧?”
我猛地怔住,“呃——”视线在药方和日吉若的脸之间反复徘徊,良久,抿抿嘴角,“我现在没钱,不过也可以等情况好点再…”
钳住腰肢的臂弯猛然收紧,浅薄双唇向上挑起一个弧度,日吉若笑得别有深意,“你把药方翻译出来,我让人准备。”
少年俊秀的脸庞靠得更近些,嘴唇几乎贴上我的,“现在…亲我一下作为谢礼。”
……………
我想也没想,抬手捧住他的脸,嘟嘴朝着他啃上去,带着报复心理狠狠咬了下他的嘴唇,他微微一颤紧闭的双唇松开,我的舌尖顺势顶开牙关长驱直入…辗转反侧。
论起耍流氓,言语和行动之间还是存在极大差距的,要知道劳资当年…嗯嗯嗯~也不是好东西的说,玩得最疯的那段时间,鬼混的狐朋狗友那叫一个荤腥不忌,和那群女人彼此交流的时候我学过几招,据考证我的功夫是可以出师的。
我把人亲了又亲,手还顺道乱摸。
从日吉若僵硬的反应可以判断他嘴巴再怎么敢说…其实还是个雏。
等到察觉贴在胸口的身体紧绷程度已经岌岌可危,我猛地推开他,眯着眼上下打量:日吉若脸颊涨得通红,眼神嗯~迷离且危险。
我抬手,摆出讨债鬼的模样,“药方…”
“你——”他的气息紊乱,胸口剧烈起伏象是极力平复情绪,神情几经变幻最终平静下来,闭了闭眼才将手中的纸张狠狠塞过来,“尽快翻译好。”
说完,一把攥着我的手腕,冷着脸转身就走,“去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
“诶?回家?”这话题转得好快!我边走边斜眼打量庭院,只见天空隐隐浮现靛蓝,却是暮色四合,原来一天又过去了诶。
“想留下也行。”日吉若脚步未停径直朝前走,嘴里却恶声恶气说道,“反正我们在交往正好立刻同居。”
我瞪了那个暗金后脑勺一眼,硬生生转开会得伤感情的话题,“慈郎他们呢?没回来吗?”
“芥川学长会从市区直接回家。”日吉若豁然回头冷笑道,“这么快就厌倦我吗?芥川慈郎哪里值得你这样心心念念?”
他的脸我看着喜欢!我张着死鱼眼回视却还是没胆子把心里话嚷嚷出口,好吧好吧~于是放柔声音,“不能是朋友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认定我花心?
“朋友?”日吉若挑高一边眉毛,俨然不甚相信的模样。
“需要我发誓?”我懒洋洋抬高空闲的爪子,食指中指并拢,“慈郎是朋友,如有半句谎言就罚我这辈子性∕冷∕感。”这个誓言够毒吧?
日吉若的脸色刹那间五彩缤纷,青白交错、姹紫嫣红,数种颜色轮番演示一遍的脸庞…很是好看。
沉默半晌,他狠狠地甩甩头,咬牙切齿道,“有时候我恨不得掐死你。”说完指间力道加重,速度好似后面缀着妖魔鬼怪。
我踉跄着紧追他的步伐,低头笑得很阴暗;小男孩的段数不够看啊不够看…要知道折腾起人来劳资从不手软嗷嗷嗷~
笑着笑着,看着脚尖的眼睛微微眯起。
我身上的镇魂符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失效了,而我没有任何不适吗?我眨了眨眼,空着的手抬高捂住左眼…只是视野各自独立开来,我该庆幸终于可以稍事休息。
所谓‘温饱思∕淫∕欲’,能够看到明天我才有心思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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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吉若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嗯~周末傍晚被他送回家,过没几个小时电话就追来索要那份药方的翻译件。
我挑灯夜战把龙飞凤舞的字迹译成日文,为了怕出现疏忽还特特让日吉若临时送来彩页版的本草纲目————据说女人有事情男朋友必须服其劳,他闲着也是闲着,而我一贯以培养‘二十四孝’男人为己任。
然后周一上学开始,每日中午我都能收到一份热腾腾的药汁快递,当然此番动作是躲过冰帝众多耳目的私相授受。
答应交往的条件是如此,日吉若再有意见也无话可说。
六月底的冰帝校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骚动,原因来自网球部,上周去白泉神社前芥川慈郎就说过之后他会被严格管教,嗯~情况也确实如此。
从周二开始,整个学校的气氛就明显不同。
全国大赛开幕,冰帝美少年集中营的网球部热火朝天,迹部会长兼部长大人一声令下,包括后援会在内所有相关人员群情激昂,身在其中的日吉若更没时间在我周围出没。
那碗药汁一直是日吉家的随扈神出鬼没送到我手中。
如此…甚好。
……………
午休铃声响起的同时,趁着讲台上的老师低头收拾教材我摸出抽屉里的手机,按下按键查看收到的短信————
熟悉的号码在接近的时段发出信息,里面的内容只得一句话:放学别急着回家,我们去约会。
我抿抿嘴角,微微偏头看向身后某处。
教室后方空出几个位置,日吉若和凤长太郎今天一并缺席,连同班上剩下几位网球部普通社员,据说今天有赛事,迹部景吾大人领着全网球部参与,呃~具体情况不甚明了,总之据说是公假,学校允许的缺席。
“起立!”班长大人脆生生的喊道。
我急忙将手机塞进口袋,起身对着老师鞠躬。
老师的背影消失的教室门侧,班级里的气氛一时间松懈下来,同学们三三两两起身,我吧桌子上得东西扫进抽屉,摸着肚子慢吞吞混在人群中拐出教室,目标——教学楼大堂。
丢了超市工作之后我诸多不变,不但失去生活来源,每日午餐也跟着没了下落,当然这种事我没和任何人提起,一来那是私事二来…难道我还指望有谁出头吗?
诉苦什么的不过是撒娇,生活是自己的事,再艰难的坎也只能自己跨过去,依靠别人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走廊上人潮涌动,许是全民偶像不在学校的缘故,目光所及女孩子们脸上的神情都黯淡几分。
我顺着人群走下一层层楼梯,抵达大堂的时候周围部分人脚步不停朝着大门出口,一部分则和我一样分散走到各自的储物柜前。
摸出钥匙打开储物柜,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明黄的便当布袋,抬手一摸,隔着布料里面余温尚存。
这便当袋子却是日吉若令人每日送抵的药汁,不知怎地日吉家的随扈就是有办法不经过我手就打开储物柜将东西放好,所以说我没人权啊没人权。
不过…算了,总是人一番心意。
我抱出便当袋子,顺手将里层另一个布包拎出来,那是我自己每天准备的午餐,芝山先生给的薪资省着点用还是能撑几天,弹尽粮绝之前我必须尽快找到工作就是了。
将储物柜的柜门扣回去,我低头闷闷叹口气,眼角余光中却猛地发现周围的气氛…忽然热烈起来?
转角隐隐有女孩子窥视的目光,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我挑了挑眉————同排的储物柜尽头站着一道身影,乍一眼看去象是日吉若。
那人似乎正在翻找什么,半低着头刘海遮住眼睛,挺直的脊梁,远远看去颇有几分长身玉立的味道。
是日吉光秀,因为是中途插班他的学号排在很后面,安排给他的储物柜不在三年级那里而是连着二年级,所以才有我和他每日的遥遥相对。
这周空降到冰帝国中部三年级的日吉光秀因为长得和日吉若七八分相似一时风头无两,班级女生课间闲聊时最关注的人选。
校园里什么传言都有,当然没有人敢当面问日吉若,据说日吉光秀也生人勿近。
我默默斜视,日吉光秀立刻有所察觉回头,两人目光相对,他顿了顿阖上储物柜,漠然转身消失在另一侧出口。
我抱着两个便当袋子转身朝着来时方向走,穿过藏在附近神情各异的女孩子,低头,抽了抽嘴角。
话说现在的女生很有意思,日吉光秀才几天啊?据说就收到情书…囧,比我还以貌取人,女孩子勇气可嘉。
……………
我在冰帝广阔的校园里左拐右拐,最后安然抵达那处藏在夹角的凉亭,席地而坐迎着日渐炎热的阳光开始进食。
解决完午餐,起身绕凉亭四五圈,算算时间差不多,我掀开明黄的布袋拎出保温壶,捏着鼻子把黝黑的药汁一口气灌进嘴里。
嗯——!这味道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良药苦口嗷嗷嗷~
随手将空掉的保温壶往地上一放,我掉个头躺平在地上,手枕着后脑勺,闭眼。
小肚子圆滚滚的,虽说饭后立即睡觉对肠胃不好,可是————那方子后面写明喝过药汁需要立即安睡,且必须躺在日光下,借由阳气辅助。
如此之坑爹,若不是喝了几天身体渐渐有所好转我会以为自己被耍,好吧好吧~小人之心指的就是我现在这种心情。
投在眼脸的光线一点点暗下来,我嗅着空气中明媚的夏季气息,一点点放空杂念…眼观鼻、鼻观心,注意力集中到小腹,那里有一团暖洋洋的气流缓缓运转。
是药效开始起作用,自胃部散发的药气顺着流经五脏六腑的脉息一点点收拢体内残余的细微邪气,和着药效将之清洗消弭。
古老方术世家是很有点本事的,比我的野路子强许多,这次之后我该尽心着手应承的事。
耳畔掠过的风声逐渐平缓、消失,脑海出现微微的片刻恍惚,身体象是刹那间沉入极深的水中,软绵绵的使不上力,不住下沉…下沉…
我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
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倒映在镜子中的脸,女子容貌极是姣好,微颦的双眉,眉峰极淡,形似半途而折,左眼腮边一点嫣红小痣,神情隐隐藏着凄凉之意。
我睁大眼睛,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女子对着镜子挽发,正当丰美的年纪镜中人却看起来满眼荒芜,斜挑的凤眸顾盼间裹着苦涩与麻木。
满头秀发被挽做一个髻,盘好,女子做这番动作时神情空茫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垂落手肘的衣袖绣纹精美,衬着她苍白的脸庞,更加显得镜中人花褪粉残。
高桥秋子!她是三十岁之后的高桥秋子!
盘好头发,她垂眼看了看手边的梳妆台,从其中取出一管口红,对着镜子细细描绘唇线,趁着她凑近的瞬间,我定定看着镜子,试图从其中寻出端倪。
重瞳,她的左眼与我相同是重瞳。
我也是听日吉若提起事后才细细看过镜子,左眼颜色比右眼略深两三成,不注意看不会察觉,情况和传说的两个瞳孔不甚符合,只是瞳孔外围比常人多出一圈深色,看着象是多出一个较大的瞳孔。
可我肯定高桥秋子原本双眼都狠正常…也就是说,因为魂魄附在眼睛里才出现异常。
此时的情势恰恰颠倒,此刻我藏身在她的眼中,无声看着也只能看着丝毫动弹不得。
居然在一睁眼跑到未来!?谁的本事大到逆天!我惊骇交加,镜中的女子神情不变象是丝毫没有察觉,我瞪了她半晌不得不颓然偃旗息鼓。
看样子…她应该不知道自己眼睛里忽然闯入外人,事到如今…我,我怎么办?!
该说是报应临头吗?
镜中倒映出女子身后的情景,案几摆放着盛极的花卉,朱红缭乱,看着象是拒霜花?一角屏风半掩,透过缝隙能看到不远纸门紧闭,地上…呃~被褥凌乱,我满头黑线。
这这这…这情景该别是梦中曾上演过的情妇生涯?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