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周遭有诡异的事件正在发生,即使我已经看不见也还是能感觉到。
前一刻,我还望着十几米开外的那片广袤玫瑰花海长吁一口气,内心不无庆幸;下一秒,眼前的风景就无端端出现变化。
如同电影中切换画面,连给人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日吉光秀和向日岳人眨眼间杳无踪迹,而我也忽的回到树林里。
死鱼眼怔怔望着面前这株高大乔木出神,定定站立许久,我抿抿嘴角。
灰褐的树杆约莫有我大腿粗,常绿的枝桠几乎遮挡头顶半数天空;从接近地面斜伸出来的细小枝干上长的叶子形状来判断,这株树木应该是学校里常见的品种,只是…
为什么要阻拦我的去路呢?已经接连数次了吧?之前每当我们三人即将闯出去,都是先看到这棵树,复又转回原地。
如果不是我取出十字架项链设法开道,只怕现在三个人还原地转悠…呃?
我抽了抽嘴角,心头蓦然滑过一种诡谲的结论————该不是就因为十字架项链离身,才只有我被留下来?
如果是这样…藏在树林里的,从一开始目标就是我?
吸了吸鼻子,我靠近两步,抬手抚着树杆,倾身将额头抵上前,闭眼。
肌肤触及的是木质的微凉,和着空气中的湿度…半晌,除却掠过耳畔的风与树叶摇曳的细碎声响,再无旁的,我激灵灵打个寒颤,什么也没感觉到。
“果然,还是不行。”我叹了口气,拍了拍树杆,用很是遗憾的口吻对它说道,“我已经帮不上忙,你也知道吧?”
所以说,所托非人?好吧好吧~这形容词不对。
我直起身体,抽搐着眼角,好声好气试图与之讲道理,“那什么,先放我走好不好?不然给引个路?你看我根本没反应吧?”
连向日岳人都听到的动静,我还是充耳不闻,看日吉光秀的表情,当时树林里应该还有旁的什么异象,可惜我两眼一抹黑…
“阴阳两界互不相干,现在我是普通人,如果没办法明示,伤害我可是会遭天谴的哟~”说完之后,我耸耸肩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那是天地法则,没有制约早该六界大乱;我说的是实话,相信对方也该心知肚明。
等了没多久,回答我的是由远及近的阵阵细响;象是无数的豆子撒在地上发出沙沙声,伴随而至的是从天空落下的倾盆大雨。
快得我反应不及,当头罩下的水幕就将我淋了个透心凉。
卧槽!
抬手抹一把满脸的水渍,我阴森森的磨牙。
………………
站在漫无边际的雨幕中,我死瞪着这株明显该是关键的树木,沉默半晌,鼻子一痒————
“咿嘁!”一个老大的喷嚏不但余音袅袅还令得我鼻水横流。
周遭密密麻麻打落的雨滴象是谁的嘲笑声,于是,我先抬手拭掉鼻水,然后默默的用同一只爪子竖起中指,“擦!”
抬高的手臂垂落身侧,我扭头就走。
劳资不干了!爱怎样怎样,有本事就让劳资迷路迷到死!我倒要看看逃出去那两只回头怎么纠结群众收拾残局。
………………
说来也奇怪,从我流氓脾气发作掉头走人开始,之后一脚深一脚浅摸索着走了很久都没有再碰到转回原地的情况。
鬼打墙居然不知不觉消失了?所以说,果然胆气粗行天下吗?一把拂开拦在前进路线上的枯枝,我在心里默默腹诽。
雨势不知何时已然转小,豆大雨点渐渐变成毛毛细丝,又过了一会儿,豪雨的痕迹只余下由树梢溅落的水珠发出的短促声响。
呼吸间盈满雨后树木特有的清新与馥郁草香,本该黯淡的景致反而蒙上一层浅浅的银亮,想是水滴反射天光的缘故。
转出一丛茂盛的灌木眼前豁然开朗起来,被重重迷障隐藏起来的是一隅澄净无暇的绿。
地面长满茵茵茸茸的草,中央有一株几乎高耸入云的树木,一丝丝一绺绺浅薄的光透过高耸的树梢落在肥肥的叶芽上,风拂过枝桠摇曳间,影影绰绰的似乎…
心头隐隐盘绕的异样渐渐加深,我眯着眼朝那里走去,刚走出几步,迎面扑来的空气里俱是说不出的古怪味道。
淡淡的腥膻,混合密林独有的枯荣气息…行进间的步伐就此僵硬,我的头皮一麻,后背猛地沁出冷汗。
犹豫了很久,我方才再次迈开步伐,两眼死死盯住空地中央高耸的乔木,脚下如履薄冰。
………………
看似生机无限的草坪积水很厚,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异响,时不时还有掩在其下的小小水洼会令得污水灌入鞋子,湿漉漉、粘腻腻的感觉从脚心直窜到头皮。
待得走到近处才发现却原来庞大的树荫遮蔽天空,密密匝匝的树叶将之前那场豪雨尽数收拢,脚下除却几滴漏网的水渍打在地表的痕迹,全是半干湿泥土。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仿佛拥有自我意识般在枝桠间盘旋,空气中的味道浓烈起来,刹那间达到令人掩鼻的程度,和着在枝桠间摇晃的无数阴影,温度一点点下降,瞬时寒意森森。
我仰头扫了眼头顶,迅速低头,忍不住闭了闭眼,狠狠咽下涌到喉咙口的异样,“你想让我怎么做?”
风声愈加激烈起来,呼啸间依稀多出一些奇怪的声音…这次,能稍微听清楚些。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我举高双手做投降状,“放我离开,明天我带寺庙的人来。”
………………
许是我给出的承诺不甚令对方满意?总之当我掉头想跑路,就听见上方[咯]一声,随即有风声忽如其来。
一物自树梢猛地落下,恰恰砸在距离我脚尖只有几厘米的位置。
我低头异常惊悚的望着差点踩到的东西,眼角一抽,“唔——!”赶忙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以防不小心吐出来。
胃里翻江倒海,特别是当我看清楚脚下那物的情况时。
头顶发出更为剧烈的咯咯声响,源源不绝,仿佛是在威胁我如果敢掉头就走后果自负。
呃~光是想象就令我毛骨悚然…
原地挣扎片刻,我转身走到树下,颓然往地上一坐,“诶——算了,随便你。”
抬手抹了把自己发麻的脸皮,盯着不远处那东西,我长叹一声,“我已经失去左眼,再没办法替你们做什么。”
“不甘心吗?要把我留下来?”我挑了挑眉,用手指点点额角,“可是我现在绝缘所有不属于人间的影响,这样对持也不是办法吧?”
就算阴气深重,也无法操纵我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顶多就是将我困住;要知道已经逃出去两人,他们会干出什么来…嗯?
说到这个…呃?我刚刚怎么没想过呢?或许我是‘人质’,它的目的却是引大批人马发现?
这样一想似乎也说得通撒~
反正到目前为止我是还没察觉什么危险,诶————
我慢吞吞往后倚住树杆,胳膊肘向后捅了捅,微笑着商量道,“撒~你想等有人来找我顺便发现这里?也行,只是那味道能不能小点?”
“我最近胃口不好。”
呼吸间嗅到的俱是腐朽的刺鼻气息,最近我因为天气热本就没什么胃口,这样下去等到人找来我大概也可以闭眼了。
而且还是吐死的,囧。
然后…很诡异的,在附近旋绕的风向转变,没几分钟空气清新许多。
我仰头望着头顶,嘴角微微抽搐————很好很上道!
于是,接下来就好整以暇等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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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守株待兔其实也没让我等太久,嗯~也或许独处的时间不容易计算?
我闭着眼靠坐在树下养神,等到心里哼唱过五六首歌曲,耳畔枝叶晃动的细碎声响中混入另一种声音。
是谁的鞋底踩到积水的声音,小心翼翼的。
睁开眼,我定了定神,举爪朝着十几米外的来人摇了摇,“哟~”
随后脚步声变得急促,那人几乎算是眨眼间就跑到近处,神情很是难看。
“你在做什么?!”提高的声线很有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
说着人蹲到我面前,双手掐住我的肩膀,看表情象是要死命摇晃,不过苍白的脸庞与微微颤动的嘴唇泄露出几丝仓皇。
视线落到来人空荡荡的身后,扫过一圈,收回,我抿抿嘴角,“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本想问他‘其他人呢?’,只是看他的表情呃~很是险恶,本着安全第一的理念,还是问点中性的比较不容易引发炸毛事件。
对于我的问题,来人充耳不闻,仿佛迫不及待的起身,顺势将坐着的我扯起来,也不说话只是猛地转身…之后立刻定在原地。
我不知道此刻映在他眼中的是什么情景,从钳住手腕的指尖力道来判断肯定不是美∕色。
“光秀。”抬手给他僵硬的背脊顺顺毛,我放柔声音,“别看,它们没有恶意。”
………………
指尖附着的身体隐隐蓄势待发,半晌,日吉光秀象是恍然回神,转过头,脸色铁青,“你还真敢说啊~”
空闲的那只手微抬,在空中划出好大一圈范围,他的神情跌落到历史最低点,“置身这么多东西当中,你轻松得过分了!”
诶——可怜的娃果然看到奇怪东西…顺着他指出的方向远眺,不期然只看到大片绿色,我嘴角一抽,“我看不见。”
“就算看不到,你也出不去?”他怒气冲冲的吼道。
“好象是这样。”我施施然回答。
两人面面相觑,日吉光秀的眼睛睁大到圆滚滚的地步,良久,他抬手抹了把脸,语气很有几分认命的味道,“说吧~我能做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能做什么…嗯~斜眼默默审视片刻,我抽∕出被钳制住的手,指向头顶,“看见没?这些是需要帮助的,具体要问它们。”
日吉光秀微微抬头,随即就此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半天没动静,侧脸的表情无法形容。
我知道为什么即使见惯血腥场面的日吉光秀也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因为我刚看到的瞬间差点就此晕厥,现在他的惊骇与错愕已是很淡定了。
头顶,挂满树梢的是数不清的尸骸,略略看去学校里常见的生物几乎都能寻到,鸟类、兔子、猫仔、乌龟…除了人类。
而之前掉落的那物则告诉我,它们都是被杀害之后在脖颈处缠一截绳索吊上去的。
具体死因是否五花八门,我根本不敢细细研究,只是从稍微靠近地表的枝桠挂的几处能够看出…肢骸不全,开膛破肚…
真真残忍到令人发指。
是山雨欲来的风里夹杂浓厚尸秽的原因,也是我们被困在原本不算茂密的树林怎么都出不去的理由。
在焚化炉附近我看到乌鸦飞过后掉落的,呃~或许是觅食归来…嗯~不行,又想吐了。
………………
嗯!脑海深处闪过断断续续的画面,心脏剧烈跳动几下,被勾起的毛骨耸然化为按捺不住的呕吐感,胃部顿时翻腾不休。
我捂着嘴,弯腰不住干呕。
眼睛被逆行的酸水逼出泪意,头晕目眩中有谁抬手轻轻拍抚我的背脊,一下、一下,隐隐带着仿佛不知所措的犹豫。
剧烈的咳嗽几声,狠狠压下呛到口中的异样,我吸了吸鼻子,眨眨眼,又眨眨眼,慢慢恢复的视线一角映入一丝绯红。
呃~这是…反手一把将之扯住,我直起身,皱眉瞪着近在咫尺的日吉光秀,“你…你靠什么找到我?!”
别告诉我是靠这么笨的办法!混蛋!
他的手腕皮开肉绽,鲜艳到夺目的红色蜿蜒滴落,和着缠绕腕骨间的十字架项链,绯红与银白交织,如同巴掌直抽在我脸上。
日吉光秀笑得很轻松,仿佛腕间几乎露骨的伤口不存在般。
“问道树木,取径物灵。”
他薄唇轻启,吐露的话语惊雷般从头顶灌入脑海,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说什么…”
………………
耳畔轰然一响,我甚至忘了所有反应,所见皆凝固在视野中,天地间只剩下日吉光秀看似淡漠的脸庞。
两人静静对视,气氛仿佛就此沉淀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日吉光秀才象是率先回神,眉骨微挑,“哼~不知是谁教的,看样子蛮有用的,不是吗?”说话间,烟灰的瞳眸斜睨过来,眼底光芒乍现。
“是…是呢~”我强压下心头翻滚的惊涛骇浪,干笑两声,结结巴巴的说道,“就…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割腕诶~”
“能找到你就行。”日吉光秀嘴角一勾,目光不错定在我身上,受伤的那手举至唇边,慢腾腾舔舐。
我抽了抽眼角,忙不迭转开脑袋。
这这这,这熊孩子的动作配着表情比看到满树尸骨还令人惊悚嗷嗷嗷~
………………
等到脑后可疑的动静停止,我才长吁一口气,生生转开话题,“那什么…我们…呃?”
本想询问他来之前是否交代了救援,不料话才开头,空气中刺鼻的腐烂味道骤然浓烈起来?我浑身一颤,脑袋里顿时警铃大作。
头顶传来此起彼伏的断裂声,我迅速转身拖着日吉光秀后退。
树梢上挂的尸骸落雨般往下坠,由外至内,一层层砸在地上,几息间就铺满附近,除却我和他两人几乎贴紧树杆站立的方圆。
掉落的尸骸支离破碎,发出噗噗闷响,地面漾起淡淡的一层黄褐色;我攥紧手指,发现日吉光秀回握的掌心依稀也沁出薄汗,两人一时俱是无语。
尸雨下了几分钟光景方才停歇,等到枝头最后一处阴影落下,空气隐隐颤动,随后,日吉光秀的掌心猛地僵硬。
我分出些许心神扫了他一眼,“怎么?”
“注意看那里。”日吉光秀抬起另一手点向某处,语气有些诧异。
顺着他指出的位置极目细看,果然发现一丝不同之处————铺陈在那处的残骸与旁的不同,似乎…呃~是我的右眼散光加重了吗?
怎么看着那些四分五裂的残骸以某处为中心聚集?
看了半天不得要领,我只得求助身边的人。
“那是我的血…”日吉光秀目光不错望着那里,神情若有所思,“它们…想做什么?”
我豁然一惊,急忙追问道,“是不是看到光点从残骸上散发出来?”
短暂的沉默片刻,日吉光秀慢吞吞收回视线,点点头。
………………
这样的话…我沉默下来,日吉光秀似乎也不着急,只是收紧两人交握的手掌,五指挤入我的指尖,十指相扣。
这样的话…似乎也只能这样…我深深吸入一口腐朽的空气,憋了很久才闷闷吐出,扭头望着日吉光秀,“对不起,请帮帮我。”
话音刚落,他那双烟灰瞳眸眸光一亮,刹那间光芒流转,“你明白告诉我,我就帮你。”
我转头看着树荫下密密迭迭的尸骨,涩涩的开口,“你的血带着灵力,沾染到的被净化了。”
是的,我早知道,他毕竟是高桥秋子的血脉,怎么可能没有灵力?即使不是强大到逆天也足够吸引藏在树林里的怨灵。
被残害的生灵渴望解脱,它们…召唤的一直是日吉光秀。
是我横生枝节,所以它们不肯放我出去。
我知道,可那又怎样?冤有头债有主,它们该去找动手的人。————没有见到眼前这幕惨剧前,我一直如此告诉自己。
这孩子…日吉光秀是…他是我拼尽全力保护的,如果有半点闪失,我岂不是鸡飞蛋打?!
所以我取出十字架项链,借用他的血引出残余的灵力破开迷障;那项链里包含我和高桥秋子两人的气息,保护他足够;一旦掩盖他的踪迹,树林里的怨灵自然失去目标。
人算不如天算,谁想他会独自闯进来?
“我有灵力?”日吉光秀的手一个用力将我转个方向面对他,“和你一样吗?”
闭了闭眼,我抿抿嘴角,“嗯。”
………………
“那么,我可以保护你?”他的眼睛晶亮透彻,眉宇间的神色竟然光彩夺目。
“嗯~对不起。”
我偏头避开他的注视,抬起未曾交握的那手擒住他还在滴血的手腕,指尖用力抠入绽开的皮肉,“对不起…光秀,我要用到你的血。”
从他紧攥的掌心抽∕出自己的手,从他的腰际穿过,臂弯收拢将他环抱住,我闭上眼,鼻端嗅到浓烈的血腥味。
淡淡的,铁锈般的腥甜,有炙热的液体从指尖蜿蜒滴落。
恍惚间有谁将柔软的唇贴上我的嘴角,和着我断断续续哼出的安魂曲,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自唇角开始,一点点落在眉梢、眼角、耳坠。
“你说会赔偿的。”日吉光秀轻笑着附到我的耳边。
“我看你也没钱买什么高档礼品,这样吧~告诉我,我多出来的记忆究竟是不是真的。”
“闲看春∕色长芳菲…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