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竹屋休息一夜,翌rì清晨时分便离开了幽谷,来到了长江边上。此刻太阳已经悬挂在钟山之上,万道金光点染云雾。
隔江远望,一个个村庄中参差分布的人家,升起袅袅炊烟,恬静安详。唯有长江水滔滔东流。
东方华看着眼前风物,不禁有山河之情,涌起无限回忆,道:“或许只有金陵才是归宿之地吧~”嘘声一叹,心中似得到了安慰却又觉得失去了什么似的。
西门冲重重吁出一口紧压胸口,令他无限伤感的气,徐徐道:“寻章卧病老雕虫,只有这座令人向往的千古帝王之洲才是士子心中的归宿。但也局限了他们的**。”
李巍大叹一声,道:“思想心境过高,难免过于傲气,这座帝王州的确有自己的灵魂。但是意志太坚强未免看得太清。这座城市是将自己孤立了起来。”
赤霄真人点头道:“太过特殊的地方就越是这样,于是它只能围困在地域和历史之中。”
东方华沉吟一番,才开口道:“李巍,是该进入地宫的时候了!”
李巍低声一叹,唤出身体中的戾气,“吼”,戾气化作龙形潜入了长江之中。临近金陵城墙地下百余丈的地底,昔rì金陵戾气的所在的龙形裂缝,长江水诡异地倒流而出。黑sè的戾气渐渐充盈其中。
李巍睁开眼睛,低沉的声音道:“戾气已经充满!”李巍脸sè变得yīn沉,他甚至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意志要失控了。
东方华看向李巍,凝重道:“你没事吧?”
李巍咬牙道:“我感觉到我快要失控了!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华凝重道:“这就是秦始皇埋葬在金陵的那方金印的作用!昔rì萧绎的xìng格弱点是孤傲离群,看不起任何人。但其实他寻找的是知音。事实上,也没有多少人可以成为他的敌人。”
李巍道:“若一个人是以完美为目标的话,那么他就会被情绪和自身xìng格所牵制,但自我检讨的能力要兼之容纳其他意见的能力,会把他个人的主观减至较低的程度。于是萧绎的xìng格开始改变,甚至变得冰冷!”
东方华全身一震,一一字地道:“你理解他的xìng格!”
李巍邪邪笑了起来:“申乎不知己,绌乎不知己,自以为知己,其实不自己!既然不存在知音,不如冷漠逍遥!”
李巍记起昔rì那个意至尤缠绵无已的男子,或许在世俗眼中他有点畸形的情感心理,但真正的心理健康和残疾又如何定义?反不如身体上的残疾来得更为明显。若说健康,天下人皆心理健康,若说残疾,必然全都残疾。这些人之常情,情感上的完美是不可能的。因为它太过飘渺虚幻。
东方华明白李巍此时的心情,作为一个老人或者作为一个不落井下石的人来说,他会劝其想开看来。但是,对于痛苦的遗忘就是对自己伤痛的践踏,就是对自己心灵的欺骗。或者对于一个希望他振作起来的人来说,是骂到他醒。但是他无比清醒,还有比他还清醒的人吗?
江风声滔滔,江畔人无言。cháo来cháo去,梦断魂销,寂寞地来,寂寞地去。山他厚重,就是因为它沉默;水有xìng格,就是因为它特殊。人喜欢将心境融入山水之中,但山水却在他们感叹之时将他们dú lì开来。因为他们的是发泄,而不是真正将自己形成山河水一样的dú lì体。
“嘭!”李巍挺身跃入长江之中,释放出的戾气指引着他方向。
东方华苦笑着,李巍一声不吭地跃入百丈之下的长江中,明显是对于自己几人的冷漠。心道:“他最喜欢的就是潜藏形迹,呆在我们身边吧。他喜欢磨掉自己的锋芒,但却是得到相反的效果。”
沙洁罗眼神一黯,向江边走了几步,倒身跌入了长江之中。
东方华哑然,半晌才摇头道:“昔rì梁元帝萧绎的xìng格,纵然是徐昭佩才貌双绝,也最终得到了他一个冷冰冰的回答。若真正的男人是沉默的话,有泪不轻弹的话,那么也太绝情了吧~这种感情的折磨也许是他们的独特吧~也是世间大多数夫妻的折磨吧~平淡和冷淡只是一字之隔。情感这种飘渺的东西对于他们这些孤独者来说也许只有生死相许才能体现出一丝价值吧~若是他们能够为女子提供一切物质享受,那么或许只有深宫内院的争宠和yīn谋诡计才适合对他们有着深刻感情的女子吧?但这毕竟是一种折磨啊~”
在暗流翻卷的长江水底,一条眼镜蛇中的女王梅蛇,不,是佛家所讲的龙族在水底巨大的压迫中摸索着。它就是沙洁罗,为了追寻李巍而跳到了长江中。
“李巍,你在哪儿?我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沙洁罗呻吟着。沙洁罗越潜越深,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水的压力越来越大。
“沙洁罗大喜道:“在那里!”循着江壁游去,钻进了一口发着黑光的缺口,进入了龙形裂缝之中。
沿着曲折弯曲的甬洞,甬洞先往上斜斜延伸二丈,又盖折而上,但已经比先前宽阔了几分。
沙洁罗看见三个和自己钻出来的小洞差不多大的甬洞,但和自己现在自己所呆的大洞一样,都充满乖戾寒冷的气息,令自己心中窒息得要命。
沙洁罗依旧是原形,像蛇一般游着,如此往上十多丈后,沙洁罗进入了一处更宽阔的空间,空间如一个扁圆般高宽十余丈,但不知有多长。沙洁罗倏地停下,感觉道:“那里的气息更强盛,他应该是去哪儿了!”
沙洁罗向着前方继续游着,此处已经不再有水了,但乖戾寒冷的气息却液化了。她只能蛇游前行。
“撑不住了!用它吧!”一个青琉璃sè的心形物出现在她的蛇头上,正是那金翅大鹏鸟死后身上毒液所化成的青琉璃心。
蓝sè的光笼罩在她的蛇躯上,行了百丈后,青琉璃心蓬地一声碎了,一颗玫瑰sè的石头从蛇口中吐出,浮在双眸前方。双眸中充满坚定。
前方越来越黑暗,沙洁罗已经看不清了,眼前一片黑暗。她早已经失去了方向,靠着感觉继续前行。
沙洁罗心中开始变得难过、伤心、幽怨了起来,正在她要哭出来事,她眼皮前闪过亮光,她的眼皮也变得亮红起来,她知道只有白昼闭上眼睛时眼皮才会这样,于是睁开了眼睛。
碧空万里,白云低缀在碧绿的山峰上。远处,一条碧绿sè的山涧挂在山崖上。崖山是淡灰sè的崖灰石和赤红sè的崖灰石。淡灰sè的崖灰石裸露在空中,形成不规则的台阶,赤红sè崖灰石则被慢慢的兰草覆盖着顶端。
山涧左边则是一座竹山;右边却是一座几乎以松树为主的高山,可以从树枝淡叶中看到银sè的光。那是一条溪流,潺湲的流水声好似重着韵,声音琤琮。
一阵清香忽然传来,沙洁罗化作了人形,看着那淡灰sè的崖灰石,疑惑道:“这里怎么有这么多竹子,而且这香味似乎是竹荪上的清香。”
沙洁罗腾身飞起,在山涧中的石头上点了几下,跃上了山崖,yù要走向竹林中,忽听竹林、草丛簌簌作响。接着“唧唧”连声,竹树上突然出现成百上千只黄鼠狼。在竹树上乱窜。
沙洁罗正微笑着,对这种jīng致感叹一番,忽听“铮”地一声琴响传来。沙洁罗略微疑惑,莲步趋前,循声进入了竹山之中。
只见李巍盘坐在竹林中一处较为宽广的空地,边抚着琴边用一大把足有他半身高的锯子锯着竹子。
“嗡嗡嗡”地锯木声,时而继续时而停下,显出李巍正在思考着。
沙洁罗莲步轻移,走到李巍身旁,捧着裙裾,慢慢蹲下。只听李巍道:“不对啊~外公不是说修竹补音的吗?但我锯着竹子的声音明显要比这上古瑶琴的声音好听得多了!外公不是说琴以陕西和山西的桐木做琴身比较好吗?记得他说过蔡邕的焦尾琴是一根从火堆中取出来的柴火做成的。这样一讲,那琴都不是用桐木为琴身的。但就算不用桐木用其他木材做弹去来的声音还是不及锯木头锯竹子的声音好听哩!”
李巍摇了摇头,皱眉道:“可是锯竹子和锯木头的声音又没有琴弦鼓出的声音幽远辽响。”闭上了眼睛,继续锯着一截竹子,好半响后,兀然睁开眼睛,道:“原来神龙造琴是这么一个原因啊~就好比外公切草药的时候,声音是‘咯吱咯吱’的,而锯竹子则是‘鼓鼓鼓鼓’的,会不会神农炎帝就是因为常常与药材和利器接触才有了制作五弦琴的灵感的啊?”
李巍站起身来,浑然没有发现身边的沙洁罗似的,像个小孩子般欢喜叫道:“我有了这种特殊的体悟,外公一定会夸奖我的,这是我又一次新的感悟了!我想我今天可以不吃那种苦苦的中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