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敦也忙率众军兵跪倒,谀词如潮,拼命地称颂武威王本领超人,果然是神仙一流的人物,非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可比。虽是努力想讨武威王喜欢,却也大半出于真心,当真是未曾见过武威王这样聪明而又威武的人物,不由满心崇拜,溢于言表。
封沙挥手止住他们的称颂,转头看向那县令,淡然道:“你就是公丘县令?”
那县令看着燃烧的石头,正在发呆,想不起自己属地什么时候有了这等宝物,忽听武威王问起,回过神来,膝行上前,连爬十几步,才爬到武威王面前,深深叩首,颤声道:“回大王,小人便是此地县令了!”
封沙淡淡地道:“不必惊慌,我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便既往不咎,不治你附逆之罪,此地还由你为县令,如何?”
县令忙叩头道:“多谢大王恩典,小人肝脑涂地,也不足以报大王之万一!大王有命,尽请吩咐小人,小人定然为大王办好!”
虽是这等说,县令那垂向地面的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露出忧色。
现在自己已是俘虏,虽蒙放生,若那武威王命令自己筹集钱粮,要去攻打豫州,那可如何是好?
这里本是穷县,要的钱粮多了,只怕很难筹集。而且武威王虽然厉害,终究不是神人,安能长胜不败?若他日大司马与孔豫州带兵打回来,反过来治他个附逆之罪,那不是一家老小,性命难保么?
可是现在既然落在武威王手中,便再不能反抗,武威王有令,他若敢说不,岂不是自寻死路!
县令心中正在忐忑,却听武威王那威严的声音道:“我只要你征集民夫,在此地开采矿石,将这种称为煤的矿石,送到北方,交到鲁国钢铁厂中,隔几日按时交付,也就是了。”
县令又惊又喜,想不到他不要钱粮,只要石头。只是不知这石头在地下埋了多少,好不好开采,若是采到不足够的份量,岂不是会受到武威王怪罪?
武威王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开矿采煤,你必然不会。你只要负责征集民夫,管他们吃饭便可以了。开矿诸事,我会派人来做,你须得好生协助,不得有误!”
武威王发话,不怒自威。县令忙叩首答应,暗自捏了一把冷汗。这事也不难做到,武威王能饶了自己的命,又让自己继续当县令,只派这点小事让自己做,已经是很大的恩典了。
臧霸虽是心中不解,却也不敢多问,隐约猜出这些煤必然与炼制好铁、好的兵器有关,忽听武威王唤他,忙恭声答应,只待武威王吩咐。
封沙沉声道:“宣高,你派一支兵,屯扎此处。一定要保护好这煤矿,不要让豫州兵前来进袭,毁了此矿!”
臧霸躬身领命,封沙微笑道:“此矿本是钢铁厂冶炼精钢、打造兵器必需之物。你只要守住这煤矿,钢铁厂打造出来的上好兵器、盔甲,便先配给你的部下。”
一听此言,臧霸大喜过望。
他早在垂涎青州军手中那锋利无比的宝刀宝枪,听说他们是在一个叫“济南钢铁厂”的地方弄到的,常暗自嗟叹,只恨自己离济南太远,不能弄些兵器来配给部下,只能等到武威王心情好时,再向他求肯,希望他能恩赐一些精良兵器,让自己的部下也能成为一支精兵。
后来,听说武威王在着手建立鲁国钢铁厂,他便暗自留心,只是不知道这钢铁厂是不是能归自己管理。现在一听武威王如此说,心中暗道:“管他谁管钢铁厂,既然大王答应让我先装备部下,我的部众,一定能装上最好的兵器,兵甲之利,天下有谁可比?待他日我挥军西向,整个兖州、豫州,也无力抗衡我精兵坚甲!”
想到此处,臧霸深深叩拜,只顾拜谢武威王恩德,自道此生愿随侍大王马前,肝脑涂地以报大王洪恩。
封沙微笑将他扶起,看天色渐晚,率军回抵营中,只将那里做上标记,待后日煤矿技师到时,再进行开采。
中军帐中,小蛮已等候多时,此时闲着无事,便与一个三寸高的小男孩坐在帐中叙话。
那小男孩巧舌如簧,总是说些跟封沙有关的话来逗弄小蛮,逗得小蛮又羞又笑,掩面娇羞不语。
封沙走进帐中,看到那个小男孩,不由一愣,问道:“你怎么来了?”
见封沙来了,小蛮忙跳起来,服侍他解下衣甲,换上宽松的衣服。想起叔叔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小蛮娇羞不已,俏面羞得似火一般。
无良智脑深情地凝望着封沙,一步步地走过来,伸出双手,仰望着封沙的脸,似是想与他握手,却因身高相差太大,怎么也无法握到,只得满怀深情地颤声道:“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想念老大你啊!”
一大片鸡皮疙瘩自封沙身上狂涌而起,他飞起一脚,将无良智脑踢飞到帐篷另一头,怒道:“又说这种话来恶心人了!快说,有什么事?”
无良智脑从帐篷角落里爬起来,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拍拍衣服,不屑地道:“切,真开不起玩笑!说实话吧,我是闲着无聊,到处逛逛,顺便建立几个情报据点,再来看看你在这边干得怎么样了。”
封沙在小蛮的服侍下,换上一件家常衣服,在地面铺的毯子上坐下来,淡然道:“还不就是这样,刚把那几支军赶出了泰山,又夺了平原,现在占了豫州一郡,青州勉强算是保全了。”
无良智脑笑道:“我刚听说,你要在这里建煤矿?”
封沙叹道:“没办法啊,炼钢烧砖,都需要煤。就是那青岛玻璃厂,也得需要煤炭才能烧出玻璃来。只是此地离青岛太远,要用煤的话,还是要到青岛附近的那几个煤矿开采,运过去才好。”
无良智脑得意地笑道:“嘿嘿,老大,你可知道,我已经让那玻璃厂造出成品来了?”
封沙一愣,问道:“怎么这么快?难道你敢亲自现身去告诉顾雍玻璃的制法吗?”
无良智脑摇头笑道:“哪用那么费事,我亲笔写了一封书信,交给部下暗探,让他带给顾雍。那顾雍倒也聪明,只看了手写的制法加上图样,自己试了几遍,还真让他造出来了!”
他跳到桌案上,扒开一个小包裹,从里面拿出一条晶莹透亮的项链来,笑道:“你们看,这就是我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跑到玻璃厂的车间里,亲自制作出来的玻璃项链!”
小蛮惊呼一声,呆呆地看着那条项链,不由入了迷。
那整条项链都是由指头大的玻璃珠制成,用丝线穿成一串,晶莹无比,在烛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映人眼目,让小蛮看得眼花缭乱,几乎透不过气来。
无良智脑一眼看到她那满脸痴迷的表情,奸笑道:“这条项链,可是价值连城!我精心制作出来,就是来送给嫂嫂,让慕容嫂嫂高兴的!”
小蛮喜出望外,上前接过无良智脑递过来的项链,笑靥如花,娇媚非常。
封沙见他竟然送这么简陋的东西给自己心爱的少女,只把一堆玻璃珠用线一穿便敢冒充项链,不由皱眉道:“你怎么拿这种东西送给小蛮?让她戴着这个上街吗?真是胡闹!”
小蛮脸色忽变,怯怯地看着封沙,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小心地将项链放在桌案上,颤声道:“主人,这首饰实在贵重,必是价值连城之宝,小蛮确是不配戴它。你若说不让我戴,我便送还给叔叔便是。”
封沙一愕,苦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无良智脑眼珠一转,当即举手擦着眼泪,凄凄凉凉地道:“老大,我知道你嫌弃小蛮嫂嫂是鲜卑人,可是她也跟了你这么久,你连一条项链都舍不得给她,你这也太薄情了吧!就连我这机器……我这仙童,也看不下去了!”
封沙眉头一皱,挥拳便打。
无良智脑早在提防,见拳头当头砸下,猛一纵身,躲到小蛮身后,颤声尖叫道:“老大,不要打我!虽然我说中了你的阴暗心理,你也用不着杀我灭口啊!”
小蛮已是跪在地上,如那项链般晶莹的泪水顺着玉面滚滚流下,拦住封沙打下的拳头,颤声道:“大王!都是小蛮不好,惹你生气,你若要打,便打死我吧!”
封沙愕然收住拳头,看看躲在小蛮身后猛做鬼脸的无良智脑,只因有小蛮护着他,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坐下来揽住小蛮温软娇躯,小心地替她擦去脸上泪水,温声道:“不要听无良胡说,我刚才不想要你接它,是因为这项链太不值钱,比银链子的价值还要差得多,便如木石一般廉价。他送你这么便宜的东西,所以我看不过去,才要说他。”
小蛮愕然,怔怔地看着他,呆呆地道:“大王说这么漂亮的项链并不值钱?”
封沙苦笑点头,道:“不错!现在虽然稀有,但在我来的地方,满街都是这种东西,而且那青岛玻璃厂已经投厂,用不了多久,就能生产出成千斤的这种东西,俯拾皆是,实在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小蛮这才明白,伏在他的怀中哭道:“大王,都是小蛮误会了你,求大王恕罪!大王待小蛮之恩,天高地厚,小蛮粉身难报!”
封沙抱住她轻声哄着,二人温柔缠绵,看得一旁无良智脑咧开了嘴,一脸笑咪咪的模样。
见小蛮仍是恋恋不舍地看着那根项链,封沙皱着眉想了想,伸手拿过来,替小蛮戴上,只见烛光映照下,玉颈与晶链交相辉映,都是十分晶莹,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看上去甚为诱人。
小蛮低头看着自己颈上项链,怯怯地道:“大王,你若不喜欢这项链,小蛮不戴就是。”
封沙轻轻吻着她的面颊,微笑道:“只要你喜欢就好了。我也想过了,反正天下只有这一条玻璃项链,现在说它是价值连城,也不算过份。你戴它出去,想必会羡煞无数女子,只是再过两年,你想起今日,只怕会觉得好笑。”
小蛮大喜,搂住封沙的脖子,叫道:“我才不管以后怎么样,只要今天开开心心,那就够了!”
她低头摆弄着那条晶莹的珠链,喜不自胜。抬头看看那躲在一旁奸笑的仙童叔叔,却也不禁有点着恼,刚才那一下,真是吓得她不轻,只以为大王真的不喜欢她了,想不到自己这么容易便上了叔叔的当,这叔叔,真的是那传说中善良的仙童吗?
无良智脑见势不妙,忙肃容道:“老大,我刚得到消息,孔佃死了!”
封沙微微一愣,他今天只顾去挖煤,未曾召集暗探打听消息,听他这么说,便问道:“孔佃是怎么死的?”
无良智脑迈步跳到桌案上,笑道:“是老大你派出数十名黑衣刺客,将他连同部下若干将领一同杀死的!幸亏曹操及时带兵赶到,你的刺客才被吓走,没有对普通士兵进行刺杀!”
封沙淡然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知道你是不会派刺客的,象这么笨的人,你未必有心情出手。如此看来,只可能是曹操下的手,以此谋夺豫州刺史之位。”
无良智脑鼓掌大笑道:“老大果然聪明,有我一半的水平!那曹操已经夺了孔佃的印信和兵权,只道是孔佃临死前托付给他的,并率本部军兵与孔佃的败兵,共四万大军杀奔谯郡,豫州官员若有不从者,尽被他打下牢狱暗暗害死。那兖州刘备新败,也制不住他,豫州也没什么强势的郡县进行反击,反让他趁虚而入,占了谯郡!照这样的速度,用不了多久,他的实际控制范围,便要延伸到整个豫州了!”
封沙沉吟道:“曹操下手果断,果然是世之枭雄。他已经把害死孔佃的罪责扣在我们头上,接下来,他便会上书刘协,以求豫州牧之职。待到把周围郡县尽皆制服,豫州一地,便成了他囊中之物。”
无良智脑摇头叹道:“不错不错,曹操果然配当我的对手!下手够黑,够狠!”
他抬起头,沉声问道:“老大,据你看,我们要不要趁他立足未稳,便自青州、司隶出兵,攻灭曹操?”
封沙摇头苦笑道:“我们哪里有那么多军粮!刚收降了数十万黄巾,大都是老幼妇孺,这就需要吃去好多粮食,要再打仗,不知会有多少人饿死,多少人死于战场!大汉本来已经死了好多人了,再死下去,只怕我们以后会无人可用。何况北方公孙瓒、袁绍仍在虎视眈眈,袁术又挡在南阳,一旦我们出兵陈留、豫州,他们趁虚而入,我军属地,又要被兵火所焚!”
他抬起头来,望着远方,沉思道:“反正他们势力虽大,不过是烛火之光,只待太阳一出,便尽皆黯淡失色!我们又何必现在便费力去攻杀他们?”
无良智脑抚掌笑道:“说得对,这太阳,就是我无良……我费尽心力积聚的能量了!只要有了充足的能量,他们不要说占四州八州,便是占尽十三州,又能奈我何?待到能量充足,我无良一出,天地震恐,何愁天下不定?”
封沙也笑起来,一掌将他打翻桌下,笑骂道:“你这小子!”
小蛮在一旁,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见他们高兴,也跟着高兴起来,依偎在封沙身旁,深情款款,尽在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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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身穿庄重的刺史袍服,高高端坐在谯郡政堂之上,下面的官员,尽皆屏息拱手,不敢仰视。
就在昨日,被曹公打下牢狱的那几名官员都已暴病身亡,无人不知他们得的是什么暴病。现在看见曹公,众官员都胆战心惊,不敢象那几人一般,违拗曹公之意。
曹操淡然望着下面的官员,心中暗道:“这群家伙现在都已降顺,哪怕是表面上的,也好过执拗不降。只是远处郡县还未曾归顺,这仗,还有得打了。只盼他们慑于我军军威,过得几日,都来归顺我这新任兖州刺史,免得耗我气力。”
想到此处,曹操淡然道:“诸君一向于孔使君御下为官,劳苦功高,吾素知之。今孔使君为逆贼刘沙派人刺杀,临终前托豫州于我,我待不应,怎奈放不下豫州百姓,只得接了这豫州刺史之位。诸君若有异议,我当弃官去职,回归陈留,只待有德者居此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