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大军,自西向东,缓缓而行。
身处万军之中,关羽微阂双目,双手握住马缰,心中有些焦虑。
兖州大部,尚未完全安定。虽有陈宫、陶丘洪等人在后方安定大局,又有大伤初愈的太史慈统领兵马,总是让人不能放心。何况此次出兵救援袁术,实是为袁家卖命,让人不能甘心。
他一向看不起袁氏二兄弟,此等鼠辈,连给兄长提鞋也不配,何德何能,可以窃居高位,甚至比兄长职位还要高?
一个探马从前方催马跑来,跳下马来,大声禀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微微睁开眼,看到那探马跪在面前,大声叫道:“禀将军,前方有敌军拦路,大约有三万人之多!为首的,似乎是高顺!”
关羽微皱眉头,沉声道:“再探!”
那探马叩头而去,关羽仰起头来,扬声喝道:“众儿郎,都打起精神来!前方有敌军拦路,我们冲上前去,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兖州军兵齐声应诺,虽是有些乱糟糟的,声势却也不小。
在西方,一座大寨矗立在平原之上。深沟高墙,建立得甚是坚固。
营寨之中,甲士如云,刀枪如林,个个都警惕地注视着东方滚滚而来的漫天烟尘。
军寨前方,一将骑着战马,昂然而立。身材强壮厚实,面貌沉稳,颇有大将之风,正是统军主将高顺。
他默默地看着敌军缓缓向本军逼近,面色不变,象在看着一群木鸡土狗一般。
大旗在身后招展,士兵们如林般立于主将马后,纹丝不动。这都是高顺一手统带出的精兵,立于战场之上,丝毫没有慌乱的表现。
刘备军逼近大寨,终于停了下来。两军遥遥对峙,气氛凝重,大战一触即发。
一阵平稳的战鼓声响处,刘备军向两边分开,从中央推出一辆四轮车来。车上端坐一人,方面大耳,两手过膝,正是兖州刺史刘备。
陡然间,一骑白马自高顺大营中驰出,奔到阵前。马上一人,身披鹤氅,头戴纶巾,挥动手中羽扇指着对面的刘备,放声大笑道:“刘备,你怎么坐起‘孔明车’来了?啊哈哈哈,这不是反过来了么?”
刘备安然坐在那四平八稳的四轮车上,面色冷峻,冷冷地看着对面正在嘲笑自己的仇敌,一股刻骨的仇恨自心底涌起,几乎让他控制不住,要跳起来怒吼。
当朝丞相黄尚骑在白马之上,看着刘备的白脸渐渐泛红,更是乐不可支,放声笑道:“我知道了!你两条腿都被武威王打断了,所以才坐起了孔明车,冒充孔明,想要出谋划策,跟我一较短长!可怜啊可怜,堂堂的兖州刺史刘备,竟然变作残疾之人,只能坐着轮椅,在战场上滑来滑去了!”
他越想越是开心,直笑得满身抽搐,一不小心,竟从马上一头撞落地面,犹自躺在地上笑得抽筋,半晌爬不起来。
两军将士,相顾错愕,看着这不可想象之事,都惊讶不已,杀气不由自主地淡了。
刘备部下军兵,自是为主公受人嘲笑而羞恼不已,只觉面上无光。而高顺部下将士,也觉当朝丞相竟然笑得在战场上打滚,实是有损朝廷颜面,也不由为他而感到羞惭。
黄尚笑了半晌,才勉强止住笑声,从地上爬起来,拍落满身尘土,看着对面断腿断脚的刘备,心中大畅。
这次,他是听说刘备率军攻在前面,怕高顺自己挡不住,因此才骑快马连夜赶到营中,帮高顺挡上一阵。谁知却看到刘备这般惨象,不由让他大呼值回票价,单只是看到刘备坐着孔明车这等滑稽情景,便已不枉他一夜奔波劳碌之苦。
张飞见到兄长受人嘲笑,早已按捺不住火气,挺枪自阵后冲过来,大吼道:“逆贼,且吃我一枪!”
看着张飞如飞般拍马驰来,黄尚仰天大笑,挥扇喝道:“放弩箭!”
三百弩兵,应声上前,扣动机簧,将如雨利箭,轰然向张飞射去。
张飞正在打马狂奔之际,陡遭利箭袭击,猝不及防,当即挥动丈八蛇矛,拼命拨打箭矢,却只防得住自己,护不住身下战马,在战马的长声惨嘶中,看到那匹黑马身中数箭,轰然倒下,痛苦地躺在地上抽搐挣扎。
张飞已经跳下马来,一边拨打射来的利箭,一边怒吼道:“黄尚,你不敢与我单挑,不算好汉!”
黄尚扬声大笑道:“吾乃大汉重臣,怎么能与你这莽夫上阵拼杀?尔竟然大言不惭,要与文臣单挑,可笑啊可笑!”
在他身后,三百弩兵已经射光方簇箭,正在努力上弦。只等弓弦上好,便要一通利箭,如暴雨般射去,将张飞轰杀于战阵之中!
陡然间,马蹄声急促响起。一朵红云出现在东方,闪电般地驰向这边,马上青袍大汉,拍马驰到张飞身边,弯下腰,一把揪起张飞背心处甲胄丝绦,将他提上马去,随即勒马转身,拍马向东飞驰而去。
箭雨如期而至,赤兔马却已去得远了。偶尔有几枝箭射到关羽身边,却被关羽挥刀劈落,丝毫不能伤到他们。
黄尚端坐马上,带着一丝冷酷的笑容,举起羽扇,向前轻轻一挥。
高顺见状,立即带同部下,齐声大喝,率军掩杀过去。蹄声阵阵,杀声震天,响彻在这旷野之中。
兖州军兵,终究是远道而来,尚未来得及休息,便被带上战场。而高顺军已经在此等候多时,养精蓄锐,又有陷阵营精锐之军,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当者披靡。一场大战之后,刘备败退,在关羽、张飞的保护下,连退十余里,方才稳住阵脚。
高顺率军冲杀一阵,便也率军回营,与黄尚一同庆功,犒劳有功将士。
按照黄尚与封沙前日定下的方针,只要守住此处,逼退刘备,也就够了。六路大军,不是轻易便可尽数消灭的。
刘备在十余里外扎下营寨,新败一阵,也不敢出战,只能让士兵休息几日,再看看别的诸侯情形如何,再行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坐在孔明车上,遥望西面的敌军大寨,刘备不由仰天长叹。
记得历史上所言,当初高顺奉吕布之命与刘备对敌之时,便是一举击破了刘备军,将刘备的基业,尽数夺去。难道这高顺,真的是自己天生的克星不成?
※※※
望着疾驰而来的大队鲜卑骑兵,乌桓村落中,所有的人,都满心惊恐,却没有慌乱得到处乱跑。
虽然不能明白鲜卑人到来的缘由,乌桓人却立即组织起来,上马举刀,准备抵抗鲜卑的进袭。
战马狂奔,如滚滚铁流般,直向村落冲去。
乌桓的村落,毫无防御设施,被大队骑兵冲击,霎时便被大批骑兵闯入村中,刀枪并举,两方厮杀在一起。
狂驰而来的鲜卑骑兵举起锋利的钢刀,重重劈向对面马上的乌桓人。负责守卫的乌桓勇士奋力举刀相迎,却听喀嚓一声,自己爱若珍宝的铁刀,却被敌人锋利的兵器,当中劈断,不由呆立当场。
寒光闪过,乌桓守卫惨叫着跌落马下,颈间鲜血狂涌,整个头颅,几乎被整个劈掉。
眼看着自己的家园被鲜卑人侵袭,乌桓守卫们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弯刀狠狠劈在敌人的身上。那些鲜卑骑兵却个个披着塞外少见的铁甲,被弯刀劈中,只向下凹下了一块,却不能劈开,回手一刀,便将面前的敌兵砍下马去,血染尘沙。
满村之中,到处都是互相攻杀的胡族骑兵。二族尽皆是纵横塞外的强族,马背上生长的勇士,此时狭路相逢,谁也不肯退后,攻战处甚是惨烈。
乌桓骑兵虽是拼命抵挡鲜卑的进攻,以保卫村落,却终究敌不过鲜卑骑兵骁勇善战,又有利刃坚甲,被迅速斩杀当场,惨死于地。
在村外,大队鲜卑骑兵拍马疾驰,向乌桓人的村落冲杀而去。眼见得乌桓人已经是大势已去,再无力反抗了。
在他们的后面,却有一个精瘦的中年人,穿着汉人的服饰,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拍马闯进村子,冷冷看着满村两族相残,手捻胡须,暗自点头冷笑。
鲜卑人的头领拍马赶来,追到那汉人身边,大笑问道:“郭先生,敌村已破,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是好?”
听了部下将领的问话,那中年人冷冷一笑,淡然道:“还问什么,杀光抢光就是!村里的女子,尽皆掳回去,当作战利品,分发给有功的将士!”
望着前面村落中熊熊燃起的大火,他心里冷笑想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如就让这两支异族,自相残杀,结下不可解的深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