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流言蜚语的杀伤力

目录:奋斗在新明朝| 作者:随轻风去| 类别:历史军事

    自从李佑献上那筹资治水策后,陈知县这几日反复推想斟酌,发现要想在三年一次的考核前完成这项政绩,只有李佑的这个办法可行,至于带来的政治风险也是有很大可能化解的。

    最终他做出决断,就按李佑的主意实施,同时上报朝廷工部。

    五月三十日,陈知县召集周县丞、王主簿、黄师爷、李典史四人到他官房中商议水利之事。

    在官房花厅内,陈知县坐定于上首,八品的周县丞和九品的王主薄对面而坐,黄师爷居于末座,李典史只能在黄师爷背后侍立了。

    首先讨论预算,黄师爷捏着个算盘拨弄,竟然也是个技多不压身的人。听他口中念念有词:“若底阔二丈、高一丈半,顶阔五尺,每丈堤用料…”

    李佑看黄师爷扒拉扒拉算的辛苦,等候的也不耐烦,心里默默计算了一遍道:“一点八七五方,不,是一又八分之七方。”

    众人只道李佑信口胡说,过得半响,黄师爷算完猛的抬头,满脸骇然,“果是。”

    满座皆惊,李佑顿时陶醉于二十一世纪初中数学高手的虚荣,从此他的名声不但有诗词、经济之才,还有数算专才。

    黄师爷继续算道:“每丈用料一又八分之七方,河岸全长三千一百五十丈,共需用料…”

    李佑思索一分钟多,又在黄师爷前头算出结果待要开口回答,却听有人抢答道:“一万一千八百方。”

    李佑大惊,这室内还有初中水准的速算高手?顺着声音看去,竟是陈知县。

    陈知县朝李佑篾然一视道:“些许雕虫小技,不须卖弄。”

    待黄师爷算完,果然是一万一千八百方。

    李佑立刻变脸道:“大老爷威武”

    一时间周县丞和王主簿谀词如潮,唯有那黄师爷淡定的打着算盘继续往下计算,一点也不受影响,仿佛早就知道这一切似的。

    李佑心里便冒出孟亚圣的一句名言:“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科举之路也是考过算学的,陈知县能中进士第五名(排位随高但也是相当令人悲愤的名次),称得上绝顶聪明,能速算也不奇怪。但他不屑去计算,正所谓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又等了片刻黄师爷估算出了一个用料总成本数:八万三千两白银。

    陈知县皱眉道:“有些多了。”仅这个用料成本就超出了原先的全部造价估算。

    黄师爷无奈道:“本县不产石材,需从周边府县购入,物料故贵。”

    虚江县是地势低下易洪涝的平原水乡地形,陈知县、黄师爷、周县丞、王主簿都是外乡人,想了想印象里本县只有几个小土丘,似无石材资源。

    周县丞发话说:“不若多修土堰,紧要处用石塘?如此或可减少石材用度。”

    若放弃全建石堤的方案,陈知县心下不舍,他想要修成纵贯二十里的石塘长堤,声名至少数十年不朽。君不见,苏堤至今已经数百年仍在传诵,焉知数百年后不会流传陈公堤?

    陈知县不甘心,转头问在座唯一的本地人李佑道:“本县当真无石材么?”

    李佑犹疑着说:“回大老爷,有似是有的,只是…”

    “有便是有,无便是无,尔吞吞吐吐是何意思?”

    李佑道:“县北临近太湖偏僻处,有飞燕矶,其高二十丈,方圆二三里,多有石材…”

    陈知县大喜道:“此足用也”

    黄师爷也道:“如此一项,便可省银数万。”

    这在后世是旅游胜地啊,李佑心中想道,又禀道:“乡间愚民多有传言,飞燕矶下镇压妖邪,开山取石怕要惹非议。”

    “子不语怪力乱神,此不足为虑也。炸山取石,造福苍生,此乃万家生佛的大善事,妖邪何惧之有?”陈知县做出决断:“下月雇劳工役夫,采石制成石条储备,待秋后全县征发民役开工建造。”吩咐王主簿道:“汝去点检户薄丁口,计量人数,令每里秋后务必出役三十人,抗命者里长甲首枷号示众,全里连坐充发徭役”

    又吩咐周县丞道:“我朝甲申后虽开矿禁,此次炸山取石需火药量大,仍不易购得,汝速赴南京采买,七月前要办成此事。”

    最后吩咐黄师爷:“汝与李典史张榜发文,遍邀富户出资助银,至少集得五万两。今后过河钱,县里分文不取,尽与出资者按股分利。”

    李佑看着陈知县发号施令,心里为未来的旅游胜地默哀一番,取石万方,怕是这整个飞燕矶要炸没了。就是后世最凶残的县官,也没听说谁敢拍板下令将整个山陵夷为平地的。不过…心里倒是有点点羡慕什么。

    周县丞和王主薄心里不满也无奈,陈知县把前期工作中的辛苦事都交与他俩,黄师爷和李佑负责的仅是收钱…

    一场公事谈完,人人口干舌燥。便有门子上茶,众人品茶闲聊一番,说一说风花雪月,乡里民情。

    周县丞瞥着李佑,似乎很漫不经心的笑谈道:“近日坊间传言,那眼高于天的严大秀才吃了个闷头亏。”

    周县丞一开口,李佑暗道不妙,这老贼驴定没有好话。

    王主簿很感兴趣的问道:“谁敢让他吃亏?”

    “话说几日前,本县有娼家李环者,欲出阁,严秀才出银八十两拔得头筹,一只脚进了洞房却又被人撵了出来。”

    “此是何人?”王主薄好似相声捧哏一般。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李典史。”

    “哦?李典史有何大能?能叫严秀才吃亏?”王主薄有点不信。

    周县丞皮肉不笑道:“李典史聪颖得很,只道是上官选妾,吓走了那严秀才”

    那黄师爷听到这里给了李佑一个赞赏的眼神,嗯,这李佑办事果然用力,甚至不惜得罪严秀才。

    但又听周县丞接着说道:“听闻当夜李典史便艳福无边,赶走严秀才后,与姐妹二人三宿三飞云雨到天明了。哈哈想那严秀才出八十两而不得,却被李典史随意用个借口拔得头筹,可笑可笑。”

    这话就是给李佑上眼药了…你给大老爷选妾不惜得罪人尚算是勤于任事,但选了后自己先给睡了这算什么?

    王主薄不老,才三十余岁,平素喜欢听这些桃色蜚言。此时也惊讶的无语,以“佩服佩服”的目光看了一眼李佑,心道贤弟你真乃猛士也。

    李佑心中大骂周县丞和严秀才。他不是蠢人,稍一思索便猜得出前因后果,周县丞显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的。那李媚姐为了赶走严秀才,必然透了些口风让严秀才猜得到什么,这下知道内情的只有自己、李媚姐、严秀才等数人。除了严秀才,周县丞还能从哪里得到情况?

    定是严秀才找周县丞合伙整治自己其实也是李佑年轻毛躁总有不周全,像买妾这种事情,找几个帮闲传话就好,他这个被大家认为是知县亲信的人亲自出面,岂不让人猜想到知县身上么。

    自己不能漏了气,李佑面上做出坦然样子,眼角偷偷看了陈知县一眼,未曾发现什么情绪,颇有喜怒不形于色的范儿;又看黄师爷变了脸色皱眉有所思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王主薄也觉察出室内气氛诡异,打个哈哈道:“还有公事要办。”便告辞了。

    随后众人纷纷告辞,离开了陈知县官房。

    这事李佑很难解释清楚,说一句那女子和大老爷性格不合所以不撮合了?谁都以为这是狡辩了,还不如不提。该死,还是低估了流言的威力。

    陈知县是个爱面子的人,嘴上不会说什么,但...

    当日大老爷发了告牌,新立河工所,任黄师爷为河工所大使,但没提到李佑一个字,更没有像传言的那样任命李佑为副使。

    在一干明白人眼中,李佑的行情急剧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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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涉及技术和数字问题,一概视情节需要,较真党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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