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他朝后面的男子示意了一下,那后面的男子就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在了李德酷的面前。
“李德酷同志,你因涉嫌非法集资,需要配合我们调查一下。”陈科长声音严谨的说道。
李德酷对于自己的作为,却是一清二楚。这么长时间以来,没有人怎么过他,现在这是怎么啦?心里纳闷之际,疑惑着问道:“陈科长,有没有搞错啊,我和胡支队那可是……”
陈科长大概不想让他多说,沉声的打断了他的话:“目前上级三令五申要打击非法集资,你正好又被举报了!你说我们不来调查,岂不是渎职吗!”
李德酷听陈科长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意识到怎么回事了。不甘心的问道:“是不是省里有人作了指示?”“不是,是国家有关部门下了文件,对非法集资进行严打,你正好赶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被举报了。到底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陈科长看着李德酷,声音越发严肃了。
李德酷听着陈科长的话,心中一阵疑惑,但是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件事情还是跟那个人有关!只不过现在,人家的动作更不占因果而已。
王子君坐在会议室里,静静的听着组织部长汪清明关于几个任职干部情况的介绍。这是王子君第一次参与人事问题的研究,因此他的态度是少发言多观察。
在国土厅副厅长几个职位的任命上,基本上已经达成了共识,因此,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现象,很多事情都是汪清明介绍了情况,然后有疑问的常委发表一下意见,接下来就有人解释两句,很快就通过了。
可以说,到目前为止,今天的会议都是云淡风轻,充满了和谐。作为一把手的岑勿刚和省长唐震晖基本上都不怎么开口。不过这两个人的神色却并不一样。
岑勿刚云淡风轻的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而唐震晖却是嘴巴紧闭,手里的笔不时的在笔记本上划拉着什么。一个任命通过之后,他就端起杯子咕咚一下喝口水。
这是什么意思呢?从唐震晖这种表现上,王子君可以感到唐震晖对于刚才的任命并不是太看好,但是他的位置,却让他对于这些任命,不能说出什么反对意见。甚至就算有反对意见,也只能忍气吞声。
正当王子君以为唐震晖会一直保持沉默的时候,唐震晖突然将水杯放下道:“清明部长,我认为张颌通担任科技厅副厅长不太合适。”
“唐省长,科技工作的重要性越来越大,科技厅的领导班子老龄化很严重,张颌通是燕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在工作中更是兢兢业业,为我们密东省澄北新区的建设,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而且,该同志不管是能力上还是资历上,到科技厅工作都没有问题,有什么不合适呢?”说话的是作为副书记的韦燕归,他声音平和,但是话语中却带着强烈的自信。
他的话刚刚结束,就听宣传部长佘梨花道:“咱们科技厅的班子确实需要调整一下,没有一个有干劲的人将担子挑起来,说不定以后在这方面就落后了。我认为把张颌通放在这个位置上,也算是人尽其才吧。”
“我同意韦书记和佘部长的意见,张颌通工作确实不错,也很有能力,让这样的同志担当重任,我觉得行。”常委副省长顾则炎根本就没有顾忌唐震晖这个正职的脸面,笑着说道。
会议室在他们发言之后,就变得一片平静,唐震晖紧紧的握了握杯子,然后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主持会议的一把手岑勿刚这时候笑着道:“同志们对于张颌通的任职还有什么不同意见?”
没有人说话,而唐震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就在他准备说话的时候,岑勿刚已经道:“既然没有人反对,那就先让张颌通试试,如果试用期间发现他不适合这个位置,让他再回新区那边工作就是了。”
没有任何激烈的争执,就好像这件事情本就该如此一般。但是王子君却看得皱眉不止。人事权利历来都是最为重要的权利,一般来说行政一把手就算在这方面说话的权利有限,但是总归是有一些权利的。
现在唐震晖在这方面反对,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这让王子君对省里面的人事情况,越加多了一丝清醒的认识。做副手也不容易,太能干了遭嫉,不行的话又保不住自己的位置,因此,要保住自己的分量,必须得适度开口,适时点头,就像防住上下两个方向的暗箭,这个关口、这个火候要把握好了。
“岑书记,各位常委,彤录市市委书记现在已经空缺了半年时间。经过组织考察和民主推荐,彤录市市委副书记高大和与市长雷合俊两位同志都很适合任职条件。”组织部长汪清明朝岑勿刚看了一眼之后,就开始介绍高大和和雷合俊的基本情况。
市委副书记一般都是排在市长的后面,毕竟市长一般都兼任市委副书记,这一次汪清明将高大和排在了雷合俊的前面,这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但是王子君在汪清明介绍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韦燕归的神色,心中就是一动。汪清明带着雷合俊和他一起吃过饭,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意思很明了。
现在他将高大和排在雷合俊的前面,看来,这之中还存在着他自己在这方面的意思。心中念头快速闪动的王子君,脸上慢慢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清明部长,在高大和同志任职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已经研究过啦,我觉得现在已经没必要再为这个问题浪费精力了。”韦燕归手掌摸了摸自己的头,笑了笑道:“按照以前的决议进行就是啦!”
汪清明笑了笑道:“韦书记说的有道理,我本来也是这个打算,但是在前些天的民主测评中,雷合俊同志的测评票比高大和同志的还要多,在干部任命中,民意测评这一块,也是不能忽视的。因此,我认为这件事还是不能太仓促了!”汪清明说得慢条斯理,给人一种软中带硬的感觉。
韦燕归沉默了。他端起水杯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就静静的开始喝水。而会议室内,也变得异常的平静,毕竟两个重量级的常委意见不一,这让任何人都不愿意插嘴。
坐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心情不一。涉足官场之后,为了屁股底下这把椅子需要谨言慎行的时候太多了,没坐上的时候想坐上,坐上了之后就怕失去,因为你稍有不慎,就会为自己的前途埋下祸根,在将来你毫无防备的那一天,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捷足先登,自己无奈地原地踏步抑或后退,却没有期待中的前移。
坐在前面的担心后面的挤掉他,坐在后面的又无时无刻不掂记挤掉前面的,压根儿没希望做jiao椅者,也不甘心永远不得交椅坐,便无所不用其极地想夺一把交椅,以为自己天生就应该有交椅可坐者,更是心急火燎地做着做jiao椅的梦。
也正因为此,关于研究交椅的会议,即便表面上枯井无波,下面也是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就给自己招惹麻烦了。
从这些天的接触中,王子君能够感觉到不论是韦燕归还是汪清明,实际上都是跟着岑勿刚走的,这个时候两个人顶了起来,说明团结在岑勿刚身边的这些人,也并非铁板一块。
岑勿刚的神色,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威严的朝四周看了一眼之后,就对众人道:“对这件事情,大家都谈谈意见。”
虽然岑勿刚让大家发言,但是依旧没有人吭,常委会一下子变得冷场起来。就在岑勿刚端起水杯准备再次说话的时候,顾则炎突然开口道:“高大和这个同志有能力,有冲劲,工作积极性很高,我认为让他主持彤录市的工作,还是比较合适的。”
顾则炎一开口,汪清明的神色就是一暗。此时此刻,他的脑子完全乱了,根本就没有听清顾则炎接下来说的话。出现这样的局面让他有些尴尬,只是,这种尴尬只能存在于了汪清明的心里。他原本以为依照顾则炎的老奸巨滑,在这种事情上肯定会来一个两不相帮,却没想到他竟然帮着韦燕归说话!而他和顾则炎、韦燕归都和岑勿刚亲近,现在顾韦两人支持高大和,那雷合俊的希望基本上就非常渺茫了。
就在他心里黯然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王子君突然道:“汪部长,我对这两位同志的情况还是不太了解,有点事情还要向你请教一下。”
官场上有句话叫做良禽择木而栖,汪清明不止一次的向雷合俊渗透,积极向王子君靠拢。但是对于让雷合俊拜访王子君,在汪清明看来也是一步险棋,官场本身是一块没有个性的土壤,但是王子君偏偏很另类,想一下子钻进他的圈子里也不现实。那么退而求其次,他要的不是王子君的支持,只要王子君在这件事情上不提反对意见,足矣。
现在王子君开口,让他多了一种拖延一下也好的感觉。毕竟王子君在省委的排名仅在唐震晖之下。
“王书记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王子君朝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岑勿刚脸上正有一种似有若无的笑意。而唐震晖此时也抬起了头。甚至他从唐震晖的眼中,还看到了一丝振奋,当然,这丝振奋里也许还有一种秘而不宣的欢天喜地。
这一丝振奋是什么意思,王子君心知肚明,犹豫了瞬间,就朝着汪清明道:“刚才我听到汪部长你关于两个同志的介绍,这两位同志在彤录市任职各是多长的年限?”
汪清明心中一动,看向王子君的目光不由得更多了几分神采,当下赶忙道:“王书记,我刚才说的太过于笼统,现在我给您仔细介绍一下,雷合俊同志在彤录市工作十年,先是常务副市长六年,接着是市长五年。高大和同志以往在省发改委工作,去年被委派到了彤录市担任副书记,到现在已经半年时间了。”
王子君点了点头,他朝着汪清明接着道:“这两位同志的年龄差别是多少?”
“雷合俊虽然比高大和同志大五岁,但也是属于年轻干部。这些年在彤录市的发展上,也作出了不少的贡献。”
王子君和汪清明的一问一答,听起来是在简单的介绍情况,但是这么一对比,意思却是极其稳健,无懈可击。很多人的眼中却露出了不同的神色。
王子君没有继续再问,而是默默的坐在那里喝水,但是所有人都清楚,他不吭声,实际上已经通过这种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意见,那就是为了班子的平稳过渡,还是按照顺序来得好。
韦燕归将手中的文件放下,刚刚准备说话,却被岑勿刚摆手制止,就听岑勿刚道:“雷合俊这高大和两个同志都很优秀,两人合力更能够有力的促进市里面的发展,雷合俊是老同志,搞好传帮带,才能让我们的工作更具有延续性,我看不如这样,就让雷合俊担任彤录市的市委书记,高大和当市长。”
说完这个,岑勿刚就将目光朝着四周看过去,那意思好像在征求意见,但是实际上却是告诉众人,这件事他已经拍板了。
没有人反对岑勿刚的意见,自然这件事情就通过啦。而在这件事情通过的瞬间,王子君感到不少的眼睛朝着他看了过来。但是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笑脸,浑然没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一般。
因为一切顺利,所以常委会散的很快,在王子君迈步朝着自己办公室走去的时候,汪清明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来,他看着王子君,轻声的道:“王书记,非常感谢。”
王子君笑道:“感谢什么?我只是问了两个众所周知的问题,就算是我不说,其他同志也会说的。”
“那不一样。”汪清明有力的朝着王子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