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大街的惨事终究没有发生,因为我抵死不从,拼尽性命将搬床的暗卫们阻在门内,闹了个鸡飞狗跳,到最后众人没有办法,只好停下来看奕王吩咐。
“挺能闹的?”奕王此时仿佛气消,脸上的神气竟有几分好笑。
“我不要.....”我本想说不要出去睡大街,但话到一半就没了底气。
“不要甚么?不要把床搬出去?还是不要睡大街?”奕王明知故问。
“都不要。”这次我答得极快。
“都不要?”奕王忽然向我走近,弯下、身子面对我:“守易,我须教你一个做人的道理,这天下的好事不能叫你全占了,有得必有所失。”
“可...可我也没得甚么好。”岂止是没得好,简直是偷鸡不成反蚀米。
奕王一听我的答话,原本舒缓的脸色立即就变了,直起身抬腿就将我踹翻在地,恨恨道:“恶心!”说完头也不回就走进内室。
这下,暗卫们都傻眼了,看着我又看看床,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小声商量一下,竟都四下散了。我见众人收场,心中顿时如释重负,把架床拖到原位,欢天喜地的躺了回去,心道是总算逃过一劫,就算奕王还有帐要算,也是明天早上的事了,只要今晚不用睡大街就成。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听见奕王起床的动静,正想起身,却听得吱扭一声,他将门打开走了出去。
奕王走了?一个人去上朝?不带我?
我在床上寻思片刻,觉得十分的不妥,若不跟上去,还不知他接下来会怎么整治我。于是立马起床,穿上衣服跑出去。没成想,直追到府门外才发现,奕王的马车早已走远。
他这是存心的。
我顿时有些失落,怎么能就这样走了?也不交代一声。
我拖着脚步沿游廊走回内院,走着走着心里忽然想通,奕王不要我跟不是正好?我乐得在王府里睡觉,也不用再去朝阳门外傻等。想到此处,我不由心情一畅,脚步也轻快起来,一路蹦着回到小楼。
想不到,回了房间就发现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的床不见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它凭空消失了!
我在小楼上上下下找了一圈,又去院中四处找了几遍,皆一无所获。
看来又是奕王捣得鬼,我抱着脑袋坐在内院台阶上,胸闷异常。
“不用找,早从后门抬出去了。”长青幽幽的在我背后开口。
“抬去哪里?”
“谁知道?劈了扔了,都有可能。”
“他怎么能这样?”
我正哀号,忽然见管家带着群人走进内院,一声令下就开始七手八脚的拆那间小屋。
“这...这又是干嘛?”我抖着手指向他们问长青。
“王爷说看着碍眼。”
“嗄......”
我尚未回神,长青又说:“一会儿新侍卫过来,守易你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给他腾地方。”
“新...侍卫?”我一口气噎在胸口。
“据说是极厉害的高手,太子保见的。”长青用一副痛惜的表情看着我:“守易,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无语,我哪有身在福中,冤枉!
果然,傍晚时分,奕王带着个侍卫进了院门,我腾地一下起身迎上去,他却全当没看见,越过我直接进了小楼。
我连忙跟在后面,想要说话,却被那侍卫一把拦下。我立刻急了,劈手夺过他的带刀,正想发作,只听见奕王开口道:“守易,不必拦他。”
“你叫谁?”我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
奕王并不看我,只将视线盯住那侍卫,继续道:“让他去,守易。”
啊啊啊!我几乎当场吐血,这转眼之间,我不仅没了床,还没了小屋,现在连名字都没了!
“你...你给我站住!”我大叫。
奕王充耳不闻,转身上楼。我噔噔噔几步跟了上去,这次总算没人拦着。到了里间,奕王像没事人般的更衣洗手,然后坐到案边,取了本书翻开。
“不准看,你给我说说清楚。”我一把将手按在书上。
那侍卫见状又要上前,奕王这次倒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屋里只剩我们两人,我的气焰立刻弱了下去,站在桌边期期道:“你...你不能这样啊,太欺负人了。”
“人?”奕王眉毛一挑:“你也是人?”
“我当然是人。”我不服道。
“不过是一条化了人形的虫子罢了,还真以为自己脱胎换骨?”奕王又摆出那副初见我时的讥讽之色。
“我当然是人!”我急道:“是你说的,我叫守易,我还有生日。”
“我收回。”
“不可以!”
“怎么个不可以?”奕王漠然道:“我想明白了,你本就是条虫子天生天养,我又何必自寻烦恼把你当人看,只需用心咒束缚于你,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多么轻松容易。”
此话一出,我便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反驳。
“以后你就在府中栖息,等我的召唤即可,没事不必出现。”奕王开始赶人。
“我不要.....”
“要与不要不是由你决定的。”奕王将视线转向书案。
我呆在原地,只觉得周身上下如被冰水浇过,止不住的发抖。
“还不快走?”奕王又再催促。
我如傀儡般转身,才走几步就觉得心头涌上股难过,想了又想,终于咬牙回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声道:“我错了。”
奕王不说话。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我跪着向前挪了几步,再认一次错。
“虫子有何对错可言,”奕王不看我,只淡淡道:“你做的不合我心意,我自会用心咒来处罚,谈不上下次不下次的。”
“我......”
我还想再说,却被奕王打断:“还不快走?莫非是想我现在就用一次心咒?”
心咒、心咒,说来说去就是这样该死的东西,若不是被收了,若不是.......罢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事已至此只能怨老天瞎了它的狗眼。
我起身向门外走去,每走一步就感觉胸口处平添一丝抽痛,牵牵绊绊的向四处扩散,那种痛当然不是心咒所致,可却比心咒之痛更加难熬。
走到门口,我已觉痛得无法呼吸,禁不住狂叫一声,踢碎了花窗跃了出去,一落到院中便发疯般的乱打乱摔,也不知是打在墙上还是打在地上,只听得耳边一阵惊呼和破碎之声。
发泄了许久,我终于力竭,一头倒在地上,只觉得周身空虚,四肢无力,脸上一片濡湿的感觉,伸手一抹,竟是一手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