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靠在他肩上的夏彤，这时迷迷糊糊的醒来，看着全身绷紧的曲蔚然，有些不知所措的问着。
曲蔚然沉默着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微笑的看着她说：“没什么。车票是三个小时后的，你再睡一会。”
夏彤轻轻的点头，可眼睛却没闭起来，而是顺着曲蔚然刚才的眼光看见了那一对父子，夏彤忽然明白什么了，她咬咬嘴唇，闭上眼睛，将头靠在曲蔚然肩膀上，过了好一会，她忽然说：“曲蔚然。”
“恩？”
“我睡着了。”
“？”
“所以，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我什么也听不见。”
曲蔚然低下头，轻轻的笑了，满眼温柔：“你又想偷听了？”
“我睡着了。”夏彤固执的说。
曲蔚然笑，抬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长发，轻声说：“睡。”
“恩。”夏彤柔顺的答应，只是明亮的双眼依然睁着。
曲蔚然放下手，看着前方发呆，眼神不经意的寻找着那对父子，只可惜他们早就已经消失在人海中了。
曲蔚然低下头，静默了一会，轻声说：“其实，小时候他很疼我，对我很好。”
“我要什么，他就给买什么。”
“不管是多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笑着答应我。”
“你知道么？他以前，笑起来很好看，我很喜欢看他笑，我妈妈说，他笑起来，就像暖暖的冬阳一般，看着让人的心都能化掉。”
曲蔚然说到这里的时候，夏彤忽然想起第一次见疯子的时候，他那么温柔亲切的对她说话，他一笑起来，整个平凡的容貌都变的出色了，那时，她就觉得，他笑起来和曲蔚然好像。
曲蔚然摊开双手，用手指描绘着手心的生命线，继续轻声道：“那时候，他发病从不打我，只是喜欢砸东西……”
“有一次，他发病，又在家里砸东西，我放学回来，我和他说：爸爸，我考了全班第一，然后，他忽然就清醒了。”
曲蔚然说到这，低着苦笑一下：“妈妈高兴坏了，他也高兴，他说，只要我一直一直考第一名，就是他最好的药，他会为了我一直保持清醒……”
“那时候，我以为，他即使疯了，也不会舍得打我一下的……”
曲蔚然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只是这笑容越来越苦：“其实……我从来不讨厌他。”
“我也想，有一天，他的病能好……”
“所以，我愿意忍。”
“愿意认命。”
曲蔚然缓缓闭上眼睛，低下头来，眼镜片的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是那么落寞的身影，让夏彤紧紧咬住嘴唇，当她想动想说话想安慰他的时候，曲蔚然却抬手按住她，将她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低声说：“睡着的人，别说话。”
夏彤紧绷的身体，无力的松软下来，她知道，他不想自己可怜他，同情他，他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脆弱，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骄傲又固执，善良又矛盾，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去淮阴的路很平顺，什么也没有发生，夏彤靠在曲蔚然的肩膀，一路睡到了淮阴，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车子又开了半小时才到了淮阴汽车站，两人下车第一件事情就去跑去看从淮阴到灌南的车票钱。
30一张，两张60，剩下的钱刚好够，两人都不免庆幸，很高兴的买了车票，却是第二天早上九点的车票。曲蔚然将车票收好，问夏彤是想在候车室等着，还是出去转转再回来，夏彤想了想，说：“出去转转。”
曲蔚然很自然地伸出手，夏彤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害羞的将手交出去，曲蔚然牵起她的手，笔直的往外走，他牵她手的力气并不大，甚至轻的只要她微微挣扎一下，就会松开，可是夏彤不愿意挣扎，不愿意松开，反手，又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淮阴汽车站外的街头有些乱，小摊贩占据了主干道的两边，杂乱的人群发出让人头疼的吵闹声，两人在四周逛了逛，曲蔚然买了两个青苹果，一人一个，在身上擦一擦，便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吃，一边吃，一边看着人来人往。
夏彤吃东西总是很快，曲蔚然的苹果还剩一半的时候，她已经吃完了，可怜兮兮的将苹果啃的只剩下薄薄的壳，透明的都能看见里面的苹果籽。
曲蔚然看着夏彤笑，抬手，将自己吃了一半的苹果递给她，夏彤红着脸使劲摆手：“我……我不要。”
“嫌脏？”
“不是！”夏彤的手摆的更快了：“这是你的，我的吃完了，我吃一个就够了。”
“可是我不想吃了。”曲蔚然一脸困扰的望着苹果：“丢掉又可惜……”
“你吃，你吃。别省给我。”
“苹果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好省的。”
“可是……可是……”
“我丢了。”曲蔚然作势要丢，夏彤连忙拦住：“别别，给我，我帮你吃。”
曲蔚然笑，将苹果递给夏彤，微笑的坐在她边上看着她吃，夏彤有些不好意思的捧着苹果，红着脸，小口小口的咬着，非常非常的不好意思，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馋嘴啊！好丢人！可是……可是……这是他咬过的苹果耶……
夏彤的脸更红了，慌忙低下头来，纠结的吃着苹果。
初冬午后的阳光很是温暖，软软的照在两人身上，曲蔚然轻轻歪着头，懒懒的眯了眯眼，望着身边的低着头，满脸通红的夏彤，忽然觉得，整个世界祥和的让他觉得很宁静，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也不知为什么，心里的好多不甘愿，好多愤怒，在这午后冬阳的温暖下，渐渐变的不重要了。
他们在街边坐了很久，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去凑任何热闹，只是站在热闹外，静静的看着，安静，淡然，与世无争。
第二天清晨，两人坐上开往灌南的汽车，夏彤在汽车上吐了，早上吃的混沌面变成很恶心的粘稠物吐在了汽车上，车上的乘客用细小的声音抱怨着空气里馊馊的味道，夏彤内疚的低着头，不安的绞着手指，曲蔚然打开窗户，让冷风透进来，吹散车内难闻的气味，又转身温文有礼的找后面的旅客要来看过的报纸，轻轻地盖在呕吐物上面，一连盖了好几层，直到报纸上没有渗透出湿迹。
“换个位置。”曲蔚然转头对夏彤说：“你坐窗口，透着气就不会想吐了。”
“可是，我这个位置好脏。”夏彤望着地上盖了好几层的报纸。
“没事的，我脚不会放上面的。”曲蔚然说着便站起来，不容推让的将夏彤塞到里面的位置上。并且斜过身体，将刚才大口的窗口关小了一些。
夏彤傻傻的望着曲蔚然，心扑扑的乱跳，她真的觉得他好温柔，他的轮廓俊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他的每个动作都优雅从容，曲蔚然，真是这个世间最完美的少年。
如果……他能再幸福一些，哪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