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咛姐姐!咛姐姐!”一直等在城门口的小凉猛然看到疾影跑过的殷咛,不觉大喜,连忙上前扯住,焦急追问:“我二叔人呢?他让我等在这儿,可这么久了都不见来!你们找到他了吧?为了救我,他中了那丑女人的什么沙蛊毒,好像说是三天内得不到解药就会裂骨而死的……姐姐?姐姐你有没有听到我说?你这是去哪儿?是为二叔找解药吗?那你等等我!等等我啊,我跟你一起去啊!”
……
松林中,殷咛的身影蓦然掠过一道疾冲的风。风扯衣袂,闪断成剪,直至掠入野林最深的一处,才蓦地将树抱怀,兀自喘动不止。
“咛姐姐!姐姐!”小凉一路闪电般地跟跑而来,却见殷咛一边急促地喘息,一边在慌了神的回来四顾,左右探寻,也不知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草丛、树上、深沟……她在面色苍白,脚乱腿软地转圈寻找。
“姐姐!你到底,在找什么啊?”小凉看着她,莫名其妙。
殷咛却似完全没有感知到小凉的存在,像个迷了路的孩子,在树林中失去方向地混乱、旋转、呼唤:“破!破!你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你、你……在哪儿……”
“二叔?二叔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小凉这回才算听出了点眉目,跟着一阵心慌,抬起小脸,扯住殷咛的衣袖,连连追问,却见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只将破碎的目光四下游离,再,突然一个怔定。小凉连忙顺之看向不远的一棵树下,在那里,一滩明显被拖拽拉长的血迹,直入眼帘。
睁眼,一道阳光,细细地裂在天际之上,宛若一条刀锋划过。
破的视觉刚从昏迷的黑暗中醒来,被那阳光的一刺,皱眉避开。
“醒了?”落花风的声音在空气中懒懒地回荡。
破抬起目光,向四周虚弱地扫了扫。这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空旷阴冷的洞穴之中,借着从洞穴上方那块裂石缝中透来的阳光,他还能看到落花风雪白的衣袍下摆,和一个女人影影绰绰的身姿,只是看不清脸,惟自洞穴的幽暗处,向他望来一双幽绿鬼闪的眼。
“真不错,中了鱼枕月的一毒、一掌,还能这么快醒来,你的耐力还真是令人期待。”落花风从白袍里探出一只脚来,勾起破的下巴:“怎么样,难得我会对一个男人的身体这么有兴趣,只要你点点头,顺从了我,本公子立刻就会给你解毒。”
“抱歉……我对猪……可没什么兴趣……不过你实在想发情,可以抓只狗来……试试……”破微瞥向他的目光,映衬着嘴角边那道浅浅的戏谑,越发如冰魄一般,凛冽夺目。
“唰!”一道鞭声猛然响起,在破的身上绽开了一条刀刃般的血口,破抽搐了一下疼痛的肌肉,闭目。
一旁,起手挥鞭的那个绿眸女子,冷冷嫉恨地凝视着他,正待扬鞭再抽,落花风却突然伸出两指,蓦然夹住了半空中那根蛇蝎似的鞭头,声音淡淡如水:“小诗,你的鞭法好像退步了吧,下手这么重,两下抽死了,你让本公子到哪儿再找这么好的身体?”
小诗恨恨不甘地瞥了眼破,再颤了颤睫毛,垂目:“奴婢愚蠢。”
落花风弯翘起好看的唇形,似乎笑了笑,再突然间一个弹指,一股惊人的力道挟裹着那鞭头,竟将小诗一把扯飞,猛地撞到洞穴上的石壁,只见她闷声一个摔落,有血线,自嘴角静静流下。
落花风却不再看她,转眸,抬脚,踩住了破身上那条刚刚绽放的鞭伤,一边在那里慢条斯理地碾踏,一边看着脚下,鲜血在如何涌流而湿:“抓只狗来试试?好主意,不过眼下这地上,不就趴着一只现成的狗吗?一只想上那个死丫头的身体,却被人家一脚踹下来的可怜兮兮的狗;一只自命不凡,关键时却被同伴忘记、遗弃的狗;一只奄奄一息还想抱着男人的自尊不放的狗,有了这么有趣的一只狗,我还需要再找别的吗?”
“废、废什么话……是男人就让我看看,看看你想凭什么让我屈服……”破的声音很虚弱,可听上去,却依旧冰冷如石。
“很好,”落花风看着脚下的破,低低地透过垂在额前的几缕长发,阴魅一笑:“好冷的性子,倒让本公子充满好奇,不知道这样一具身体,到底能有多冷?!”
此问刚起,落花风的眼风,已向小诗微然侧去。
小诗此刻刚从地上站起,抹掉了唇旁的血迹,见主人示意过来,不觉阴幽幽地瞥了眼破,转身离开,片刻,竟双手各提一只大木桶,盛满了水,盈盈而回。
但见落花风弹指迸出两道飞白犀利的拘寒咒,在咒影入水的刹那,但听得那桶内咯吱吱一阵凝固,已然急冻成冰,而那两只木桶因冰的体积倏然增大,只听啪啪几声,竟自有些微裂,落花风再跟着随手一拍,那桶周的木片立时四散,现出两大坨透明的冰块来。
落花风看看那冰,再意味深长地看看破,抽了下嘴角上的笑:“一直觉得你,好像懂得不少,本公子正好有个疑问,为什么人的手刚一碰到冰时,会被牢牢粘住?”
破讽刺地瞥了眼他:“我、我……凭什么……要、要回答你?”
落花风倒没生气,俯视着他,越发笑的美丽动人:“也是,那这样吧,你回答本公子一个问题,本公子便回答你一个问题,如何?”
破微喘着想了想,晕着快撑不住的头,闭目:“因为……因为手和冰块刚一接触……冰、冰面就会因为手的传温而、而化成一层薄水……接触面上的这层、这层融水……又会由于冰的低温传导……再、再次瞬间凝结……成冰……把、把手上的皮肤和冰块冻在一起……所以、所以它们才会、会‘粘’住……不知道这么说……你这头猪……能不能听懂?”
“噢,”落花风恍然地点了点头,自语:“原来如此。”
哪知他这“此”声刚落,竟突然间一个阴笑,脚尖猛地一挑,在把破凌空踢起的瞬间,扬手疾掠,刹那便扯飞了他上半身的所有衣物,同时就手一旋、一扔,破的身体立刻自半空中陡地一个摔跌,带着深深鞭伤的那副□胸膛,撞上了那两块坚硬无比的冰坨,一飙鲜血,顿时飞出了他紧抽的咽喉。
落花风嘴角一翘,同时起脚,冲着破蓦地一个踢去,破跌落在冰上的身体被陡然踹开,空寂的洞穴中,但听“嘶”然的一声微响,破胸膛前的皮肤因鞭伤的绽裂和冰的“粘”性,竟在那一刹间被活生生地撕脱下来,整张皮血被“粘”在冰上,而他那片被剥皮的胸口,则迅速渗出了一层触目惊心的血粒,很快,便涌成了一处抽搐跳痛的淋淋血肉……
殷咛怔怔地半跪在那儿,看着树下,那道被拖拽出三、四米长的红褐色血迹,身子突然呼吸不畅的急喘了喘,又似欲晕未倒地虚弱了一下,片刻,方才想起什么似的,向着那血迹的方向,忽地一个起身扑去,目光凌乱地四下寻踪,然而却找到几处断续的血滴,之后,便再也无迹可寻了。
面对着视野中的苍白失散,她不甘,不甘地直愣着目光,摇了摇头,再蓦地瞅住一块石头,倏然扑去,一把搬开,下面没有……
转眼看到一堆高起的腐叶,忙又扑去,一把拨开,还是没有……
“破……破……”殷咛嘴中喃喃轻唤,大脑却早已陷入短路与混乱,整个人,只在林中机械地一遍一遍来回奔走、寻觅、环视,小凉见她的神志似乎有些不正常,连忙扯住,扬起小脸急道:“姐姐!姐姐这么找不是办法啊。”
“对了……”殷咛突然一个腿软,跌坐在地,再转头,傻乎乎直怔怔地看向小凉:“你说,这林子里会不会有狼啊?破,破他会不会被……狼……被狼给……叼走了?会不会?这附近,应该是有狼窝的吧?”
“姐姐,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小凉眼看着她如此恍惚,急得将她一阵胡拽乱晃:“你醒醒!姐姐,你醒醒啊!”
殷咛被他晃得倏然一个回神,目光定了定,双手突然往地上一撑,面对着地上的落叶和那滩血迹,轻喘闭目:
是,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心再乱,头脑也不能乱!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能找到他!想想看,想想……痕迹学教官曾经说过什么--只要是存在的,都是可以被发现的,用什么发现?观察力?n!是用你的知识、逻辑和能够帮助你的一切工具……
殷咛蓦地一下抬起头来,看向小凉:“快,把老土的百宝袋给我!”
百宝袋里还真是什么都有,当殷咛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化妆盒”,看到上面标注着“che迷stryit”的时候,不觉深感幸运地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再低头,小心地打开它。
盒子里面,分格放置是各色各样用玻璃装置起来的粉末。
手指,开始从上面一一划过,很快便停在了一个标志c8h7n32(鲁米诺分子式)的黄色粉未瓶上,取出,再继续寻找,没错,还有它--标着h22(过氧化氢分子式)的小瓶。
“姐姐,你想搞什么?这些是什么东东啊?”小凉歪头,眨眼看看。
“你二叔受伤中毒后,无论去了哪里,一定多多少少都会在沿路上掉落些不起眼的血滴,可这里到处都是落叶枯草,光凭肉眼去找,根本就无从发现,所以……”殷咛用手紧握了一下那两个小瓶:“所以我需要借助一些能使血液显形的化学试剂,这样可以准确找到他的下落。”
“使血液显形?是什么啊?”小凉好奇地凑上去看。
“这瓶是过氧化氢,这瓶里的是鲁米诺。我们血液中的血红蛋白含有铁,而铁能催化过氧化氢的分解,让过氧化氢变成水和单氧,单氧又可以再氧化鲁米诺,让它发光,这样就能提示我们哪儿有血滴了,明白?”殷咛看看小凉,不等他回答,又急急地抬头看了看天,自语:“不过,要等天黑之后才能看到,现在,得去找些容器和水。”